“到底还是孩子,有些事情还不是咱们大人说了算的。”老太君只能避开盛平南咄咄逼人的气势顾左右而言他。
其实两人的心思各自都是清楚,所谓赌的都是关心之人能够幸福。
纪凌忱一出门犹豫了一下便松开了常笙,迎面而过的竟是驼文州,他想来就喜欢穿着深蓝色的袍子,好似一年四季都不会变化似得,整个身子便都凝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只瞧见驼文州一手揽着一个女子,那人的身上好似柔若无骨一般,一整个都粘在了男人的身上。
也是凑近,女人的脸色才微微露出半个,嫣然还是娇羞之状,那是珮娘,瞧见纪凌忱之后俨然无视。
珮娘近来的样子越发妖媚,一身轻薄的衣衫挂在身上,骨刺一般的肩膀漏出了大半,细嫩的脖颈上带着一块鸽子血做成的吊坠,整个纪府便都衬的白里透红,唯一不足便是有些风尘气。
反倒是驼文州故意在他们二人面前停住了脚步,微微挑起下巴,眉目有些深邃玩味道:“贤弟,再过几日便是咱么纪府一年一度的祖家大祭,到时便是要由着你挑着孝旗了,可有什么准备吗?”
纪凌忱的脸上像是渡一层冰霜似得,瞪着珮娘冷冷道:“用不着你费心。”
“哦?用不着为兄费心吗?往年祭奠边都是我替你做的,祖训所制哪位亲缘排在何处你可知道?迎牌位章程你又知道多少?小道布供觞食你知道有何种忌讳?”驼文州说罢摸了摸嘴角,眼中似笑非笑:“一个祭奠都不像你想的那样容易,更何况是纪府,现下就着急着插手,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些。”
驼文州话中带话,瞧这样子,纪凌忱暗自安插自己的眼线把控纪家产业的事情已经暴露了。
纪凌忱仍旧不动,此时反倒不急躁了,淡淡道:“不急,毕竟比你虚八岁,太多事情不到最后尤未可知。”
常笙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二人便好像是一个天上遨游的雄鹰,身形矫健并无长形,另一个就好似山中猛虎,气势如同不容撼动。
若说谁能斗得过谁,还真是尤为可知。
“若是如此,为兄便等着瞧好呢。”驼文州似乎是笑得更加欢脱了些,手上一勾珮娘瘦弱的下巴,戏谑的问道:“方才你老情人说的话,如何看?”
珮娘脸上僵硬了片刻,旋而便扯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幽声道:“爷这就是戏弄妾身了,老情人这话当真是万万担待不起的,妾身哪知道那么多事情,爷如何说的,便如何觉得。”
驼文州志得意满,手上揽着珮娘还未道别,便大摇大摆的离开,只留下纪凌忱一人待在原地,好似是定住了一般。
常笙有些手足无措,刚要宽慰就被纪凌忱迎头一问吓了一跳:“你说珮娘是不是变心了?”纪凌忱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落寞,眼神中掩藏不住一种忧伤。
“爷,万事事在人为,倒是没有定形的。”常笙只能捡着些好话说。她向来不会说假话的。
“得。你这宽慰倒让我更难受了。”纪凌忱心中有些泛酸。难受吗?确实有些舍不得,却也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撕心裂肺。
甚至倒是有些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
常笙跟在纪凌忱身后,走了很远之后,纪凌忱才淡然张口道:“过几日的大祭奠,你随我一同去吧。”
女人有些震惊,大祭奠这事情自己也算是经历过几次,也只是远远的看着,所谓的主司人,若是非独自一个,便就是要携着家中主母才能出席,即便是再风光的妾室也都不能有半分觊觎。不然祖宗的排位是要生气的。
“那样庄重的场合,妾身应该是担待不起的。”常笙低着头,她向来聪明,自然知道自己该有的地位,这样出众的地方,若是自己跟去了,定时会被众人挂记着。到时候要是有心之人做些什么手脚,自己却是应付不过来的。
她并未这样的闲心也没有心思应对这样多的挑战,她只想安安分分的挣些银两罢了。
“我说你去得,你便是能去得,莫要担心其他的事情。”纪凌忱回头,心乱如麻幽声道:“我带你去新宅子看看,可有兴致啊?”
