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日军宪兵司令部就有一队骑兵鱼贯而入。何元昌和张文彪骑在马上,神情严肃。随后,一队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驶来。车上坐着的是日军驻地长官甲滕和阿久津清,他们同样神情严肃。
哨兵向他们行注目礼。
原来这里正在开联席会。会场上有日伪军,也有当地的维持会和乡绅。何元昌坐在其中。在他稍后不远处,冯少君出现在会场上,露出含蓄的微笑,这让何元昌十分惊诧。
甲滕和阿久坐在台上,背面的墙上挂有一张巨型的《邹长地区军事战略图》。
山谷川主持此次会议,他让念到名字的人坐到主席台两旁的空位子上,这让这些人受宠若惊。尤其是当念到何元昌的时候,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山根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诸位,今天我召集大家召开这个联席会议,主要是通报近期局势以及我们当前的对敌策略。”
他走到地图前,拿起教杆指点道:“大家先看地图……这里是周村镇,向北是长山县城,向西是邹平县……齐东县。清河镇在这里!这个狭长的地区东西不过一百公里,南北不过五十公里,却是一块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
他环视一下在场的人们,继续说道:“为什么说这是一块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这是因为它南有长白山,北有黄河,东连胶济铁路,直通青岛,西接山东省会济南。”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大家再往东北方向看……这中间有一条小清河,虽说只是一条不宽的河流,但它十分重要!越过这条河,便是中国人所称的清河平原,它直通冀鲁边区。如果我们稍加想象便可以看出,以邹长地区为中心,向北可以辐射到华北,向南可以辐射到鲁中,向东可以辐射到胶东,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交通枢纽。如果再加上周村镇的这条胶济铁路,就形成了我们御敌的特殊性和艰巨性。”
他用阴郁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人,话锋一转:“最近,我的情报人员探听到准确的情报,有一股从长山城里逃出去的学生和教员,流窜到张店、临淄一带,举行了所谓的武装起义,这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虽说我们大日本皇军所向无敌,占领邹长地区不费吹灰之力。但是,这些顽固分子错误地估计了形势,认为我们急于南下,驻守的军力拿他们没办法,并且大肆叫嚣要和我们皇军进行一场生死较量,这是极端挑衅的行为!为此,皇军召开这个联席会议,把大家叫到一起,要拿出一个紧急的方案,对邹长地区进行严密封锁和控制,在最短的时间里消灭他们!”
会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人们面面相觑,都不敢抬头正视山根。何元昌更是把头缩进去,唯恐被山根看到。山根偏偏向他这边张望,冷笑着问:“何会长,人是你们长山城的,你有什么高见?”
何元昌急忙站起来,语气有些哆嗦地说道:“山根大佐阁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有人把那个……什么抗战快报贴到城墙上了。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上,只是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是我们长山城里的学生,在皇军到达之前就逃走了……”
山根打断他:“据我所知,他们事先做好了多方面的准备,还开办了游击训练班。这些事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进行的,难道你就没有闻到半点风声?”
何元昌尴尬地说:“山根大佐,我这个维持会长上任也不过几天,您说的都是以前发生的事,所以……”
山根笑起来,这也使得会场的气氛有所缓和。山根说:“何会长不必紧张,我并没有追究谁的责任。我只是提醒诸位,我们大日本皇军已经全面接手这一地区,今后无论何时、何地、何人,都要把邹长地区的长治久安作为第一要务,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何元昌头上早已沁出细密的汗珠,连连点头道:“一定一定!”
山根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摆手让他坐下,然后道:“现在,我们请驻本地的最高指挥官甲滕少将讲话!”
众人热烈地鼓起掌来。甲滕站起来环视大家,说道:“诸位,为了迅速实现本部从南北两端沿津浦铁路夹击徐州,连贯南北战场的计划,形成同中国军队徐州会战的态势,我军正全力向南进攻。作为确保后方物资供应的胶济铁路已成为皇军重要的一环。济南作为我们进入江苏省的北线重要防御前沿,亦已被我们全面占领。我还要告诉诸位,在几天以前,国民党政府所在地南京已经被我们攻陷,我们全取中国指日可待!因此,沿途各地要加强防御,沿铁路线部署兵力,重点防范车站、仓库以及运输通道,确保皇军的后防运输线万无一失!”
他挺挺胸:“我身为帝国的军人,一心想为天皇尽忠!但是,我更仰仗在座的诸位中国朋友,只有依靠你们的帮助,只有依靠你们的奋发努力,我才能完成使命!”
