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不老，二十七八岁，他一年四季系领带、打摩丝，瘦得皮包骨头，戴近视眼镜，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老谢在省里的工商行业报当过几个月记者，接触过有头有脸的人物，心里就变得不平衡：我老谢头脑与进时俱进，当个普通记者太可惜。老谢东挪西借，在H市注册了间传媒社，自称中国第一间传媒社。其实老谢的传媒社只不过是一份省报在H市的广告代理而已。这样，老谢还冠上“主任”、“社长”、“谢总”之类的头衔。

    老谢经常嚷“我很忙”，行踪不定神秘兮兮的。广告业务员阿蓉说这就是我们谢总的“高度”。

    老谢牛皮哄哄的，经常被识破闹出不少笑话，而他却蒙在鼓里浑然不知。“你们知道省报的谢总跟我是什么关系吗？啊——”老谢盛气凌人地对他的员工说，“他是我哥。”那天，老谢的弟弟在办公室上网，广告业务员小周问他：“省报的谢总是你哥吗？”“哪里是呀？我们同村，疏得很呢。”

    老翁写了篇稿，老谢看了一眼，把他的名字写在了老翁前面，交待文员打出来发电子邮件去省报。过了三天在省报发表了，老翁拿着样报拍老谢的马屁：“谢总，你改了一下就是不同，佩服。”老谢躺在大班椅上洋洋得意：“那是，我帮你润了一下笔，增色不少。”事后老翁说：“其实，老谢一个字也没改，就是把他的名字署在我前面，稿费就寄给他，他这种人，不但要喝人家的血液，而且要吸人家的骨髓，少见！我40多岁的人，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办公室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个穿黄皮衣的中年人抬头看见站在阳台的老谢，跟他招了一下手开车走了。老谢对身边新来的广告业务员小杨说：“我们这里有两部车，一辆给记者采访用，刚开走那辆是我坐的，40多万块，那个穿黄皮衣的是我的司机。”后来小周告诉小杨：“这里没车，那辆宝马是曾总的，就是那个穿黄皮衣的人，有的时顺路搭上老谢。曾总是陈江一间珠宝金行老板，不像他那样只是个空架子，吹得天花乱坠，我四五个月的工资一分还没领到。”

    我在老谢那里呆了三天，实在不敢恭维，向他报销了三元车费，一分工资也没给我。我宁愿失业。

    过了两个月，又是春暧花开的季节，我路过步行街时遇到小周。小周已在另一家文化公司上班，他说老谢已彻底破产，欠了一屁股债不知逃到哪去了，经常有债主打听他的下落，要找他算帐。

    看来，做人还是实在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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