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惧,哪怕鬼神。不在乎,哪怕容貌。
黎小桃不好看,肤黑如炭。像她这样的人想好看都难。有次她掉进煤堆里,黑黑相遇融为一体立刻不见人了,还是黎叔聪明,拿竹竿捅——硬的是煤,软的是女儿。
昆明紫外线强,小桃同志经年累月受其“眷顾”,每天洗脸都能洗出半盆阳光。2006年冬天去北京城市出版社交书稿,和几个神交已久的北京网友谋了面,他们惊呼:“你丫真黑!”小桃解释自己这叫“高原黑”,并质朴地表示了尴尬和自惭。
云贵高原没有海,没有梅雨——只有干燥,无休无止的干燥。小桃有个南京女知己在昆明仅待半年,便由一朵鲜花变成干花。女知己悲哀不已,抱着小桃大哭一场,毅然回到她细雨蒙蒙的江南。
平均海拔1890米的昆明虽不养人,但气候宜人。“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这个佳句的作者是明代青年状元杨升庵,贵为翰林院编辑,却被一条锒铛锁从四川锁到云南。杨编辑沦为流放之囚,迅速融入这块红土并吟诗赋词,览月观云(云南的云是很好看的)。这种安之若素的心态一直为小桃同志所推崇并学习。
天气好,冷暖适度;风景好,一步一景——这都是培养慵懒时光的必备软硬件。民国初,警察上午10点钟沿街挨家挨户敲门,催促店铺老板开门迎客。公元21世纪,店主们多数也在9点以后才打开店铺。有外地人问某店主,何不早些开店多赚一些呢?店主答:“我只要每天早上能喝碗米线……”
日啖米线三公两,不吃枉为昆明人。——桃氏名言。
小桃早餐喜欢甩米线,有两个原因。米线是天下第一美食,此其一。小碗米线三块五,很便宜呀,此其二。
像她这种碌碌无为的平庸之徒,既没有挣大钱的好本事,也没有撞大运的铁脑袋,偶尔找个东家打一份短工,收了工钱,连续一个月每天清晨去五星级酒店的豪华餐厅甩大碗米线,鳝丝的,甩两碗。有家餐厅不厚道,把泥鳅切成丝混在鳝丝里,小桃含泪对老板说:“你以为你是黎小桃啊,写文章没有灵感的时候就瞎扯一通——把泥鳅扯成黄鳝长。”
甩鳝丝米线的时间基本不多,因为小桃同志大多数时间都很穷,穷到极致的时候连腌菜都不敢放。有个发达了的富裕同学见她清贫成这副德行,顿生恻隐,于是开车来请她吃鱼翅大餐。她不去:“鱼翅么看着香,吃着……更香,不去不去我怕把舌头惯坏了,我自己煮粉丝吃也一样。”富裕同学:“真不去?”小桃仰着脸:“同窗三年你早该认得,我从来不贪图口腹之欲。”富裕同学转身上车,把车开出6公尺停住,小桃屁颠屁颠地一溜小跑追上去……
黎小桃同志甘于黑丑。
黎小桃同志甘于清贫。
甘于全体审美专家和达官贵人的横眉冷对。
千金难买她高兴。高兴吃米线吃米线,高兴穿草鞋穿草鞋。就算她伪装辟谷三天不用膳,就算她冒充艺术家破衫赤足走在街上,又咋个?你咬她啊?
有次一个东家举办豪华宴会,我们的小桃同志穿着T恤衫牛仔裤就去了,她鸡立鹤群般站在一群锦衣华服的俊男美女中间,一美女对她男友说:“你看那个丐帮帮主她还笑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桃。
只能这么黑,不可能再黑了。只能这么贫,不可能再贫了。
——不可能。不在乎。不畏惧。
一贫如洗好人梦,一尘不染好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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