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姜寻皱了眉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事情说到底很大一部分原因还不是因为自己。
“将军,差不多可以了,小姐要撑不住了。”天安跟着盛将军不是一日两日,虽然知晓这样劝说没有太大的作用,但还是忍不住在一侧劝着。
军中无亲缘,便是碍不下来死在这板子上也是自己的命数。
法度不能坏。
素闻盛将军治军严厉,从来不带一丝一毫的偏袒如今看来还真是。
纪姜寻叹了一声便走开,簇拥的人越来越多都纷纷给盛惜昭求情,只是越是这样子,便越不容有失。
每一板子,盛将军都亲自数着。
纪姜寻只觉得心里头有些酸,走了不远处便又折身回来,如今已经是三十板子过去了,盛惜昭现在整个后背都是血肉模糊。
“盛将军,今个的事情全在我,剩下的二十板子我替她受了。”纪凌忱全然是心中的道义出口阻止,声音中竟有些不留余地。
“瞧这样子咱们爷跟盛小姐是两情相悦啊,还没进门就先护上了。”
“可不是,常笙主子那样小气日后肯定要吃苦头的。”
“……”
常笙也在人堆里,这样酸溜溜的话她都听在耳朵里,只是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似水平淡。
听了两句也不多说话亦不做声,折身就返。
“你这小犊子还想跟老子讨价还价?”盛将军皱着眉,声音陡然升高,好似是平地之中的惊雷似的。让人有些担忧。
盛惜昭自然知兄长的坚持,便摆了摆手,一副嬉笑不在意道:“我还撑得祝”
纪姜寻凑近了身子,她全然看得出盛惜昭完全是在硬扛着,鼻子中吐出的气息越来越艰难。
挨到四十板子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身子只是松垮垮的趴在长凳上。
盛平南看不出来么?便是再不忍心,也从未影响过对于法度的坚持。
便是成了卫道者,亦是盛家的荣光。
自然不是,他也是咬着牙,心中暗自捏着把汗,但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便是纪姜寻拽出了自己剑,当得一声将打人的板子砍断了。
“人命都没了。便是要着道义有什么用。”纪姜寻站在盛惜昭身前,哑着嗓子问道:“那依着盛将军的主意,我朝律法那桩桩件件有约束百姓之用途,若是谁犯了什么事情,便直接要了小命不就好了。”
盛将军瞪着眼睛,微微冒出的青色胡茬让人觉得有些胆寒,他吼道:“小丫头片子,这处还轮着你说话了。”
盛惜昭自是了解自己的兄长,越是硬碰硬,便越是火上浇油,很容易再牵扯上旁人。
况且这女人方才还经历过那些事情……
“姜……姜寻……无碍的,十板子一撑便过去了。”盛惜昭从身后扯了扯她的袍子,自己身子要比纪姜寻的高出半头。这黑色的小月袍竟将女人全部都包了起来。
纪姜寻并未搭话,身子反倒是向前了一步,冷冷道:“况乎当初的原因几何你有问过么?各地匪寇众多,盛前锋带兵缴匪便你都算是随意调遣兵马,那日各地的驻军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了?”
纪凌忱瞧了身后一眼,清风没跟来想来已经是押送回府衙了,便急忙也朝前身前走了一步:“山上的匪徒没有一个人逃走的,都是惜昭的功劳现下已经押送回了衙门了。盛将军不信可以亲自前去探望一二。”
众人便也是跟风倒,瞧见盛惜昭被打成这样子便心中也有些不忍心,劝慰求情之声音便此起彼伏。
盛惜昭灿然笑了一下,还未张口便撑不下去,身子倾斜一下便摔倒在了地上。
盛平南拳头攥的咯嘣作响,啐了一口道:“好他妈厉害的嘴巴。”
顿时间,服侍的小厮簇拥而来,纪姜寻回眸瞧了一眼,便又不动声色的离开,她向来不喜搀和这种事情,方才离开便是不想惹祸上身,方才折身回来,便是不愿自己的事情引上她人身上。
回到栖霖院,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缩在了一侧,瞧见她之后便赶紧扑了过来。
“小姐,小姐……”这是纪姜寻当初陪嫁过去的贴身丫鬟,如今也就是只剩这一个了,被残害的残害,被白斐玷污的玷污,如今撑得住的就只剩下吴钩一个人了。
“阿薙,你是如何跑出来的,可是还好么?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纪姜寻说着眼眶子便有些湿润,她还以为连阿薙都交代在了那处。
那个带给自己一辈子痛楚命运的白府。
“小姐,白家的人想要了您的命,您快些跟少爷说让他好生保护着您吧。”阿薙有些急切,脸上一道道的细碎痕迹,还浸着血痕。
纪姜寻仰头看了看天,一阵四散飞走的一麻雀,转眼看不见踪迹,只剩下一阵白茫茫的天空。
“他现在大约在何处你知道了?”纪姜寻叹息了一声,声音有些寂寥。
“小姐,他们已经到荥阳城了。”阿薙说着便流淌出一行干涩的泪水。
纪姜寻其实到现在都不明白白家为何这么执念的想要了自己的性命,她只是想和离而已:“他们还说什么了?”
