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瓶的报复-竹篮打水两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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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这么像砒霜也像白糖开始往前淌。

    说像砒霜吧,是因为在家里,周长久也好,崔道玉也好,都没了说话的底气。以往早饭桌上,周长久是一边吃饭一边安排一天的活路。现在倒好了,吃完饭,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吴凤娥。要是公家有事,吴凤娥会把碗一推,说武生等会儿送我到集上。周长久和崔道玉就如同得到皇帝大赦天下的圣旨,一声不响出门,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们心里有数,种了这么多年地,日子都由二十四个节气串联着,轻车熟路的。要是公家没事,吴凤娥一开口,准把周长久那些靠节气串联好的日子打乱,稍有言辞反对,吴凤娥一句话可以噎死他们,你们种了一辈子的地,见的钱呢,还不如人家一年的多。

    这个人家,大家心知肚明不言而喻,就是吴凤娥自己。

    是的,吴凤娥肩头的小挎包里始终有红通通的大票子耀着人的眼,这也是他们一家人觉得日子像白糖的时候。特别是周武生最有体会,农闲时分,别家男人纷纷到集上打短工搞副业弄点儿活钱,受人白眼不说还得流血流汗卖苦力,他不用,他只要坐在墙头观山景就成。

    没办法,寨子里的庄户人家,一年能见的钱就那么两季,刨去开销,还得备足来年的化肥种子钱,应了那句老话,挣钱不挣钱,混个肚儿圆。

    吴凤娥的肚子很快就圆了起来,嫁了没一年,生了个女儿。头胎是女儿,搁一般寨里人家,会真心高兴,那会儿计划生育很严,提倡独生子女,头胎是儿子的基本没了二胎的指望,是女儿,几年后还有指标。

    面对这么敏感的问题,周家没真心高兴的人,除了吴凤娥。周长久崔道玉知道儿媳妇是一直要求进步的,作为妇女主任,吴凤娥肯定要以身作则,她以身作则事小,周家的香火,就渺茫了。

    周武生对这件事是无能为力的,他左右不了爹娘的看法,更拿不了媳妇的主张,吴凤娥根本就不是服嫁的女人。

    秀姑这个时候露面了,她的露面一点儿也不蹊跷,马兰娘从中使了劲儿。

    马兰娘是全寨子唯一一个真心祝福吴凤娥生了女儿的人。

    千万别以为马兰娘有多不厚道,乡下人再不厚道也不会拿人家后代香火来说三道四。马兰娘是忽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事,只是这个好事不方便她出面来说道,需要有个能说会道的人在崔道玉面前点化一下子,最好这个能说会道的人崔道玉还不反感,秀姑作为不二人选,自然就粉墨登场了。

    秀姑去时,崔道玉正心灰意冷伺候着吴凤娥的月子。不管这个媳妇怎么不待见自己,崔道玉依然尽着一个婆婆该尽的责任。女人的月子,多重要啊,闹不好就落下一个终生的病。这个病会让做婆婆的一辈子在寨子里抬不起头来,都是做过媳妇的,都是坐过月子的,这点人情道理崔道玉还是掂量得出轻重的。

    秀姑知道这话得开门见山说,那样才能一下子拿住崔道玉。就直言不讳说了,嫂子你把眉头展开一点儿,不就是想要孙子么,多大点儿事啊?

    崔道玉白了秀姑一眼,秀姑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香火都没了还是小事啊?

    秀姑就掩了嘴笑,嫂子你说这话为时尚早呢。

    崔道玉就听出点儿意思了,你能有招让凤娥生老二?

    秀姑说我这招先得过你这一关,到那时凤娥生不生老二我们说了都不算。

    崔道玉就赶紧冲了红糖水给秀姑喝,说我这一关不难过,下油锅都可以。

    秀姑笑,下油锅,你想得美,那多浪费啊,你只要下个面情跟我去马兰家就行了。

    马兰家,去她家干吗?崔道玉立马警惕起来。

    瞧你,瞧你!秀姑嗔怪说,怎么跟叫鸡公一样啊,都没把羽毛扎起来,马兰不是还有两年就要嫁人么?

