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气逼人的冬日,元儿唯一取暖的办法就是出门绕山道跑上三大圈,等手暖烘烘的再回来接着写。如是室内屋外,一天一天折腾于风雪晴雨,一些感慨也自然而生。
她痛恨自己身体机理的怕冷,艳羡那一盆永远油绿光亮的铜钱草,仿佛不知人间四季,顾自光华任冬风。
山里的冬,并非只有元儿体味。
候鸟早已迁徙,没走的也早早躲在洞穴深处。树叶也已凋零。满山的光秃呈现萧索与闲空,唯有松柏与女贞收起锋芒,让苍翠嫩绿变成低调的暗绿。
元儿的院子里唯有那一抹绿色依然明亮。那颜色亮得甚至有些不矜持。那是元儿土培的一把铜钱草,是元儿城里的朋友来看她时顺便带过来的。
那草儿的根,零落不健壮,是温室里才有的稀疏根茎。叶片青黄,一脸缺少氮素营养的样子。它初到这里的时候,水土不服,瘦削纤弱,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营养不良的母体让人对它不敢抱有期待,再说这里风大日高,兔鼠虫鸟泛滥,元儿压根对它没存想法,想着它肯定熬不过暮秋就要枯萎凋零。
元儿的日常除了晴耕雨读,夏种秋收,就忙她的所谓艺术。
每日里,元儿就写字画画,码些散淡的文字。她以为那是她来世间的理由。
但这在她的家人与朋友们看来,犹如那一盆刚从城市带回的铜钱草,如此文气脆弱,不接地气,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碎了。
有的人说她懒,他们以为文字艺术不需劳动,也无须在职场里争斗奋进,有人以为她在躲避火热的青春……
他们不止一次警告她,不要在该奋斗的年纪选择了安逸。
有的说她穷,穷得只有去抓那些空空不着边际的理想。他们以为的成功是要稳稳地攥在手里的,比如稳妥妥的公职生活,更好的房子,更好的车子,银卡里越来越肥胖的数字。
他们的劝诫,她很了然。她努力让自己按照他们的价值观梳理一遍,发现自己果然很穷,穷得刚刚能吃饱,就去追寻存在的意义。而这常常被认为应该是躺在极其富足的物质里的那一类人该做的事儿。
她不仅穷,甚至还有点愚蠢,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她不懒,每天都很勤快——学习,思考,养花,种地。满满的时间过去留下的是满满的愉悦。虽然这愉悦只有自己懂,虽然这勤快只有她自己看得见。
元儿喜欢养养花种种草,写写字,画画画,吹吹山风,晒晒太阳。
她以为从心出发,按照自己应该存在的样子存在,就是遵了天道,做了人事。
铜钱草冬日的不矜持也是造访的人每每说起的,他们讶异于它油亮的绿不亚于她的“离经叛道”。
她只是觉得,生命可以有很多种存在形式,而总有一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铜钱草的绿与玫瑰的红,都是美的。花何必一定都要鲜红鲜红的?有一枝白的或绿的,也挺不错。
她想了很久很久,最终促使她作出选择的唯一理由就是恐惧,对生活生命的恐惧。在很多恐惧里,最大的就是她怕自己辜负了自己的生命。
她只想像那铜钱草那样,不求生活在温室,只求生活得真真切切,是个鲜活多汁的人,是自己喜欢的自己。
无论是一棵草,是一朵花,还是一棵树,只要是做了最真实、最鲜活的自己,成为自己最喜欢的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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