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山河-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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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根据地长长的河滩上,高大的白杨树在风中起舞。赵国玉和柳叶漫步走在这风景如画的黄昏,倾听着远处隐约传来悠扬舒缓的口琴声。

    赵国玉说:“在学校的时候,我们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可是经过了这么多的战斗岁月,我们都成长了,成为了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

    柳叶说:“其实我很怀念在学校的日子,那时候我们多么单纯,纯洁无瑕。如果不是这场战争,不是日本鬼子占领了我们的家乡,我们还过着平静的生活。”

    赵国玉点点头:“是啊,战争改变了一切。记得刚起义那会儿,我们只是怀着一腔热血,以为只要振臂一呼,日本鬼子就会吓跑了。现在我才明白,想得太简单了,经过多年抗战,我们牺牲了那么多的同学和同志,才换来了今天这样相对安宁的局面。”

    柳叶说:“只要日本鬼子不走,我们安宁的生活就不会持久。鬼子随时都会来根据地扫荡,他们杀人放火,祸害百姓,无恶不作。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打击和消灭他们。”

    赵国玉说:“这我懂,可是……”

    柳叶嗔怪道:“可是……可是什么?你不要抱什么幻想,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就老老实实地打你的仗、做你的教导员。”

    赵国玉有些激动起来:“可是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了……在沼泽地里的那段日子,我死都不会忘。每个不眠的夜里,我都会想起你来。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多么真实……”

    柳叶生气地说:“赵国玉啊,赵国玉,你脑子进水了!我们在过一起吗?我们真实过吗?我告诉你,我们还是同志!你如果不迅速忘掉过去,忘掉那段不光彩的日子,我再也不见你啦!”

    赵国玉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柳叶,我喜欢你,这也有错吗?在鬼子扫荡,把我们赶到沼泽地里的时候,我们差不多都绝望了,所以才做出那一切。这能怪你我吗?我就想有一天能娶你做我的爱人,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柳叶恼火地说:“你……落后!无耻!我们俩是在一起过,可是……我回来就后悔了。我们已经是革命战士,整天惦记着儿女情长,那还怎么打鬼子,怎么解放全中国!”

    赵国玉见她气得脸色发白,口气软下来:“柳叶,你别生气,我也只是说说。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

    柳叶问:“你真不会跟人说?”

    赵国玉举起右手:“我发誓,我绝对不跟人说,除非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

    柳叶又急了起来:“谁说我会跟你结婚?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呢!还有,你也不许记在日记里,不然,今天我就收回。”

    赵国玉连忙告饶地说:“好好,我都答应你!柳叶,这次下山后,还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你。”

    柳叶说:“我又不是到天上去。我回到冯队长那里,他会好好保护我的。我走了!”

    柳叶挥手告别。赵国玉留恋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夜晚,山坡上一座破旧的房子里,何夫人仍被关在这里。经过一天的挣扎,她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她蓬头垢面,透过窗棂遥望着外面,嘴里依旧嘟囔着:“张文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要是逃出去,非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她抓着木棂,呢喃着:“女儿,快来救救我……”

    白天,何晓莉走进何府,问道:“我娘呢?”

    一个佣人回答:“你娘去邹平城找你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何晓莉着急起来:“你们没有派人去找吗?”

    佣人说:“找了!也去问过张旅长了,他说根本没见到过这么个人。”

    何晓莉催道:“再派人出去找!”

    何晓莉走进自己的房间里收拾行李。佣人走进来说:“何小姐,你可想好了,这一走,你们娘俩可从此就成了天涯沦落人了。”

    何晓莉说:“我早想好了,我再不想在这里待一天了。自从日本人来,爹加入了维持会,我们就没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许从此就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何晓莉抬头看到堂上摆放的父亲画像,说道:“爹,你听见了吗?你这个汉奸当得“好”——当得你成了鬼,当得我和娘成了流浪人……都怪你!怪你没有气节,替日本鬼子卖命,到头来我们娘俩跟着受罪,背负骂名,走到哪里都是汉奸的老婆,汉奸的女儿……报应啊!”

    大门外,何晓莉把行李扔上车正要走。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一伙人来,团团把车子围住。

    高洪元站在车前,微笑道:“何小姐,不……应该是张太太,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啊?张旅长可在邹平城等你哪!”

    何晓莉冷笑道:“高副旅长,看来我是逃不出张文龙的手掌心啦!你来干什么?想绑架我?”

    高洪元一本正经地说:“哪能啊!怎么说我跟何会长也是故交,我怎么能跟何小姐过不去?我只是奉命来迎接张太太。”

    他挥挥手,有人上来架起何晓莉,推进车里。

    日军营地,日本人临时搭起了灵帐。案头摆着冯少君、何元昌以及死去的其他人的头像。

    山根带头鞠躬默哀,张文龙和高洪元走进来,看到山根为这些人默哀,有些意外。

    山根说:“张旅长,你来得正好。也请你为这些为了皇军大东亚圣战牺牲的人敬献一份心意吧!”

