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闾文集:诗话人生-“醉翁”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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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口戏校的十岁上下的小演员,在赴京汇报演出中,场场爆满,“下不了台,闭不上幕”,受到观众热情的欢迎,这是堪资赞颂的。而一些京剧界的名流、耆宿,关心剧坛、奖掖后进的高尚风格,尤其令人感动。他们为京剧后继有人而欢欣鼓舞,竞相称颂、汲引这些稚气未退的娃娃,诚心为这批有前途、堪造就的新一代的成长鸣锣开道,极尽扶植之能事。这种做法、这种精神十分难能可贵。

    人生有限,事业无穷,浪续薪传,后来居上。历史上许多有头脑有作为的思想家、政治家,都懂得这个道理。宋仁宗嘉祐二年,苏轼举进士。他的“无所藻饰”、行云流水般的文风,一反当时“险怪奇涩”的“太学体”积习,受到了执文坛牛耳的知贡举欧阳修的特殊重视。这位才冠当时的醉翁先生,很有一点风格,曾欣喜地致书友人:“不意后生能达斯理也。吾老矣,当放此出一头地。”借助这个故事,后来的诗人陈无己写过一首《赠魏衍》的七绝:

    敏捷为文笔不休,何妨缩手小迟留。名驹亦自思千里,老子终当让一头。

    寥寥二十八个字,活灵活现地道出了那种为后进让路,使之高出自己一头的高尚风格。

    但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旧社会里,这毕竟是少见的。而忌才匿贤、妨功害能的现象则所在多有。从前看过一出名叫《访白袍》的戏,演的是唐朝大将尉迟恭,发现一个白袍小将骁勇善战、武艺超群,便亲自到张士贵营中察访。卑鄙猥琐的张士跚眼见这个白袍小将薛仁贵要脱颖而出,取代自己,便煞费苦心把他藏匿起来。如果不是尉迟恭下定了不见白袍不罢休的决心,走遍营房明察暗访,细心寻觅,恐怕薛仁贵这员名将也就遗落草泽,永无出头之日了。

    毋庸讳言,妨贤妒能之事,今天也尚未绝迹。有的人囿于一己私利,有意埋没贤才,或因见识浅短,吹求苛刻,纵有贤才也交臂失之。我曾听到一位同志讲述个人的经历:50年代末期,他在一个小单位工作,人员不多,党员更少,尽管他的工作表现很好,屡获表扬,而且多次提出入党申请,但就是解决不了组织问题。原来,竟是单位的头头从中作梗。此人的逻辑是,如果他入了党,本单位就再也留不住了(他走了,就少个挑大梁的);即使能留下,日后也将取其位而代之。于是,就袭用了渔人对待鸬鹚的办法:在脖子上套个卡子,让它既能下水叼鱼,又无法吞食它费劲捉到的鱼鲜。心机费尽,无非是为了一己的私利。

    上述事例当然是个别的,但颇有典型性。它提示我们,要做到举贤荐能,必须具有高尚的情怀,也就是要“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首都一位京剧界老前辈在一篇赞扬营口戏校小演员的文章中,劈头就讲:“作为一个基本上已经告别舞台的老演员,我所关心的不是个人艺术的长短得失,而是瞩目于新的一代接班人能否健康、迅速、保质保量地成长。”有了这种精神,自然就能甘当人梯,做到“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了。

    (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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