“他们说了。白家用……用过的女人,便是不要了,也只能毁掉! ”阿薙说着便将头重重的埋了下去,半句不敢再多言语。
纪姜寻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他的位置你清楚,你找个府中可靠的人,帮我约上,我要见他一面。”
阿薙急忙摇头:“小姐不要啊,他们这次是下了杀心的。”
“无碍,我心中有数! ”纪姜寻便不再说话,进门之后沉沉的躺在榻上。
原以为自己一个人,不愿冷冰冰的便来了兄长的栖霖院,如今阿薙也回来了,住在这里便不大方便了。
于是便搭手,吩咐了些人手下去,正好将自己原本的院子收拾出来。
纪凌忱瞧着自家小妹收敛起了东西,赶上今个又出了这档子事情, 便急忙道:“你是要去何处?等下我差人陪着你。”
纪姜寻白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句道:“兄长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明明早就期盼着我回到自己院里祝”
纪凌忱亦回她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早说回自己院中我不就不用这样的担心了。盛惜昭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现下正好没有院子安排,便随着你一道吧。”
“别啊 … …”纪姜寻条件反射的拒绝,她现下不愿跟任何人有些什么接触。
纪凌忱明明看出了自己小妹的心意,却还是半分说话的余地都不留,转身道:“为兄谢过你了! ”
“兄长……”
纪凌忱从背后挥了挥手,声音远远道:“人稍后就送去。”
凭着纪姜寻再在背后说什么话,纪凌忱便都默默的不做声。
原以为只是说说,却不曾想到,她才一回道院中,盛惜昭被抬在了院中,四周都是盛将军带的随从,竟没有一个女人家。
这些人面上也是窘迫。站着一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纪姜寻从不喜欢自己的屋子里有这么多的人,便无奈一句道:“放这处吧,待会我找人给她上药。”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只见那七八个汉子一下子便全部都单膝跪地道:“小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们这处先行谢过,日后定当百倍奉还。”
纪姜寻并未料想他们会如此客气,回头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将这些人遣散。
纪姜寻最是不喜欢搞这些客套的把戏,这些常年在军营中摸爬滚打过了命交情的人自然也是,最是不屑搞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话,他说记着你的好处,便是抵死都不会忘却。
“最大的客房收拾出来,轻缓些将盛惜昭放进去。”纪姜寻说完话便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该死,自己怎么就记住这个名字了。
“阿薙你亲自去珍宝阁将那瓶一日愈取来,我要用。”纪姜寻叹了一声,只看着这后背的血便知道已经伤及到了筋脉,若是按着寻常的看法,这怕是百日都不能下床。
她是前锋大将。
到底是因为救了自己。
“那样贵重的东西,确定要用吗。不是说整个珍宝阁就一瓶,还是太姥爷当年找得道的高人求得。”阿薙忍不住叹了一声。有些惊讶。
“让你去取便取来。待会子让服侍的人给敷上便可。”纪姜寻轻轻的关了门,找了两个熟悉的人在盛惜昭身边伺候着, 自己也回了卧榻去休息。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就见得自己拆迁过去的小丫鬟跑了过来:“小姐小姐,盛小姐醒了不让上药。说邀您亲自去给上。”
纪姜寻脑袋前头挂满黑线:“爱用不用,佐不过是自己个承着痛。”
小丫鬟怕极了纪姜寻,急忙收身离开。只是这人走了片刻,纪姜寻便站起了身子,嘴里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烦,谁上药不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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