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可能死于羞愧的-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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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以外,还有两件小事:

    1.不要把日常语言变成禁忌,或者换一种说法,不要赋予日常语言以严重的性质,不做受伤性的提前防卫理解,把日常语言置于警惕的氛围。

    2.让自己必需的生活环境宽松起来,首先是最小圈子的信任与宽容,说简单些,包容错误,让错误变得可爱,一笑了之。

    仅仅是一句话,我必须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心情缓解下来。否则,我能做什么事?

    时间被想象成本钱:“没有回升的时间犹如没有翻本的本钱。”时间因此而暗淡。

    时间的暗淡就像在黄昏中临近的夜幕笼罩(窒息)着本可沉思而收获的时光,使一切与生携带的生命馈赠都提前葬送了。

    所以,如此被比附的时间已是比肉体死亡得更早的时间,也就是说,时间随着特定时间形式(如青春、容颜、可滋润的文字成就、可购买补偿的金钱等等)的消耗而消耗殆尽。至少,拮据的时间仿佛没有任何购买力的空头支票,它不但是零,更在零以下成为心理负数,因为它显示的是贫困、落魄、潦倒之类更糟的生命亏空后的透支。

    其实,整体并没有这么严重。但有时的感觉倾向所选择的词语似乎在故意营造如此颓唐的意义氛围,不知是提前防备还是反向加强的自虐,甚至也可能存心尝试着预支的苦汁,想象在前。不管怎样,这是一种病态,它侵蚀毒化着当下时间。

    一定要用意志力保持时间为其时间,只有这样的时间才具有治疗性或救治性。这种时间是本源性的时间,它是真正的“存在”,而不是被特定化了的“存在者”。简单地说,人一定要跳开被局限着的自身而回复其自身,这看起来是意志,其实是境界,是被某种思的眼光净化了的心境。

    这种心境,任何时段都是必须具备的,不管是青年、中年和老年。所以我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中的“青山”,不是翻本的本钱,不是富裕的时间,甚至不是好身体,而是遇变不惊的平和心态,即不乱的方寸。愈是困厄,愈是需要它,即便外部的手段丧失殆尽,有此心境便有此观照和呈现的能力,意义便有了。所以,它是最贴身的本领。

    这一段文字具有真正立此存照的意义,它是陷入时间纠缠而没落的生命的感同身受的清醒观照,是这样观照着被迫尖锐出的问题的眼光。在这种纠缠之中的人,往往是沉溺着消失到无声无息的;在这种纠缠之外的人,或者随波逐流着时间,或者总是走在时间的前面,因而都没有时间的问题。

    其实这都是极而言之。没有人没有时间的问题。只是时间问题往往转化成其他的问题而将自己沉积在无言甚至无意识的层面。

    懊悔、复仇、救赎、珍惜、感激。

    最极端的时间报复就是自杀、他杀和放弃。它们是懊悔或复仇,决断地背离了珍惜和感激。救赎呢?它在哪里?

    曾经是一个时间的身体性概念。

    历史在曾经中走出观念形态回到身体性的经验。

    一个朋友说只有古希腊、罗马才有历史。而后面的“历史”因为基督教的缘故已不再是历史,而只是概念的历史。

    另外,德性是一个古典的概念,与现代无涉。

    我们已身处一个广告的时代。

    要表达的,已硬结于心,是在各种纷繁的人和事的摩擦后浓缩了再浓缩的那一点心情,并不伤心,或还说不上是真的伤心,毋宁说是一种退缩,退回到最初的想象,它是纯然自己的。曾经的错位、疯狂、撕扯的疼痛,不就是为着回到这一点最深的宁静么?这一切本来就与别人无关。因而这获得的宁静也是别人无法剥夺的。

    这宁静已足以让我感谢上苍了。

    这宁静使得一切其他的得失可能重要,也会常常泛起各种情绪的浪花,却并不会根本性地影响宽容、豁达地对待生活。

    需要做的,是简化事务,各方面的事务;是学会拒绝;是尽可能减少情绪波动地随遇而安,赢得尽量多一点的时间。

    也许时间也没有那么紧迫,或者人不能那么紧迫地感受时间的大限,以至当下的紧迫还要在比较的时间尺度的剪裁中加倍紧迫着。

    我真想生活能够轻松一点。

    如果一个语言事件就是一次地平线的升起,那么很久了,我只是一个隔着山想象着大海神秘地托出日出的人,我为了那一刻的“看”而赶路,在深夜的翻山越岭的途中,一个曾经经验、而终将再经验的想象支撑着想象,但只是想象而已。我常常到该赶路时已经疲倦得一步都不再想挪动。不仅没有句子,而且没有词。没有谁的诗句中说的绊倒自己的鹅卵石,因而连绊倒的警醒都没有。

