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峡谷在军用地形图上无名,只能在图上看到密集的等高线和人烟稀少。从峡谷口往上而寻,直尺掠过二十余平方公里,才能在这条茂盛的森林的峡谷中下段,找到一个地名,那地方叫陡上坝,只有几户人家零星地分布在峡谷中。一条小河从东向西流去,沿河往东而上,是原始森林老林山,这条河就发源干那儿,往西而下也是一片荒芜,直到小河一头扎进洋溪河,峡谷口的对面才有几户人家。
小河上有一座公路桥,公路从北面峡壁之篩曲曲弯弯盘旋而下,过桥后,又要弯弯曲曲盘旋而上到南面峡谷之巅,一上一下大约20余公里,路委屈难伸,人更委屈,上下都累死你。桥边驻有一个道班,有七八个人,管理着这峡谷的上下20余公里。我们与道班的职工们相处得不错,他们的纯朴与我们地质人的豪爽很对胃口。
我们的地质区域调查分队部就设在这道班里,道班借出了几套房子来使用。其实常住分队部的人不多、只是分队长及分队技术负责、越野车司机、炊事员。我们小组都要分散到各工作点去的,远一点的、要离开分队部一百公里以外。
那年年底,我从贵阳学习通讯报道归队,没有再回到原来的地质填图组,被分在了1:5万化探组。我刚回到分队部不久,越野车就把我送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洋溪乡工作点,不想,到后一问,原来化探组已去了松树坪,洋溪乡只剩下矿产组,由于小车要送矿产组去甘溪乡陡宝寨工作点,因此我只好步行前往松树坪。幸好松树坪位于一条毛毛公路边,且离洋溪只有25华里、天黑之前我就赶到了那儿。
我以前未搞过化探,心想到后一定好好跟同事们学习,组长一见我来了,乐呵呵地伸出大手说你来了好!好!
看到组长那高兴的样子,我非常感动。原来我没来之前,化探组只有两个人,早出晚归地去荒山野林采集标本,晚上回来还要自己搞饭吃,真难为他们了。如果在老百姓家吃,不是酸菜就是盐干菜,这洋他们的体力受不了。带来的野餐罐头早已吃完,正发愁呢!
我急忙拿出背来的各种罐头及压缩饼干。他们狼吞虎咽之后,组长说要我明天去洋溪乡赶场,买一些鲜肉、鲜菜、并带证明请乡政府解决大米问题。我很失望,原想上山采标本、结果要我搞伙食,心里很不乐意。
过了三天,我们去了两叉河工作点,从地形图上看,那儿地势险恶,且人烟稀少,两条小河从北向南流,交汇后为花娇河,我们的工作中心,就夹在两条河之中,大约有二十余平方公里,两河交汇处有几户人家,我们就在老百姓的木楼上住了下来。本来二十多个平方公里,只要有八天左右的工作日就可完成,但不想天不成人之美,刚工作两天就下起雨来,而且一连5天,我带来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只好和老百姓一起吃土豆和包谷。早就想到60里外的花桥镇买粮食,但河水猛涨无法过河,象这种小河是不可能有渡船的,只要一涨洪水,这几户人家就与世隔绝。后来组长看到不行了,我们就冒小雨工作,白天一天都湿漉漉的,晚上就在老百姓家的树疙瘩火旁烤干衣裤。如此几天,搞得我们三人苦不堪言。一天我们正在山中采标本,突然大雾,丝丝细雨如毛发般下了起来,十米以外就看不太清楚,这样就无法看地形,也就不能取标本了,看看这雨一时停不了,组长就拿出罗盘打了个方向,正准备回驻地,突然听见有人在我们后面的山岩上说话,细心一听不象是山民的声音。后来我们一吆喝,原来是填图组的三个人,大家意外的重逢,非常高兴。填图组的人说他们住在离这儿有十五华里的地方,已经来了七天了。听说我们没有粮食了,就邀请我们去他们那儿吃了一餐。回驻地时,我们又带了五斤走。
第二天,雨停了,洪水还未完全退,但没有前几天凶猛了。组长要我强渡河水去分队部求救?这儿的工作由他们二人完成。问题很明显,目前已经采集了近二百斤样品,由干下雨,样品是湿的,因此每袋都要用塑料袋包装,怕样品互相浸染,现塑料袋已不够用,这样就意味着下一个工作区,将不能开展工作。组长把我叫到图板旁,打开军用地形图对我说,他们后天完成工作后,渡北面河翻过两道梁走30里到达公路,要我回分队后,务必要车来那儿接他们。我从图上大约计算了一下,他们从这儿出发、至少要下午5点才能到达,如果那天我要不来车、他们只好在公路上露天过夜,因为那段公路前后十几里无人家居住、这太冒险了,可又不能改变这种状况,如放弃这条路线不走,而走花桥镇,带着一百多斤样品,60里路他们一天是肯定到不了的。
