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恒道着重强调说：和谐共荣、以人为本是我们集团的唯一法定，谁要砸工人的饭碗子，我就不给他好脸子。
魏恒道声情并茂地现场即兴朗诵了一首原创诗歌，诗歌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以至于好多工人，尤其是中年女工当时就背诵下来，一个劲儿地说魏总有才，回家又把诗读给作文不好的孩子听。魏老板的诗歌是这样的：工厂是员工的家，企业是员工的妈，员工听妈的话，和谐你我他。
魏恒道信誓旦旦地表示工厂不会进行减员，他号召大家尽快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消除安全事故的不利影响，加紧生产，共渡难关，开创企业发展的崭新局面。
一场风波告一段落。工人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炼钢炉又冒烟了，轧机又响了，工厂恢复了生机。
一个月后，吴胖子采取移花接木之术，出台了一项机构改革方案，把原来的减员改为分流，所谓分流就是压缩各单位员工定编指数，对现有人员重新进行定岗定编，僧多粥少，多余的超编人员全部分流出去。分流到哪儿呢？吴胖子在厂里成立一个再就业中心，分流的人员归属这个中心管理。分流到中心的员工收入骤减，虽然厂里给交三险一金（养老保险、失业保险、医疗保险和住房公积金），但这部分员工每月却只给发三百块钱生活费。这项政策对工人起到了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作用。大多数人没有分流出去，得到了一份工作，他们在岗位上安心工作了。分流到中心的人，成分复杂，鱼目混珠，有点儿本事的人，借故到外地打工去了，反正工厂给交三险一金，退休后也不用为生活发愁；剩下那些没本事的人，又到厂机关大楼上访了几次，但势单力孤，形不成气候了，吴胖子干脆不再搭理这些人，派了几个保安轰走了这些人。
幸运的是，我没被工厂分流出去，保留了一份工作。我媳妇李红英和另外两名代表却被工厂辞退了，理由是串连职工上访，造成工厂停产，破坏了企业在社会上树立的良好形象。
好多年过去了。那个名叫红英的中年女人经常把牛奶摊子摆在早市上。每天早晨，天刚放亮，她就骑着一辆三轮车去奶站上一桶牛奶拉到早市卖。红英的三轮车上放置个纸壳箱，纸壳箱里，整齐地摆放着一袋一袋的牛奶。红英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个大大咧咧的娘们儿，晚上也不歇着。黄昏时，她把三轮车停在公交车站对面的楼口，继续她的牛奶生意。与早晨不同，晚上她开始了吆喝——牛奶鲜牛奶啦！牛奶鲜牛奶啦！她的吆喝一声接一声，中间几乎没有停顿。她的声音是从录音机的音箱里传出来的。她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零星的顾客不时走至她的车前，交完奶钱拎着袋装牛奶匆匆离开。一般人面对红英时会觉得这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一些与幸福有关的东西在她身上是那样的一览无遗。她在风霜雨雪中满不在乎。酷暑和寒冷对她的微笑和乐观丝毫没有影响。
有一位过早谢顶的男人总是在红英的牛奶快卖完时来接她回家，风雨无阻。那男人让红英舒服地坐在三轮车上，然后一边蹬着车子，一边吹着口哨。三轮车上的红英，显得很幸福的样子。
红英与那男人说着话，话语亲密轻柔，断断续续地飘进风中：
——祥子，杜娟考研的分数你查了么？
——寒假了，这丫头也该回家啦！孩子的疯劲儿都是小时候你给惯的！你个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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