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的一端，天水一色。柳叶正陷入沉思。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柳叶倾听着，兴奋地一跃而起：“国玉，快起来，咱们的队伍！”
赵国玉也站起来倾听着。枪声从密集到稀疏，两个人脸上现出失望的神情。
柳叶问：“你说，咱们的部队是不是打过来了？”
赵国玉说：“好像撤走了！”
柳叶失望地哭起来。赵国玉安慰她：“柳叶，别哭，只要找到船，我们就出去。”
柳叶说：“这都一个多月了，我们困在这小岛上，他们一定认为我们逃跑或者牺牲了。”
赵国玉说道：“我们没那么容易死，我们还要打鬼子呢！”
柳叶说：“可是我们在这儿躲了这么久，外面是什么样子了，我们根本就不知道。”
赵国玉望着平静的水面说：“我们一定能平安出去的。柳叶，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柳叶无语地望着水面，水面上有两只野鸭在觅食。赵国玉扭头问：“柳叶，你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会去做什么？你还会不会跟我分手？”
柳叶嘟哝着：“都已经这样了，我还会咋样……国玉，你不要小心眼儿，我既然答应你，就会一生一世跟着你！”
赵国玉感动地说：“柳叶，如果我们不饿死在荒岛上，回去的时候我一定向部队首长请示娶你！”
柳叶说：“娶我怕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国玉，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赵国玉想都没想地说：“什么事？你说吧！”
柳叶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不能透露我们的任何关系。”
赵国玉不解地问：“为什么？”
柳叶小声地说：“不为什么……就是不能说。如果你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赵国玉连连点头：“好，好，不说就不说！”
柳叶突然指着远方叫起来：“快看，一条船！”
顺着柳叶手指的方向，水面上果然有一只小船顺水漂来。赵国玉激动得跳进浅水里用手划水。小船朝岸边漂来。赵国玉刚要抓住船帮，一个人从水里钻出来，吓了他一跳。
从水里钻出来一个男孩儿，惊恐地望着赵国玉他们：“你们是谁？”
赵国玉急忙说道：“小朋友，你别怕，我们是……”
柳叶插话道：“小弟弟，我们是来写生画画的学生，被困在沼泽地里出不去了。”
男孩子警惕地问：“那你们怎么穿着八路军的衣裳？”
赵国玉见掩饰不住了，只好说：“小弟弟，我们是八路军。”
男孩子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然后朝芦苇丛中大声喊：“爷爷，快过来！”
一个身背用葫芦做成浮漂的老人一边答应着，一边朝这边游过来。当他看到岸上的赵国玉和柳叶的时候，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窝棚里，老人拿出身上带的饭给他们吃。赵国玉吃得狼吞虎咽。老人说：“鬼子的据点让八路给端了。前天，村子里还来了一些八路，打听有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年轻人，这么多天，又是下雨又是涨水，你们怎么存活下来的啊？还有，这夏天沼泽地里蚊子和虫子特别多，你们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柳叶说：“幸亏我出发前带了几盒清凉油，派上了用场。”
赵国玉说道：“遇到蚊子多的时候，我就泡在水里，只露出个头，这样蚊子就咬不到我了。”
老人感慨地叹道：“真难为你们了！”
赵国玉说：“只要能活下来打鬼子，这点苦算什么？”
老人思索着：“等一会儿先把你们送到对面，我再给你们找两身庄稼人的衣裳穿上，你们就可以找部队去了。”
柳叶说：“谢谢你，老大爷。”
老人说：“谢什么啊！往年我和孙子经常来这里，这里不但野鸭子多，鸭蛋也不少，不然你们能活到现在啊！今年一是水太大，二是鬼子封锁得严，谁要是进沼泽，他们开枪就打，所以才把你们困在这里这么久。”
他站起来身，领着赵国玉和柳叶朝船头走去。
一只小船晃悠悠地驶出，老人、赵国玉、柳叶和男孩子坐在船上。