组长吩咐我渡河后朝忪树坪走,然后顺公路到洋溪,再顺公路到陡上坝分队部,这是一条比较安全保险的路。我一估算,从这儿到忪树坪60华里、松树坪到洋溪35华里,从洋溪到陡上坝70里,共计165华里、要两天时间,最少要后天下午4点钟左右才能达到,要到车后,小车又要绕道160公里才能到达,象这沖乡村公路太难走,越野车最快时速只能约30公里,这样的话车子要晚上10点钟左右才能到达那段公路、组长们要等几个小时,又冷又饿。想到这些后,我决定不顺公路返回分队部。我细心研究了路线,从这儿到忪树坪后,不顺公路到洋溪,而是翻越山梁走8里路直下洋溪河上游,上游水浅可渡、渡河后就是陡上坝峡谷的谷口,从峡谷口顺谷而上、只有二十华里左右既可到分队部,这样全程只约88华里,—天就可以到分队部了。第二天可要小车准时下午5点到达那段公路接着组长们。我默默记下了地形,并画了张草0,这事没让组长知道,我怕他不允许我走这条路线。
第二天清早我就上了路,那一天太离奇了111丨午你不会相信我经历的事实,但我确实历经了这至今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天。以前我不信神不信鬼111不信命,从那以后我将信将疑了。
那天,零不太浓,也未下雨,一路上静得令人心慌意乱,一片山野里似乎只有我一人在行走,鸟儿也没有叫,风儿也不见动,静得我只想大声乱叫。平常我一个人常在野林荒山里走,从未感觉到怕过,不知那天怎么搞的,总有点让人说不出的恐惧感,也许走得太早了。天刚蒙蒙亮,听老人们说,这时最易遇见鬼、我当然不信世上有鬼,但那天总有一种异常的感觉,我后悔走得太早,开始渴望遇见一个同路人,哪怕是一头野猪也好。我就在这种自我痛苦之中快步走着。突然我发现前面100米远好象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手拿着一顶草帽在前面急行,我高兴极了,心想终于遇见一个人了,于是三步并二步往前赶去,希望能赶上她一起走,看着她要转弯道了,我想凭我的脚力、转弯后一定能赶上她,谁知到了弯道处一看,怎么还离她100米左右,我想肯定是她也发现我了,怕我?我想管她呢,反正我又不会怎样,赶上再说。于是又加快了步子、走了10多分钟,总是相差100米左右,我有点不服气了,想地质队的铁脚居然赶不上一个姑娘,我几乎小跑起来,看看她又要转入弯道,我想这次一定能在弯道处赶上她,不想等我到了转弯处时,她却不在视线里,无影无踪了,正疑惑时,看见前面不远的大树边有一白团,我想就是她了,走近一看,却是一条白色的野狗,那狗见了我,没命似地钴进树林逃跑了。
后来无事闲谈时,我把这段故事讲给分队的人听、分队的人=改编,就成了有声有色的笑话,说我有半年未见女人了,有一天下山看见一个白衣姑娘,就拼命地追,等追上一看,原来是一条白母狗,这故事流传很久、到后来并不是专门指我了,凡是长期跑野外的人,常常莫名其妙的被人盘问:为什么眼花了,把老母狗也看为女人了。
那狗跑后,我也未多想继续赶路,到达松树坪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心直下洋溪河上游、从那峡谷口顺谷而上,虽然峡谷里无路但凭经验,只要顺河床而上,就一定能到分队部。
到了洋溪河上游,峡谷就在河对面,从峡谷口往里看,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怪树重叠、荆棘丛生、几吨重的大鹅卵石横七竖八布满谷口,所幸小河的发源地老林山没有下雨,否则水大就无法顺河床而上。那清清的流水从那些石头下温柔地钻进洋溪河,洋溪河却无半点柔情,黄浊的水一下就吞没了它清凉洁净之体。
当然我首先要涉过洋溪河、才能到达对面峡谷口,拋石头干河中、水不深、但河面却有50米宽,我不太放心,见河边有一老头儿放牛,就问他这河能过么,老头不说话只点头,我又问峡谷是否能走陡上坝。老头终干开了口说:没有人从这儿走过,到陡上坝都是从洋溪区绕道走。我想管他妈的、你说不能走,我偏走给你看看,搞地质的人就不信这个邪。
