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叔叔也要结婚了,父亲用自己多年劳作的积蓄两万五千块钱,在村子里的另外一个地方买下了半个宅子,父母视钱如命,和村子里的大多数人一样。
那是在我七岁的时候,我记得搬家的时候爷爷还没走,从原来居住的地方到父亲所买的半个宅子不到一公里的距离,爷爷拿着扫把,我拿着簸箕,妈妈拿着一些衣服和包裹,爷爷到大庙里借到了一面鼓。
这样的搬家,颇具有仪式感,在我印象中父亲总是沉默,脚踏实地地做事,是个情商非常高的人,用所做的事情得到评价是一个人最高的品质。我遗传了他的耐力,并且不断改善,却没有遗传他的谦虚,骄傲或自豪的旗帜一直在我心中飞扬,我总是需要高的评价才能平息内心的自卑,这种自卑或许来源于我孤独难以言说的童年。
我们真的要搬家了,离开了那个我们在那里床上撒过尿的地方。
就这样打鼓,从旧的地方到新的地方,一路上辞旧迎新,算是新生活的开始,那是一九九七年的时候。
一九九七年,香港正式回归祖国,石码镇上的大屏幕都是关于香港的新闻,镇上到处都插上了五星红旗和紫荆花旗帜。
我的家里也买了电视,香港回归带走了村里所有的头条,一下子所有的谈资都变成了香港人和古惑仔,香港的回归对于村子里最大的贡献就是大部分的港片可以在大陆上映了,而且是没有任何的限制,不论在任何时候,祖国的大业是最伟大的事业。
粤语歌曲,也开始慢慢深入人心,张国荣刘德华张学友的海报和音乐专辑征服了镇上的少女还有少男,很多人开始学习唱歌,慢慢地有人弹吉他了,有人学笛子了。
敲鼓声在小巷里传播开来,我们也换了新的邻居,那是闽南非常典型的家族住所,大门口进来有个小院子,大厅有个偏房,院子右侧是吃饭的地方,而与这个地方墙上有个洞口想通的就是厨房,厨房有烟囱,大灶,大灶旁边自然有灶神……
该房子也是一个叔叔的,赌博欠了好多钱,父亲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还好我们生活也没有花多少钱,妹妹和我也到工厂里去做事,有时候我捡一些铁钉之类的也能赚赚零花钱。生活过得也还行,就是夏天的时候房子热了点,水泥构造的房子通风不是很好,而且蚊子特别多,就算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我们依然活得很好……
由于天气实在太热,水泥房太闷,父亲和母亲每天都要出去工作。一到放学,我就开始想办法在房顶上种一些花草之类的,希望这些花草的成长能够让房顶凉爽下来,在理论上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尝试过在田里摘回来的很多花草,结果大多都死掉了,他们没有办法忍受那样炎热的天气,最后只有三种植物活了下来。
一种植物开着红色的植物,第二种是嫁接的新品种蔷薇,第三种就是墨西哥仙人掌。从小我就遗传了父亲的韧性,无论在做什么事情,总是要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将自己的计划实现。
没有人引导,那就靠自己不断地摸索,这种韧性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傻缺。在某些方面,父亲可是比我聪明多了,他懂得一些技巧,也能明白朋友的意义。
其实我在学校的表现也挺好,一般都是班级前三,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优秀的孩子,平时也喜欢跑跑步,踢踢球之类的。
搬家之后,我也有了自己的梦想,我想成为一名跑步运动员和画家,从小我就非常喜欢画画,语文课本历史课本上的人物都能够描画下来,还能够不辞辛苦骑车到四五十公里的市区去买素描本子,摆在地摊上的本子一般卖个五块钱,而在实体书店则可以需要四五十。
种的花开了心情自然非常美好,没有想到仙人掌也结出了花骨朵,墨西哥仙人掌的花骨朵很大,很漂亮,就像是一种新型的水果一般,等到花开了那是最美丽的时候,据说这就是昙花一现,这种仙人掌所开的花就是真正的昙花。
三年来,开了十五朵花,每一朵都质量重,也吸引了大量的蚂蚁围观,那个家给了我很多温暖的回忆,也是我童年的开始,听说过几年就要拆迁了。
家里都会养白鸭子,我和那些鸭子的关系很好,他们似乎像狗一样能够认出自己的主人,只要我出现就知道有吃的东西了,就连叫声都会变得与众不同。当处于生命弱势的时候,活着是最关键的,人也是一样,没有温饱,就谈不上人生的大追求和理想。
我和父亲一样,饿肚子的时候忠孝节义都会忘掉,肚子没油水,晚上就睡不着,后来养成了半夜的时候还起来煮泡面的习惯。到了新家,父亲依然打鼾,鼾声依然充满了整个房间,疲劳让他如此快速入睡,即使地板还有些炎热,透过席子似乎在冒热气。
门口的鸭子整天嘎嘎嘎一直在叫,他们似乎怎么吃都吃不饱。
母亲在娘家长大的,那里每家每户几乎都会养猪,等到年底的时候猪养大的时候再卖掉。依样画葫芦,她也想在这个家里养猪,于是就买了猪仔在家里养起来。
由于做成的那个围栏比较低,那小猪有一天竟然从里面跑了出来在院子里到处闲逛,那个时候也上学去了。
那天回来,我打开门,突然发现惨了我的大厅没有关上,还没有进到大厅就听到打鼾的声音,门是虚掩着的,那小猪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看见我来也不知退让,等我手一鼓掌,它有一种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的感觉,然后嘴里咕噜咕噜就跑回到了它原来的窝。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看过《夏洛的网》,原来,猪是如此聪明,顿时那些被人说猪头猪脑的人在我心中的形象高大了很多,其中包括我的童年好友狗子。
狗子长得老实,说话老实就连放个屁都得憋一下,他还是我们之中长得最高最壮的人,却总是受到欺负。小时候,老实人有一种天生的劣势,就是遵守规则,而生活常常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狗子的老实,似乎是全村子颁发的奖状,很多小孩子都会欺负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抗,只是一个劲地挡着自己的脸,生怕在某个时候毁了容,他从来都没有主动挑起争端,只是每个人似乎都会针对他。
慢慢地,他似乎也是习惯了,变得懦弱。
2007年,我们又搬家了,父亲将原来属于我们的土地建造了三层小楼,那是他一生的积蓄了。这些积蓄,都是他转头一块一块地积累起来的,非常辛苦。
他几乎每天都在守着那小楼,甚至晚上的时候还睡在还没有弄好的二楼,那一次搬家我在外面读高中,并没有回来。
高中是一种让人感到窒息的时间,每个人都拼命地向前,没有想到在现实的生活中我跑得很快,特别是当偷摘水果被发现的时候,而在高中的成绩中我跑得很慢。在学习中成长,在成长中跌倒,在跌倒中爬起,在爬起中跌倒……
最后考上大学,生活也是这样,只有艰辛才值得回忆,也只有奋斗才值得别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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