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笑靥如花。径直领他到一间典雅别致的包房。刚脱下的风衣被小姐轻轻挂在门后的衣架上。
不知何时小姐手上捧了一个红木雕花托盘,托盘里是一杯热腾腾的红茶。袅袅热气使房间弥漫着
幽渺的氤氲。小姐脸上始终是职业性的笑。撩人但不明媚;恰到好处却又透着欲擒故纵。
他朝小姐挥挥手,“去把她叫来。”
“你当真喜欢她?她可真有福气。”小姐脸上的笑绢花样永不凋谢。
他垂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小姐。他怕伤了这位小姐的心。他伤害了好多人。尤其是女人。小姐轻轻叹口气。也许只是他的幻想。也许小姐根本并未在意这些。
小姐转身离去的刹那间,他终于如卸重负长长叹口气。
小姐的步子落在猩红地毯上,蜻蜓点水般婀娜多姿。
从相邻的包房里传来猜拳行令的吆喝声,间或掺杂着田震的歌:“山上的野花为谁开又为谁败,静静地等待是否能有人采摘。你就像那花一样在等他到来......”
他喜欢田震。田震的歌总是带有那么一种淡淡的忧伤。他常被这种忧伤所打动。
坐台小姐领来一位穿紫色旗袍的小姐。小姐旗袍的领口和袖口那儿滚着一道做工精细的象牙色布边儿。
坐台小姐轻轻掩上房门,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他把菜单递给她,让她随意点。
她接过菜单,冲他莞尔一笑。
她的笑无法遮掩一脸的疲倦和睡眠不足带来的憔悴。
她点上一支烟,边吸边专注地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上午的阳光从窗外水一样泻进来。一直照在她那双纤细的小手上。十指如葳蕤的水草在他脸前舒展自如。指甲上涂着银色的指甲油,亮闪闪的,像一弯弯月牙儿。
他说:“我上次来,你不在。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酒楼上班了呢。”
她说:“我回乡下去了。母亲病故。几年前父亲死于车祸。田里的活儿苦,做不来。能上哪儿去呢?只好还来做陪酒小姐。”
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吸烟。像是一口要把手里的烟全吸到肚子里去。
她吸烟的姿势比电视上的女人还要妩媚动人。
他怔怔地看着她。
她并不理会他的目光。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是该出去闯一闯了。”
也许她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的话。
她好像对整个世界都麻木了。
点完菜,她把菜单递给他时,他发现了她腕上的手镯。
“你的手镯真好看,玉的吧?”
“假的。我们酒楼大厅里就卖玉的。一千多块呢。”
“想要吗?”
“鬼才不想要。货真价实的翡翠玉镯。”
“拿去吧。现在你就可以去大厅买你喜欢的玉镯。卡上余下的钱也全归你了。”
他送给她一张卡。
接过卡,她愣在那儿。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微笑、媚态和秋波来回应他的出手阔绰。
他朝她挥挥手。
她刚要走,他说:“等一下。”
她扭过头,不解地看着他。愕然霜一样结满她的脸颊。
“反悔了吧?”她用不屑的口吻说。
他没说话。匆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然后刷刷写了一行字。把纸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她手上。
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只是出于礼节装做对纸条有兴趣。其实她只对卡有兴趣。
她走在有地毯的走廊里。四下里也没找到废纸篓。她怕让酒楼的小姐妹或酒楼老板看到。不用看她也知道纸条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鸿雁传情的把戏。约她出来在什么地方见面。和她玩这种把戏的人多了去了。她懒的看。顺手推开走廊里的窗子,她的手在空中优美的扬了一下,那张纸条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白蝴蝶,在空中飘呀飘,不知飘向了何方。她长长吁口气。然后关上窗子。在去大厅买玉镯的路上她已想好和他周旋的理由。
他坐在包房里等她回来。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竟有些不能自制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泻进来,照耀着他。
忽然,他摇晃了一下,便倒在了地上。
他再也没有起来。
他死于心肌梗塞。
卡上的钱是他卖自己的肾挣来的。
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
现在那张卡成了废卡。
没人知道,刚才那位小姐是他的私生女儿。
就像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女儿把那张写有取款密码的纸条扔掉一样,女儿永远也不会想到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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