过洋溪河时,我没有脱鞋,你想进峡谷后是顺河而上,脱鞋没有意义,本来我想在小河岸寻一条小道走,现在看来是不行的,小河两岸陡峭起伏,荆棘密布,无法行走。再说不脱鞋的奸处颇多,一是使脚不会被河底的尖锐之物刺伤。二是又可防备水中之异物咬伤。
我在峡谷口的山壁上、用刀砍了一根拐杖,既可探路又可防身。刚走了几百米,我差点退了出来,一条蛇吓得我一惊,其实那地方凭经验而定是不可能藏蛇的,几块石头中有一丛衰草生长着,因为石头周围堆有一些冲积物,这说明了是水位常淹过的地方,藏蛇的可能性太小,所以我不经意的举棍驱赶一下,脚也同时踏了过去。突然一条不知所措的蛇抬起头来,在我两脚的空间转了一圈,才从右面朝山壁狂奔而去。看来它是吓昏了头,我也心惊胆颤。我想这条峡谷里不知有多少蛇,要是不慎被咬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身上有常备的季得胜蛇药,管不管用还未试过。
几分钟的思考后,我还是决定往前走。从小好胜的性格注定我只能前进。我要征服这条峡谷的欲望油然而生。要是我退了回去,那河边的老头定要笑掉老牙,地质队员不信邪哪儿都敢闯的英雄形象就要坏在我手里,那时候我正朝气蓬勃,血气方刚,怎么能屈服呢?再说这条峡谷总会有地质人走过、它不会成为地质资料中的空白地带、就说我们化探组也必需到这峡谷采集标本的,只是我刚到化探组不知组长们是否已来过。如果没来过,今天我闯过峡谷后,对以后开展工作创造了一定条件。
走了2小时后,我判断了一下,约走了一半路程了。峡谷渐渐宽广起来,我想下一段不会再遇见瀑布。刚才我遇见了三道瀑布,幸儿两旁树多,我爬树而上,才顺利通过,只可惜我采集的鲜艳无比的野果,以及拐杖却丢掉了,带着不好攀登悬涯。现在峡谷渐渐宽坦起来,紧张的心平静了许多,于是我又做了一棍拐杖继续前进。河谷里布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鹅卵石,太阳早已从密林中钻了出来,把河谷照得色彩斑斓,两旁的树,该黄的黄了、该红的红了、常绿的依然,真是一幅浑然无成的油画,你要是有一天能置身千这种环境,你再看那些世界著名的风景画时,就不会大呼特呼了。正观赏时,突然我发现前面50米远处有一位年青的女人朝我走来,我来不及想些什么,就这样我们相向而行,这时前面刚好有二块巨大的鹅卵石,两块巨石之间,有条通道,只能行走一人,该道大概有10米长,如果我也走那条通道,就会与那女人在4、5米处相遇,这样的话总要有一个人退后让道。我看巨石虽大,但并不十分陡峭,努力是可以攀上而过的。于是我爬上巨石,与通道中的女人错过。我没有细看她,只瞥了一眼,我相信她也白多黑少的斜了我一眼。她显得有点儿慌乱急急忙忙而走。想着她紧张的样子,我很过意不去,心想这么荒芜的峡谷,能走已是好汉了,可别吓掉她这样的胆气。我瞥了她一眼后,默默地往前走,走了20米后,终于忍不住回头一望,这才看清她穿了一件洁白的衣服,一条深兰色裤子,头发飘动在双肩,一顶草帽没有戴在头上,而是悬挂在背上左右晃动。正看时,刚好她也停下来回头张望,虽然我们相隔50米左右,不太看得清她的脸,可我感觉得到她很美丽。看见她回头,我马上不安地回头继续朝前走去,等走了50米再回头时,她娇美的身影刚好在河谷的转弯处一闪就不见了,我呆呆地站在那儿足有一分钟,直到坚信她不会再出现,才转身向前赶路。
走了几里路后,峡谷又开始狭窄起来。我无遐他想,特别小心起来,象这种地带,鹅卵石重重叠叠,加上坡度又大干15度,稍不注意踏滑,那石头就会流动起来,非常危险。由干鸺卵石堆积得太厚,小河的水潜流在石头下面。