    张文龙等人走向前,低头向画像上的人默哀致敬。

    山根说:“诸位,自从天皇的军队进入中国,我们帮助中国人建立王道乐土,致力于中日亲善,死了多少英雄武士。当然,也包括中国人。他们为了表示对天皇的忠诚和自身的荣誉,不惜赴汤蹈火,牺牲生命也在所不辞。我们活着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继承他们的遗志、实现他们的最终愿望?”

    张文龙庄严地说:“山根大佐的意思在下明白,我张文龙一定会以他们为榜样,效忠皇军,消灭八路军!”

    山根露出满意的笑容。

    走廊上,张文龙陪着山根走出来。山根问:“张旅长,你来有什么事?”

    张文龙递过一张请柬,说道:“山根大佐,我要结婚了,特来请你当证婚人。”

    山根惊讶地问:“张旅长要结婚了?新娘是谁?”

    张文龙说:“你认识她。”

    山根说:“让我猜猜……”他笑起来,一字一句道:“何——晓——莉!”

    张文龙得意地说:“山根大佐猜得没错,正是何晓莉。”

    山根问:“我来当你们的证婚人?”

    张文龙道:“是!”

    山根又问:“什么时间?”

    张文龙答:“后天。”

    山根笑了:“我一定去!”

    邹平县城一幢高宅深院,这里是张文龙的新家,门口和四周布置了岗哨,看上去壁垒森严。

    卧室里,何晓莉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情感的困境。她开始穿戴新衣,一件件比试着。

    大马札送进一盆水来,看到她认真打扮的样子,急忙退回去。

    张文龙的房间里,大马札跑进来,讨好地对张文龙说道:“旅长,这回嫂妇人可是真心归顺您了,正在化妆呢!”

    张文龙心花怒放地说:“这回别再让她跑了,如果她再跑了,我先枪毙你!”

    大马札讨好地说:“旅长放心,这回她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保证她跑不了。”

    张文龙挥手让他出去。

    他刚走,大耳狗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嚷着:“旅长,不好了!”

    张文龙瞪他一眼道:“什么话不能慢慢说?这么沉不住气!”

    大耳狗结结巴巴地说:“不好了,出事了!”

    张文龙问:“什么事?”

    大耳狗附在他的耳朵上说了几句,张文龙腾地站起来。

    关押何夫人的房子,后窗棂断了几根。张文龙探出头去,看到后面是深沟,吓得急忙缩回头来。

    张文龙说:“我就是让你们关起她来,谁让你们关她到这种地方?”

    伪军说:“这不是没地方了,排长才让打扫出这间屋子来!谁知道早上起来给老太太送饭,她已经跳了崖。”

    张文龙问:“尸体找到了吗?”

    伪军说:“就在下面哪!都摔得没人形了。”

    张文龙一个巴掌打过去,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活人也能给看死了!来人!”

    大耳狗闻声进来。张文龙吩咐:“把这个人和他们的排长一起抓起来,毙了!”

    伪军一听,扑通一声跪下,泣声道:“冤枉啊,旅长,我不过就是个站岗值勤的,老太太死了,跟我无关啊!”

    张文龙冷笑道:“那跟我有关?真是笑话了!别啰唆,拖出去!”

    伪军拖出那个人。张文龙对在场的人说道:“记住,这事要保密,就说老太太是被人抢劫,推下山摔死的。”

    手下人喏喏应着。

    婚房,何晓莉望着屋子里的一切百感交集。张文龙走进来,看到何晓莉哭泣的样子有些惊讶。

    张文龙说:“我不明白你哭什么?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又不会亏待你。我张文龙说话喜欢直来直去,你就痛快地说,你嫁还是不嫁?”

    何晓莉说:“我早已不是昔日的何家大小姐,如今又落入你手,我想不嫁行吗?”

    张文龙说:“没人拦着你不让你走啊!你最不该放了那个女八路。”

    何晓莉哼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可惜,现在那个柳叶早已上了长白山,成了别人的座上客,你只会落个单相思,或者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文龙恼怒地说:“何晓莉,你这个女人太刻薄,会后悔的。”

    他转身想走,何晓莉叫住他,说道:“回来!我问你,你是真心想娶我?”

    张文龙哼道:“笑话,不娶你,我抢你回来干吗?”

    何晓莉沉吟道:“你娶我也行,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文龙笑了:“你终于想通了,肯嫁给我了!看来我张文龙还是有值得肯定的地方。好,甭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八个条件,我照样答应你!”

    何晓莉说:“其实,这也不叫什么条件,第一,我只是想让你明媒正娶我。”

    张文龙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我张文龙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这是头一次正式娶亲,当然要明媒正娶。”

    何晓莉又说道:“第二,找到我娘!”