    她嫁人,关我们老周家香火什么事?崔道玉还是不明白。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秀姑狠狠喝一口糖茶,马兰不是差点儿当上妇女主任吗,你家凤娥如果这期间把主任位置让出来,马兰投桃报李肯定会给凤娥二胎指标啊。你们借机把孙子生出来,等马兰嫁出去,凤娥主任还是稳妥妥的不是?

    崔道玉听着听着眼睛亮了,喘气粗了,心跳急了,偷梁换柱啊,好招!不过……她望着秀姑的眼色犹豫起来。

    不过什么?秀姑知道崔道玉心里想什么,偏不点明。

    不过,崔道玉到底忍不住,话不点不明,最好马兰跟凤娥签个字据,说明两点,一是铁定给凤娥弄上二胎指标,二是这个妇女主任位置马兰是暂时替代凤娥,到时候要还的。

    马兰铁定要给你们指标的,马兰还铁定要还凤娥妇女主任位置的!秀姑拍了胸脯保证,马兰那孩子,我看着她长大的,心里瓷实着呢。

    真有这种打破头都寻不上的好事,秀姑拍不拍胸脯,崔道玉都会低一下架子的。周家的香火跟自己的尊严,哪头轻哪头重崔道玉心里自有一杆秤,这点上她不能拎不清。

    拎得清的崔道玉第一次拎着不轻的礼物去了马兰家。

    马兰娘的精明再一次占了上风。望着崔道玉手里拎的礼物,马兰娘作势直往外推,说嫂子你这是打我脸昵,乡里乡亲对门住着,谁不求谁办个事呢?

    崔道玉宁肯马兰娘爽爽快快收下礼物,也不愿听她这么不爽快的话,要不是想抱孙子,你把所有家当拎到我家里试试,看我家凤娥会让出这个妇女主任不?就是她让,我老婆子也会拼死命拦着。这个妇女主任让给黑王寨任何一家的闺女媳妇名下,也不给你家马兰。那丫头,吃了我家的饭不但不领情,这四处掀人家的底,害我在寨子里丢了大人,出了大丑。

    这一让事小,马兰就真的吃上公家饭了!崔道玉抱着患得患失的心理又一想,吃吧,撑死你也吃不到三年,到时我家凤娥回头再上任,没准老娘还能抱着孙子搭帮着吃上公家饭呢。

    这个想法不是没有可能,陈五的婆娘有几次带儿子上街,就碰巧赶上乡里开完会宴请村主任吃饭,她顺带着也吃得满嘴油光回的寨子,那嘴里打出的嗝都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醇香。

    陈五婆娘也不是没吃过肉,自认为烧火做饭不输给任何一个寨子里的婆娘,可跟人家餐馆的一比,就没了底气。人家的菜鱼白葱绿,肉红姜鲜,光看看就让人流出三尺的涎水来。哪像自己做的,什么菜一到锅里就变成黄不拉叽的,没了原汁原味也就罢了,还失去了原来的色彩。乍一看,像失血过多的人,寡白着一张脸,没半点精气神,原来,菜跟人一样是可以造出精气神的。

    崔道玉没想到自己这一顿造,彻底让吴凤娥没了吃公家饭的机会。

    吴凤娥在月子里就发现情况有点异常。

    这点从前来贺喜的人们眼神里可以看出点儿眉目。最亲的几家亲戚,贺喜倒也是真心的,还抱着吴凤娥怀里的丫头片子左看右看的,说眉眼像谁谁,当然是像吴凤娥,长大肯定有出息,是吃公家饭的坯子。要说这话是好话,可吴凤娥总能听出话里有躲躲闪闪的意思。而且以往吧,这些亲戚见了她都会坐那儿贴心贴肺说上半天,可这次都不约而同显示出反常,像屁股后面点了火一样,都忙,急匆匆打个站就出门,说要下地。

    能有那么忙吗?吴凤娥知道她们都没走,在院子里小声说着什么。

    能说什么呢?吴凤娥不知道,她总不能拖着月子里虚弱的身体起来听壁根吧。

    月子里的女人是不能出房门半步的,吴凤娥的耳朵再长,也长不出房门。周武生还是那样子,看不出多高兴也看不出多失意,生儿生女对他来说,不是个事,是个事又能怎么样呢,吴凤娥的家他当不了。