又走了一小时,我终干过了那狭窄的地段,来到了一段较空旷的地带,盘算一下估计离公路还有7华里。小河岸边出现了一些非人工所为的小乇汜路,看来的确不远了,我顺着小河岸走,一边用拐棍打击草丛,这叫打草惊蛇。走着走着,突然前面惊起一样东西,细心一看,却是两只小山羊,已颤颤抖抖地站了起来,不能逃走,它们太小了跑不动的。从小我就喜欢羊,也曾经养过两只小羊,于是我下河踏水而行,以免再惊吓它们。当时我想肯定是谁家的羊在这儿生产了,寻找母羊却又不见,我心里很可怜那两只小羊,可又不能带走,只好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走了近一小时,我终干看到了那熟悉的悬崖,悬崖下面就是公路,那路经过悬崖下面后才盘旋而上,在分队部时,常散步来玩。走上公路后,本#顺公路向东行走一华余里就可到达陡上坝分队部了,但我放心不下那两头山羊,看见半山坡有几户人家,于是顺公路向南盘旋而上。到了那几户人家,寻半天不见有人,农民们都下地去了,又找了一会儿,才看见一中年妇女在地里翻土,我去告诉了她,要她回村通告一声,看是谁家的羊。她答应了,却说羊可能不是她们村的,因为她们的羊从来都不去峡谷里的。我不能与她多谈了,急急忙忙盘旋而下,下到悬崖边忍不住小跑起来,这悬崖大约有200米长,跑过悬崖一拐弯就能看见道班了。刚跑到100左右,突然悬崖上面传来石头滚动的声音,鸟儿在上面乱窜出来。我马上意识到是那块风动石掉了下来。这块风动石是在一次散步中被我发现的,每当风大时只要细心听,就能听见悬崖上有一块石头顺风晃动的声音,风动石一般情况是不会掉下来的,你想我们贵州山区哪来象沿海地带的台风和戈壁滩苍凉的彺风,贵州山区的风是柔和的,就是暴雨中的大风也不能飞沙走石,那风动石少说有几十斤,它是不可能掉下来的。一次坐小车从这儿过,我还开玩笑说不要掉下来碰碎我们的车,不想今天真的掉下来了。我不敢跑了,停下来举头向上看,这样好#开石头,可还没等我看清楚,一块重十余斤的石头呼啸而下,掉在我前面五、六步远的地方。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事后一想要是我继续跑,就刚好被碰成肉饼。
不久我把这天的事讲给工程师刘泽献听,刘工操着一口铜仁方言说:“扯谈”。并把每一个事都解绎得比较合理。当时我自然非常相信刘的话。七、八岁时,刘工就给我讲三国演义和水浒的故事,小时候我很崇拜他,长大后与他一起工作几年,他兄长般的高尚品德让我一直都很敬佩他,他的话没有理由不信。
许多年过去了,近几年又未从事野外地质了,这些事都将忘却了,只是那峡谷中相遇的姑娘,让我时时想起,当时最少应该与她交谈几句话,为什么她会去那荒芜人迹的峡谷,这成了一个永久之迷,所以她至今让我不能忘怀。而立之年结了婚,夫妻恩爱,日子很甜蜜。近妻子有孕在身,更加使我喜上眉梢,常梦中笑醒来,于是睡意金无,不由回忆以往沧桑日时,平时我把地质野外生涯中的惊险讲给妻听,妻听后一笑说:找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善良,并说我20岁不能爬悬崖进深山,否则有危险,我说:算命的人扯谈,我20岁正在搞地质,悬崖大森林都去了,虽有惊却从无险,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害。妻说:你不信算了,总之这些事,不可全信,也不能不信。
听后我一想,正好穿超峡谷那年我20岁,于是我把那天发生的事细细讲给了妻听,妻说:你在松树坪追的是人还是鬼?如果峡谷里那草丛你没有随手一棍,如果在悬崖下你没有停步,那会怎样,你自己最清楚。还有,说不定那峡谷的女人就是神仙,如你欲谋不轨,那么悬崖上那风动石定然把你碰成肉团,再有那两头小山羊可能也是神仙变的,如你良心不善,把它们打死,那么你将死路一条。幸儿你那时还算善良之人,要不然此时我相信你早已化成了山脉。妻子虽然带有调侃的味儿,可的确让我吃惊不小,这些事细细想起来,确实让我觉得玄乎起来。那清早在两叉河遇见的女人与下午峡谷里的女人有惊人的相同,她们都是白衣服,深蓝裤子,一顶草帽。还有为什么不藏蛇的地方偏有蛇,为什么千百年不掉的风动石偏偏那天掉下来,我急了,连忙翻辞海查一下羊是否是深秋生产,无奈辞海上没有,翻遍书架都无关于羊生产之句。遂上书店购买也没有得到,一路上遇见很多农家人,却不好意思启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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