    张文龙有些迟疑,但还是说:“行,我一定替你找到!”

    何晓莉自嘲地说道:“我没有别的要求了。按理说,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举不举行这个结婚仪式,对我来说无所谓,对你来说更无所谓,只不过是面子上好看一点罢了。”

    张文龙道:“无所谓?嫁给我张文龙,那就是我张家的人,婚礼还是要举行的。不但要举行,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何晓莉问:“怎么个风光法?”

    张文龙说:“我用八台大轿接你,让山根当我们的主婚人,还要在邹平城最有名的酒店摆上一百桌酒宴。只要是你们的娘家人,有多少来多少,我保管好酒好菜伺候着,这算是风光了吧?另外,我请天津卫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不但要唱,还要唱上三天三夜。”

    何晓莉站起来,痛快地说:“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我答应嫁给你。女人结婚一辈子就这一回。你现在就送我回去,三天后到长山城接我。我会带着所有地契和家产嫁给你!”

    张文龙想都没想地回答:“行!”

    他喝着:“勤务兵,立刻送何小姐回长山城!”

    何家,何晓莉端坐在房间的炕上,对镜梳妆,当她把所有的行头都穿戴完毕,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时候,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恍惚中,她感觉到是父亲在给她梳妆……父亲变幻成母亲了……

    她打个激灵,重新回到现实里。老五慌里慌张跑进来,嘴里喊着:“何小姐,不得了啦!老太太找到了!”

    何晓莉兴奋得一跃而起。老五却悲伤得说不出话来,蹲在地上哭了。

    何晓莉意识到什么,问他:“老五,你不是说,我娘找到了吗?”

    老五抽泣着说:“是……找到了,可是,她老人家摔死在崖下。张文龙说,是老太太独自出走,半道上让土匪给劫了,推下山摔死了。”

    何晓莉晃了晃,险些摔倒,她似乎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老五:“你说……你信吗?”

    老五说:“老太太上山干什么啊?再说那是十一旅的地盘,土匪也进不去啊!”

    何晓莉低声道:“我明白了……老五,去告诉张文龙,就说我何晓莉谢谢他找到了我母亲,我会报答他的!”

    老五喏喏地应着出去了。

    何府,搭起了灵棚。何晓莉跪在地上,她已经没有眼泪,默默地呆坐着。

    张文龙带领高洪元等手下整齐列队,向着何夫人的棺椁和画像鞠躬。

    张文龙神情悲伤,大耳狗进来,附在他耳朵上小声道:“山根要见你!”

    张文龙点点头,走到何晓莉跟前,俯身关切地说道:“晓莉,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难过了,当心自己的身体。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何晓莉说:“你去吧!我会节哀顺变的。”冷冷地望着张文龙等人走出灵棚。

    房间里,何晓莉依然沉浸在悲痛之中。她若有所思,从笔筒里找出一支笔来,在信纸上写着什么,然后装入口袋里。

    她走出屋门。大马札拦住她道:“小姐,张旅长吩咐过,不让您出去。”

    何晓莉怒视道:“放屁!本小姐要去街上买嫁妆!”

    大马札有些为难:“可张旅长吩咐让看着您。您这一走,依张旅长那脾气,还不要了兄弟们的命啊!”

    伪军连长听到争吵,走进院门,问:“什么事?”

    大马札说道:“连长,何小姐要上街。”

    连长说:“去啊!”

    大马札说:“可张旅长吩咐看着点,不让小姐上街。”

    连长小声地说:“我说你是傻还是呆啊?何小姐要上街,那就尽管去,再有一两天,何小姐就是咱旅长夫人了,你要是得罪了她,她枕边风一吹,你还想不想在队伍里混了?”

    大马札恍然大悟地说:“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连长高明!”

    伪连长不屑地说:“要是你高明就当连长了,如今还是个大头兵!”

    街上,何晓莉头戴白花,漫无目地的闲逛着。两个伪军背枪跟在后面。何晓莉想跟熟人打招呼,行人都纷纷躲避,她面露窘色。

    这里是丝市街,何晓莉走进一家布店。两个伪军则在门外等候。

    何晓莉指着一匹花布要看,老板从货架上取下来,何晓莉用手摸了摸布,十分满意,说道:“我要了。多少钱?”

    老板说:“三块大洋。”

    何晓莉从随身挎的皮包里掏出五块大洋来,递给老板,说道:“老板,这是布钱。”随后把一封信交到老板手里,急促而而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个侄子在那边……门外有人跟着我,我不方便,麻烦你务必把这封信交给那边的人!”

    老板紧张起来,推脱道:“何小姐,我们可都是正经生意人,跟那边没有联系。”

    何晓莉诚恳地说:“老板,拜托了!”然后冲外面喊:“你们俩进来,帮我把布拿上!”

    两个伪军听到喊声慌忙进来,扛起布。老板急忙收起信来。何晓莉露出感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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