    当不了不要紧,不影响他把家里的意见向吴凤娥转达。

    吴凤娥听到家里的意见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在孩子一百天的时候,黑王寨有个习惯,说是一百天的孩子眼睛能看到树尖上。按习俗,周武生就抱了孩子跟吴凤娥一起出门给孩子看树尖。

    一路上,碰见的邻里乡亲不少。这些邻居一如既往地热情,不过,热情中却说着惋惜的话,他们都下着劲地约束着自己的喜悦,这让吴凤娥很不自然。

    她问周武生,寨子人都怎么了?

    能怎么着啊?周武生闷闷不乐的,你生了女儿你不知道?

    我生女儿,跟他们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啊!吴凤娥很奇怪。

    什么叫八竿子打不到?周武生壮着胆子回了一句,你没听说过啊,生个儿子隔壁三家都喜欢。

    吴凤娥这才想起来,这些人还都在她的隔壁三家之列。乡里人,最注重的是防老,人老了,许多肩挑背扛的活做不动了,儿子的好就显出来了。有体力活的时候,帮衬帮衬隔壁人家,都是正常不过的事。

    吴凤娥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要不是生了女儿,周武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吴凤娥甚至依此类推,想起月子里婆婆每次进房门都阴着一张脸,哪怕她端的是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老母鸡汤,猪蹄汤,都化不开脸上冰冻一般的浓雾。先前自己还以为是婆婆怕把汤端撒了,手头上紧张,原来是心里没展开啊。

    这个念头一展开,吴凤娥心里或多或少对生个儿子有了点儿想法。早先她一直觉得生儿生女都一样,那是由于自己的工作性质决定的,在其位,肯定要谋其政。现在看来,那个看法有被裹挟的性质,属于从善如流了。

    吴凤娥万般委屈地说,你以为我不想隔壁三十家都喜欢啊,问题是生儿生女是由你们男人的染色体决定的,跟女人无关。

    周武生就需要她的委屈表现,说明她心里有了接近自己目标的意愿,周武生就自我承担责任说,我们也没把责任归到你头上啊。

    你们?还有谁?吴凤娥一怔。

    当然是我爹娘和我啊!周武生解释。

    你的意思是,你们一家人都不认为责任在我身上?吴凤娥心里一热,难得周家人在这个问题上如此宽宏大度。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说的做的,有点过了。

    周武生见机会来了,立马顺着藤子去摸瓜说,你想生个儿子让隔壁三十家都喜欢也简单。

    简单?吴凤娥白一眼周武生,你说什么胡话,我是妇女主任好吧,要以身作则的。就算有儿子也不能生,那要多少罚款你晓得不,倾家荡产都不够。

    办法都是人想的,亏你白吃这么多年的公家饭!周武生来劲了,嘻嘻笑着说。

    你要能想出办法,我这妇女主任给你当!吴凤娥才不信周武生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打从结婚起,周武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吴凤娥言听计从。

    周武生得意地说,我只要你把妇女主任给别人当两年,保证你儿子能生,主任还能要回来。

    给别人?哪个别人?轮到吴凤娥糊涂了。

    是这样,马兰之前不是差点儿当上妇女主任么?你生了丫头后,马兰娘不计前嫌,说只要你让马兰代你两年的妇女主任,她准保给你一个二胎指标,刚好你生完儿子,她也要出嫁了。

    你们倒是会打算盘啊!吴凤娥笑得眼泪直往外流,你以为妇女主任职务是你家的责任地,可以请人代为耕种啊,这是公家的职务。

    周武生撇一下嘴,公家,多大的公家啊,说到底乡里听的不是陈五一句话吗,上面千根针,下面一条线,乡里跳得过陈五这道坎?