城镇，赵国玉和柳叶装扮成一对小夫妻行走在街上。柳叶四处张望着，看到一户人家，刚想走进去，赵国玉一把拉住他：“这是哪儿？”
柳叶说：“这是我们的一个秘密联络站，我跟冯少卿来过。”
赵国玉和柳叶走进去，看到满目荒凉。他们折回去，柳叶问一个过路的人：“老乡，这家人呢？”
农户慌张地说：“让十一旅的人给抓去活埋了！”
赵国玉问：“为什么？”
过路人小声地说：“说是通八路。我说你们俩是外地的吧？快走吧，说不定哪会儿就有特务转悠过来，让他们抓住就跑不了啦！”
柳叶果然看到有几个人朝这边张望，她拉起赵国玉就跑。
邹平城外，一座搭起的凉棚下，赵国玉和柳叶望着熟悉的城门露出欣慰的笑容。柳叶如释重负地说：“终于到家了！”
赵国玉问：“到了城里，你准备怎么办？”
柳叶说：“我们先去冯记杂货店，看看能不能找到咱们的人，只要找到咱们的人，就好办了。”
赵国玉说：“去杂货店，还不如直接进长白山，找我们的人呢！”
柳叶说：“沿途你没看到吗，到处是鬼子和伪军的据点，我们的地下联络点也都让敌人给破坏了。我们离开部队已经几个月了，部队还在原地不动吗？”
赵国玉深思地说：“也是……”
他们已来到冯记杂货店门前，柳叶看到重新挂起的牌子十分欣慰，对赵国玉说：“看，国玉，杂货店重新开张了！”
赵国玉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柳叶说：“还是我过去吧，你不熟悉这儿。”
赵国玉只好答应，说：“有情况随时就跑。”
柳叶回答：“知道啦！”说完，沉着地朝杂货店走过去……
店内，几个特务正按住冯少臣。冯少臣奋力地挣扎着，但还是无法脱身，情急之下，他想呼喊，但被一个人用布把嘴堵上了。
柳叶已经走近了，她的脚步已迈上台阶。几个特务欲冲出来抓她，柳叶转身就跑……
但是已经晚了，两个人死死地抓住了柳叶，她只能高声喊着：“国玉，快跑！”
躲在墙脚处的赵国玉听到喊声，掏出枪来向特务们射击，一个特务倒下了，另外两个特务则迈开大步追过来，柳叶拼尽力气大喊着：“快跑！”
赵国玉流着眼泪，转身逃去……
伪军据点里，张文龙正在跟手下打牌，大耳狗进来告诉他：“旅长，监视冯记杂货店的人回来了，逮住一条大鱼。”
张文龙兴奋得一跃而起，问道：“逮住冯少卿了？”
大耳狗说：“不是。”
张文龙气恼地训斥他：“不是冯少卿算什么大鱼？谎报军情！”
大耳狗说：“您听我说，不是冯少卿，可跟冯少卿有关系啊！”
张文龙不耐烦地说：“你少在我这儿卖关子，快点说，抓了个什么人？免得影响我打牌。”
大耳狗说：“就是那个女的，一直在冯记杂货店打工的那个。”
张文龙眼前一亮：“柳叶？”
大耳狗连忙点头：“对，就是她！”
张文龙转怒为喜地说：“好啊！”他扔掉手中的牌，站起来说道：“走，高副旅长，我们看看去！”
张文龙他们走进关押柳叶的房间，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好啊，我们好像见过面！”
柳叶扭过头去，愤然道：“我不认识你！”
张文龙说：“你不会不认识我。你是长白中学的学生，当年你们学校闹学潮，我就经常去。”
柳叶讥讽道：“是吗？这么说，你早就是镇压学生的反动派，你还来表什么功！”
张文龙说：“柳小姐干吗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么多年来，我镇压过你们吗？即使是现在，我一直也把你们当成我的老乡、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姐妹……”
柳叶说：“说的比唱的好听，看看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吧！他们可都是你的兄弟姐妹、老乡和朋友。”
张文龙说：“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共产党，他们反对皇军，他们也杀了不少我们的人。”
柳叶说：“你们也算人吗！你投靠日本人，充当他们的汉奸。这些日本鬼子每天杀害我们中国人，有多少手无寸铁的百姓死在他们的手里。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老乡、是朋友，我没有你这样的老乡和朋友！”
高洪元跟着说道：“柳小姐，你这是何必呢？我们张旅长来看你，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又不是共产党的核心分子，干吗这么咄咄逼人？我听说你跟冯少卿关系密切，怎么，你不想告诉我们点什么吗？”