    我的生活被生硬地分成了两块。一块是白天的事务和各种杂事的充塞,是责任的担当,它期待着黑夜;一块是黑夜的疲惫和懈怠的弥漫,白天的期待还没来得及真的升起就陨落了。在真实的和比喻的意义上,我都是一个在黎明前躺倒的人。然后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样白天和黑夜的期待和失落的断裂。

    如果“看”才是真正的生活。我一次又一次地丢失了,失落在懈怠的想象中。

    就是昨夜,不,前夜,我有了另一个对一种状态的描述。

    黑洞,从黑夜走到光亮。

    一次次走进黑洞,因此黑夜、夜、黑成为生命的隐喻,但终要走进光亮……

    深夜,也是因为本来就没上床,只是在沙发上迷糊了一觉;也是因为又习惯性的惊醒而心悸,人清醒了,干脆打开电脑,想安静地在文字中恢复心跳的平和……

    文字总是不期然地在的。

    一个“从此没有将来时”的经历,是一次过去的死亡经历,还是一个没有过去的死亡经历,其间的区别在哪里,是我一直没有真正弄清的。但有一点是没有差别的,即当下,每一个迎面的当下都敏感着生存的差异,并在差异中生长着感受、思想,仿佛每一个当下都紧张着死去与活着的新生。而一个惊恐着死亡的生命反而因惊恐而更多地丢失了当下。将来时成为催逼得丢失的紧张或紧张得疲软的催逼。于是死亡成为生命预支的经历。

    无法安慰的是每一个人都要或迟或早或少或多或轻或重经历的生离死别,惟其因为没有任何可以分担的离别,才这样揪心地痛楚。咬脐的疼痛竟然在65年后这样地弥散着痛苦的强度和无助。

    无数次,我看见了泪水……

    我已经坐了半个小时,除了有想说点什么的愿望,完全不知道也不能够说什么。这种无力早已表明,这个世界在我之外,是我无法进入的领域。

    如果结局就是这个样子了,那是一种神明:这个领域也不属于你。

    或许,对于你或我,“大地”本来就应该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说到这里,我仍然怕说错,仍然在心里祈祷:“留下点什么!好人不应该是无力的。”

    我知道,在监狱里,你的许愿、你的承诺,使你获得一种界限,它几乎类似一种阻止的声音:“别做。”所以,你才决心退到九十九。你基本上是按照那个声音做的,才能坚持到今天。但,这只对我有效。你无法也无权判断他人。

    现在我懂了,你以前说了那么多“退到九十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信守余生的承诺,做你能做的事,即做你的承诺意志主持得了的事。

    感谢上天!

    你内心一定有一种声音。

    也许我可以说我已经放下了今天经历的被几乎剥夺干净的恐惧,只是一点一点地做事,一件接一件地做,就这样到晚上。晚饭吃得很晚,晚饭后和儿子一起看电视,8点50又回到电脑前。在电话里再同妈妈说了会儿话,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再适应下午突然来的决定、适应又一次即将同老人告别的感觉……9点36分开始看稿,到11点。然后自己看书,一个钟头,很匆忙很专注地看。再然后,为了找另一本书,竟找到了1994年9月开现象学会前后的一些零星的东西,找到那年9月20日在稿纸上涂抹的一首名为《记忆》的小诗——

    我不知道到哪儿去寻找你

    深秋正午的阳光折射在西北古城简

    朴的

    沙发上

    更遥远的

    是那渡江而去的狭长得幽远的

    楼梯的尽头 像冬日暗夜中的一抹

    白光

    或者就在这里

    在这个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的

    苦涩清香的清晨

    香椿树正在抽芽

    在没有季节的季节里生长

    而你总能看见我

    只要你愿意

    这一刻

    你的眼里正涌动着我的潮水么

    在这片紧贴着潮汐的土地

    我屏息倾听你的呼吸

    0点40分了,我还不忍放下过去的记忆。最近越来越多地想到生活中随手搁置的东西太多太多,无从收拾,以至早已成为生活的负担。而生活,还在这样迎来送往地流逝,无暇驻足无处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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