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卿观察着。何烧酒继续说：“前面这是一片开阔地，本来是块好地，可鬼子怕长了庄稼挡住视线，硬是推平了，还在地中间拦了两道铁丝网。老张头没儿没女，本指望着这块地养老，可是鬼子不让种，老张头气死了。”
冯少卿打住他：“捡重要的说。”
何烧酒说：“这个据点的营长叫刘敬坤，外号臭粪子。”
冯少卿问：“你不是说一个连吗？”
何烧酒道：“是一个连。这个刘敬坤是前不久刚刚换防到这儿来的。据说，他是因为和山根争一根棺材木，才从营长降职到连长的。”
柳叶插话说：“我认识他。他就是我们村的，上次鬼子进村杀人的时候，就是他领着的。我爷爷也是让这伙人杀害的。”
冯少卿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黑暗中，悄悄地握了一下她的小手。柳叶眼睛有些湿润了。
冯少卿朝牛得枪吩咐道：“牛得枪，找个地方，弄点儿动静出来。”
牛得枪回答：“好嘞！”说完，猫腰朝黑暗中跑去。
远处传来了狗打架的声音，这声音引得敌人从据点各个方向朝外猛烈射击。冯少卿命令何烧酒：“抓紧时间记下来，不要漏掉一个火力点。”
何烧酒应声摸索着画起来。何烧酒画完了，递给冯少卿。冯少卿藏到怀里，然后对王大大道：“告诉牛得枪，让他再换个动静。这光狗打架也太假了点，狗听到枪声还不早吓跑了？”
王大大说道：“队长，这回看我的！”应着跑去。
这回远处传来狗的呻吟声，引得敌人又一阵猛射。王大大跑回来说：“队长，又发现一个暗堡。”
冯少卿笑了：“这回聪明多了！”
王大大笑道：“肯定是鬼子听到打中了狗，来劲了，都想放两枪过过瘾。”
冯少卿命令再画下来，然后对战士们说：“撤！”
战士们依次悄然撤退。
白天，冯少卿在房间里思考着，赵国玉挑帘而入，兴奋地说：“冯队长，上级批准了我们的方案。”
冯少卿说：“鬼子货运站的情况我也全部摸清楚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硬闯还是智取。”
赵国玉大大咧咧地说：“都没问题！”
冯少卿说：“凭我们的作战能力肯定是没问题，但是，我们不能贸然拿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再说，我们要的是调包，消灭敌人不是本次行动的主要目的，所以我还是倾向智取。”
赵国玉听了连连称是：“对，能智取就智取，你先把周边的情况说说吧，我们商量一下。”
冯少卿指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说道：“这是河南村，这是河东村，这是河西村，鬼子和伪军的碉堡在这三个村靠近公路和铁路的地方，组成一个三角火力网。前面还有一片开阔地。如果我们的战士搬运货物过去，肯定会惊动敌人。我想，唯一可行的，就是提前摸进伪军的碉堡里去，在鬼子的眼皮底下偷偷完成货物的调换。”
赵国玉说：“怎么完成？大晚上的都过不去，更甭说白天了。鬼子伪军又不是傻瓜，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过去，毫无反应？”
冯少卿说：“我打听到一个情况，刘敬坤每逢三八都要去赶大集，他一走，炮楼就空了。”
赵国玉说：“他一走，整个炮楼就空了？他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
冯少卿道：“这人自知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所以胆小如鼠。他一般会带两个排去给自己保驾。所以炮楼里就剩下一个排了。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从两个炮楼的中间穿过去。”
赵国玉笑起来：“这么说，还真能智取。冯队长，你早就胸有成竹了。行！钻炮楼的事就交给我了。”
冯少卿说：“行！这换货、智取炮楼就你去干。我带人去周村，故意制造麻烦袭扰他们，让他们放松对你那边的注意力。”
两个人会意地点点头。
伪军据点的门前是一条大道，这天，行人熙攘。刘敬坤的勤务兵看着赶集上店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着急，反身朝据点里跑去。
刘敬坤正在梳洗打扮。勤务兵进来，着急地催着：“刘营长，快点儿吧，赶集的人都过去了，可你还磨磨叽叽的。就赶个集上个店，打扮个啥啊！”