尽管夏翻译官现场翻译,但很多人还是听不懂。当看到甲滕讲话完毕,坐回到座位时,他们才如梦初醒鼓起掌来。
阿久补充道:“我们虽然已经在沿途部署了军队保卫,但是,整个邹长地区要想完全部署到位,显然是杯水车薪。因此非常需要你们动用所有的力量,包括各地的皇协军和民团武装。而且,我们大日本皇军由于连日征战,已经弹尽粮乏,非常需要粮食补充。会后,你们每个人会领到一个清单,限三天内按照清单上的要求,备足粮食和其他物品。”
他的话引起会场一阵骚动。一位乡绅小声道:“今年秋季山东大旱,加上时局动荡,这老百姓的手里哪还有多余的粮食?这要征粮,怕是……”
山谷川听到了,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乡绅立刻缩回头去不再言语。
会议结束以后,何元昌被单独叫到宪兵司令部。已是日本驻守军大佐的山根神气活现地坐在办公桌后面。何元昌显然被山根的气势有所震慑,身板挺得笔直。
山根悠然地说:“何会长,据我所知,长山城是抗日最活跃的地区之一。在我们军队到来之前,这里的抗日分子就十分猖獗。除了长白中学起义的这部分学生,组织成抗日救国第五军,还有国民党县警察大队,据说这支三百人的队伍在我们到达之前也神秘地消失了。何会长就没有留意他们的动向?”
何元昌故作轻松地说:“什么抗日救国第五军?就几个学生,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能成什么大气候?大佐阁下,光我的维持大队就能对付他们!至于您说的县警察大队,早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就地遣散了。”
山根问:“你的这个消息是通过谁得来的?张文龙的弟弟张文彪吗?”
何元昌吃了一惊:“大佐阁下,这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山根哈哈大笑起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但知道张文龙、张文彪是兄弟关系,而且还知道有一个人现在正藏在你的府上。”
何元昌吓得跳起来:“大佐先生,你听我解释……”
山根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继续说:“其实皇军特工人员早就侦察到高洪元躲藏在你的家里,他可是国民政府的要员。皇军之所以不采取行动,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给他一个机会。中国有句古话,叫作‘苦海无边,回头上岸’。”
何元昌吓得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是隐瞒了他们的情况,我一直没有告诉您。张文彪的哥哥就是张文龙,还有那个国民政府的高洪元,他原来是军事科长。不过这两个人都不在了。张文龙自你们占领长山城就再也没有露头,而高洪元那天晚上是去了我家一趟,可他当天夜里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山根哼了一声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他们不是逃往南方,总会现身的。眼下抗日第五军才是皇军最大的心患,我们会组织部队进行围剿,以确保把这股势力消灭在萌芽状态!另外从我掌握的情报分析,国民政府是没有这等操控力和鼓动力的,肯定是共产党所为,我们更要加倍引起注意,不能纵虎成患!你是当地人,最熟悉情况,要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有情况及时报告。”
何元昌说:“一定一定!我既然投靠了皇军,就是皇军的人,我愿为皇军效犬马之劳!”
山根高兴得拍桌而起:“好!何会长,我们不愧是多年的至交和朋友,非常容易沟通。建立大东亚共荣,离了你是不行的。我还有一件事,是关于你的儿子何永久。如果我没有说错,他现在在中国的军队里当参谋。”
何元昌紧张起来,结巴地说:“是是是!不过,那是在你们来之前的事了。自从你们来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山根说:“何会长大可不必紧张,我只是随便说说。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孩子大了不由娘!何况你现在还不知儿子的去向。我只是提醒你,皇军洞察一切,任何人都不要企图隐瞒什么,更不要欺骗皇军,而是要全心全意地归顺大日本皇军,这样才会前途无量。”
何元昌主动说:“只要我见到儿子,一定劝他归顺皇军。”
何元昌站起身,赔笑道:“山根大佐,如果没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还要为皇军筹措粮食。”
山根拦住他:“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在你走之前,我想先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何会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人微笑着走进门来,他是冯少君。何元昌惊愕地望着两人,不知道冯少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山根阴险地笑道:“不用我做更多介绍了吧!我听说你们在火车站就见过面,你还参加过他的开业典礼。我只是告诉你,少君君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新搭档。他在东北的时候是司令长官土肥原将军的座上宾,如今回到了家乡邹平,今后他就是我们邹长地区的特别情报官和高级顾问,希望你们能够好好配合。”
何元昌连忙点头答应着:“一定一定!”
冯少君微笑着说:“何会长,现在我公开的身份是一盐商,还望你替我保密。”
何元昌又不停地点头:“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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