若说到新宅子,常笙任何时候都带着蓬勃的兴致,脑袋顿时像是小鸡啄米一般。
其实说到底,只有这宅子才是实打实属于她常笙的,房契留在手中,是那样的真真切切。
“走吧,正好随着我散散心思。”纪凌忱负手而立,消瘦的身姿好似是风中的一斩明灯,总让人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接近。
纪凌忱所说的园子距离纪府不过是两盏茶的时间,所处的地段也是上佳的位置,离着荥阳主路不过是一条小巷子,如此这样也方便些,又不受主路的纷扰,闹中取静,当真是个好去处。
“就是这地方?”常笙看着门口,两侧摆着的一对精雕石狮子一看便知是顶级苏工的手艺,小小的毛发便可轻而易见。雄狮子踩着绣球一副气派,雌狮子踩着小狮子,一副憨态可掬。
她还未嫁过来之时便听闻纪家的长子在这处买了一个小小的宅子,闻言好像花了几千两的银子,如今竟然被自己五百两银子拿下了?
“这地方如何?你是不满意么?”纪凌忱早就安排好了几个小厮在这处打扫着,手上轻轻敲了敲纯铜制康寿如意门环。便瞧见大门咯吱一声被打开,原以为门口的精致已经令人咂舌,其实屋内更是别有洞天!
“爷,这地方真的只有五百两银子?您不是框着妾身吧……还是留着后手打算到时候……” 常笙有些后怕,这差的银两有些太多了。
纪凌忱白了一眼,私心道这女人也太过敏感了些,但真是有些太过机敏了:“这家宅子的主人欠了钱财,后来还不上就将这宅子抵给了我一个朋友,如今他去了京城,便托我卖出去,倒也是因为本大爷,所以这才没涨银子,所以常笙啊,你欠了本公子一份大人情。”
常笙伸着头往里头张望了一眼,心道还真是无奸不商:“纪小爷这一笔笔的账算的还真是清楚。就是这纪家的人情,妾身怕自己个偿还不起埃”
“大祭典你便好生的准备着,倒是别给本公子丢脸,便是最大的偿还了。”纪凌忱叹了一句,两人相处久了,竟觉得常笙还有些俏皮。
朝着院子往里头,瞧见的是一处硕大石屏风档头,上好的琉璃瓦雕琢着百花争艳图,两侧的奇形迎客松恰到好处的将内室分割开来。
“这样优惠的房子,爷您还有吗?”常笙眼神左看看右望望,当真是稀罕的不得了。
“怎么?你还要买,你还有银两?”纪凌忱疑问,细细瞧了一眼这个宅子,这批下人倒还是能干,清扫的倒也干净的很。
常笙倒是很诚实,眼睛一脸奸笑道:“钱倒是没有,但是爷要是还有这样的宅子,咱们先高价卖出,到手不就有银子,后给了你那旧友不就行了。”
“空少套白狼的把戏,瞧着你很熟络埃”纪凌忱撇嘴,这女人想的真是美,这宅子若不是给常笙,自己寻常往外头卖,少说也要万数两银子。还真是会下套。
常笙绕开门前的档头,眼前是一处环形的水塘,中间一方汉白玉的小小拱形石头桥,精致而不俗套。
从桥上往下头望去,淡绿色的水中几尾巴金灿灿的鲤鱼甚至讨人喜爱,时而翻涌,时而冒出头来呼吸几口。
“我隐隐觉得,这应该就是我常笙的巅峰了,如今竟然都有了宅子,当真是不敢想不敢想。”女人的脸上因为欣喜涨红成了一片,像是初秋红透了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下。
方才来的路上,常笙好生的在这处留意着,这地方跟常府还是有些距离,这样常家那些人便也不会时常叨扰,确是个好去处。
“少爷,夫人,院落的大小客房便都收拢好了,所需要一应物件也都添置了大概。”管家是个不惑之年的老伯,眉目之间和蔼至极,说话倒也是不急不躁。
“就当你是乔迁之喜,添置的这些东西便当本公子送你了。”纪凌忱一甩手,果真,男人买单的时候才最是霸气。
“都收拢好了,那么这小院任何时候都能住人了?”常笙摆着指头算了算,当真是快当的很。
纪凌忱看着常笙笑得那般单纯,清清淡淡道:“明个本公子正好无事,不如随你去常家瞧瞧,想来三日回门宴,我也并未好生的拜见过你常家的长辈。”
常笙眼中带着光,飞速的点了点头,但好似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顿了顿道:“常家的长辈或许有些复杂,若是对你有敌意你便不要委屈了自己。”
纪凌忱带着女人继续朝着屋内走去,只是两进两出的院子确实不大,但是却饱含着家的温暖。一草一木便都能看的出这个建造房屋之人当时是何等的用心。
如今再看,纪凌忱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太过可笑,如今珮娘已经依心驼文州,当年花了心思建造的这一番蜜月爱巢便都是一处滑稽至极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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