刘敬坤说：“愣子，这是怎么跟长官说话啊？我磨叽了吗？”
叫愣子的勤务兵嘟囔道：“是啊，你光刮胡子就刮了半个钟头了，这衣裳还没换，皮鞋还没擦呢！”
刘敬坤说：“是啊，你来得正好！把我的皮鞋拿出来擦一擦。”
勤务兵说：“都是土道，一张嘴，满嘴的沙子。我擦了也是白擦，一会儿走路又弄上土了。”
刘敬坤瞪眼道：“那你别张嘴啊！那也得擦，而且还得给我擦干净！营长我今天要到镇上去相亲，不但要把鞋擦得锃亮，还得穿得光鲜。去，把我的新军服拿来。”
勤务兵嘟囔着：“到底是先擦鞋还是先拿军服？”
刘营长不耐烦起来：“我说你怎么这么多毛病？两样一起拿！”
勤务兵噘着嘴走开了。刘敬坤走到院子里，阳光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列队的士兵看到他，都惊讶得瞪大眼睛。刘敬坤一身新行头，脚蹬皮鞋，大背头梳理得纹丝不乱。勤务兵在他的身后，替他端着大檐帽。
刘敬坤喜气洋洋地说：“兄弟们，今天本人要去镇上相亲，女方就是村长的二丫头凤子。”
一个士兵大声问：“营长，是大凤子还是小凤子？”
刘营长说：“二丫头，当然是小凤子啦！”
另一个士兵奓着胆子说：“兄弟还想知道，这娶了小凤子是当大还是当小啊？”
刘营长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当小啦！”
他突然意识到手下人是拿他开玩笑，拉下脸骂道：“这是谁这么大胆，胆敢戏弄本营长！”
士兵们绷住脸不敢言语。刘敬坤却笑了：“本营长今天高兴，就放你们的嘴一天假，说啥本人也不在意。换了平时，老子早用匣子枪敲掉你门牙了。兄弟们都替我长长眼神，如果这事成了，我摆十桌酒席请大家喝酒。”
伪军们哄笑起来。刘敬坤挥挥手：“出发！”
这时，大道上，赵国玉他们打扮成老乡向据点靠近。据点里的伪军发现了，高喊着：“干什么的？”
徐纯声回答：“老总，俺们是河南村的。刘营长不是相亲去了吗？让俺找了几个厨子，说是要摆酒席，俺一听说赶紧就来了。”
伪军有些不耐烦：“营长刚走，还不知道相中相不中，这先请的哪门子客啊！”
范进升说：“你们营长和村长家二丫头那是郎才女貌、干柴烈火！能有相不中的？”
吴染科也说：“说不定今天相亲，明天就娶进门来了。要是耽误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伪军犹豫片刻，吩咐守卫挪开路障。赵国玉等鱼贯而入，他朝战士们使了个眼色，战士们立刻掏枪顶住站岗的伪军。
赵国玉低声命令道：“去后院，动作要快！”
战士们押着伪军撤进炮楼。
后院的伪军们正无聊地打牌，战士们冲进来，缴了他们的枪。赵国玉吩咐徐纯声：“派三个人换上伪军的军服，去大门站岗。其余的人进入炮楼，任何人不能出来。”
三个战士再一次从炮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伪军服装。他们朝着远处摆摆手，几辆胶皮大车出现在大道上，朝据点而来。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混在人群里，朝据点的方向走来。当靠近据点的时候，这个人站下了，他似乎感到了某种异常，警惕地打量着前方。他就是张永诚。
烈日当头，据点里的战士们汗流浃背，仍然警惕地注视着大道的方向。
赵国玉吩咐：“把马车都拉到后院来，给马套上嚼笼，马蹄子上裹上布。其余的人到炮楼隐蔽。”
战士们紧张地动手。
炮楼里的战士们则静静地守候着，个个被汗水浸湿了衣服。叫祥子的小战士说：“教导员，我想撒尿。”
赵国玉说：“就地解决！”
祥子面露窘迫，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是！”
其他战士都轻笑起来。郑军医嘟囔道：“天热，怕战士们渴，早上还命令多喝了点绿豆汤，这下好了，小便都没地方去了。”
徐纯声说：“谁让我们遇到特殊情况哪！这里离车站太近，鬼子随时都可能来。周围的敌人据点离得也比较近，万一要是被他们看到，我们的计划就流产了。”
赵国玉问郑军医：“现在是什么时间？”
郑军医急忙去行军袋里摸出他的马蹄表，看后说道：“下午一点了！”
刚才那个小战士嘟囔道：“这还早啊！”
郑军医不理会，他担心那块马蹄表会不走，上了几把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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