柳叶说：“我不认识什么冯少卿，我只是一个店员。”
高洪元指着桌子上的包袱，里面露出一支枪来，说道：“那你带着枪干什么？”
柳叶说：“枪是我在路上捡的。”
张文龙说：“那现在我就放你出去，你再捡一支我看看！还有，跟你一起跑掉的那个男人是谁？”
柳叶矢口否认：“我不认识。”
张文龙说道：“他打死了我们的人，你竟然说不认识。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认识的。”
他气哼哼地走出去，吩咐门卫：“给我严加看守！”
郊外，赵国玉被人追赶着，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他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伪军仍然追着不放。他射出最后一粒子弹，准备同敌人同归于尽。
突然，从伪军的身后冲出几个人来，打倒了他们。赵国玉惊喜地发现，他们是八路军，其中一个人就是马晓。赵国玉叫道：“马晓！”
在马晓的身后，还站着崔汉章和郝排长。他们的脸上同样现出友好的微笑。
马晓认出赵国玉来，惊喜交加，上前拉起他，说道：“国玉，你还活着！”
赵国玉高兴地说：“活着，当然活着！”
根据地，赵国玉接过张永诚递过来的水喝着，感慨万端地说：“还是根据地的水甜！”
张永诚急切地想知道他的情况：“快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赵国玉说：“一句话也说不完，还是先给我弄点饭吃。”
张永诚喊着：“肖铜号，让炊事班老李给教导员做点好吃的来！”
肖铜号应声跑走了，一边跑一边激动地高喊着：“教导员回来了！”
屋外，闻讯而来的战士们围住了门口。屋内，赵国玉惭愧地说道：“永诚，我没有完成好任务。”
张永诚说：“你任务完成得很好，怎么说没完成任务？”
赵国玉说：“战士们都被打散了，我没有完整地带他们回来。在回邹平城的时候，柳叶又让张文龙的人抓去了。”
张永诚听了着急起来，说：“赶紧通知冯少卿，让他去救人！你知道她现在关押在什么地方吗？”
赵国玉摇摇头，懊悔地说：“我真没用，连自己的同志都保护不了。”
张永诚安慰他：“这不能怪你。国玉，你先休息一下，我想法子下山救人。张文龙这个人心狠手辣，如果不及时营救，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他起身大喊道：“肖铜号！”
肖铜号飞快地跑进来，问道：“营长，什么事？”
张永诚命令：“全营集合！”
破庙，这里是短枪队临时的营地。张永诚匆匆而来，说道：“冯队长，我是来告诉你柳叶的事的。”
冯少卿道：“我已经听说了。”
张永诚有些莫名其妙：“赵教导员到了山上才跟我说的，我就急着赶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少卿指指屋子里的人说道：“我哥哥告诉我的。”
张永诚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坐着冯少臣，疑虑地问：“你不是也让张文龙抓走了吗？”
冯少臣说：“是，我是被他们抓了，可是刚到据点，他们就把我放了。”
张永诚说：“这倒有些奇怪了，张文龙可是杀人都不眨眼，他会放人？”
冯少卿沉吟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哥哥毕竟放回来了。我想，这可能是冯少君起了作用。”
张永诚疑惑地说：“你那个大哥？”
冯少卿道：“是，他可能认为我二哥是局外人吧，派人保我二哥出来。”
张永诚问：“既是冯少君保你二哥，张文龙能同意？”
冯少卿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认为张文龙之所以放我二哥出来，是想让他给我们送信，柳叶在他的手里。换个说法，他想借柳叶引我们出来。”
张永诚点头道：“对，你分析得对！我本来是下山救柳叶的，可走在半路上，突然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就先找你来了。”
冯少卿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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