    好啊,有本事你去说服陈五,他要是没意见,给我打个保证,我就给你生儿子!吴凤娥大大咧咧松了口。

    吴凤娥这是故意送人情给周武生,她当几年妇女主任了,没听说主任一句话就能任免谁的,村干部好歹还要有个海选程序。

    吴凤娥忘记了,这里是黑王寨,不是她娘家的村子。黑王寨天高皇帝远,加上这里的人家都互相能攀扯上亲戚关系,很多时候还就是陈五一句话能作数的,民主也好海选也罢,归根结底看的是陈五的红口白牙。

    陈五这人,不坏,民风淳朴的黑王寨,历任村主任都能靠道德的力量来约束自己。要不是基于这点考虑,乡里也不能让吴凤娥顺理成章地带职嫁进来,没先例啊。

    不服嫁的吴凤娥自以为这个人情送得固若金汤,孰料千里之堤还能溃于蚁穴。这个人情送出去之后,她的人生风帆自此再也没有上扬过。像她每次到乡里赶集,出了家门,能走的只有下坡路,黑王寨是他们乡里海拔最高的一个山村。

    陈五是乐得为他们做这样一个担保的,多好的顺水人情啊,怎么能不做呢。马兰家的老母鸡都不知道在他家茅厕变成粪又肥了几道菜了,这个人情他一直欠得心里发慌。吴凤娥这边他还能在举手之间给人家续上香火,那更是功德无量的善举,相当于烧八辈子高香才能积下的德。

    协议是陈五亲自拟定的,这个对于他是轻车熟路,双方都按了手印,为显得郑重,陈五特意加盖了村委会公章,可别小看了这个不起眼的公章,红彤彤盖下去,三方心里都踏实了。

    踏实的吴凤娥回家给丫头取名叫凤喜,寓意人逢喜事精神爽。你别说,凤喜还真让她有了喜事,在凤喜半岁时吴凤娥怀上了老二。刚上任的马兰说话算话,主动把二胎准生证送上门。满寨子的人没半句闲话,陈五表了态的事,谁好当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己的名声啊,那等于是将自己树为全寨人的公敌。再犟的驴子也犟不过鞭子不是?黑王寨的人虽说不会拿鞭子抽你,但所有人的眼光鄙视起来,可是比鞭子还抽人的。

    这个老二怀得不太平,怀到五个月时,县里出台一项关于增加退休村委干部养老统筹保证金的政策,条件是必须干满五年村干部的才能享受这个待遇。吴凤娥掐着指头一算,乖乖,自己已经干满四年了,相当于百尺竿头只差一步。吴凤娥找到陈五说,这个孩子我暂时不要了,妇女主任你先给我做满五年。

    陈五说你真舍得肚子里的儿子?

    吴凤娥一咬牙,舍得!

    那周武生呢?他也舍得?陈五给吴凤娥设置障碍。

    他敢不舍得!吴凤娥再一咬牙。

    那武生的爹娘呢?他们能舍得?陈五一向做事不愿自己没退路。

    他们?孩子是我跟武生的,一辈人只管一辈人,他们舍得也好,不舍得也好,都没用的!吴凤娥一句话挡死了陈五的退路。

    吴凤娥不光挡死了陈五的退路,她还直接挡死了自己的退路。从陈五家出来,她直接去了乡里的计生站,做了引产手术。计生站的工作人员都是熟人,没带钱不要紧,吴凤娥曾经是妇女主任,再说引产也在国家计划生育的报销范围内。

    等周武生知道消息赶到乡里时,孩子已经引下来了。五个月的孩子,辨得出阴阳了,是个男孩。

    周武生黑着脸,不说话,抽烟,抽完烟后使劲抽了自己一嘴巴。那一嘴巴明明抽在周武生脸上,躺在床上的吴凤娥心里无端地一疼,她探起半边身子宽慰说,都说养儿防老,可真正能防老的,你以为是儿子啊?

    不是儿子能是啥?周武生闷着头给了一句。

    是钱!吴凤娥使劲白他一眼,儿子可以迟一年来,政策可是一年也不等你的。知道吗,多干一年,我们后半辈子就有退休养老金了。你仔细想想,我们寨子里的老人,哪个口袋能掏出像样的一张钱来。

    也是的,周武生知道,寨子里的老人到了晚年基本就不花钱了,主要是没钱花,出个门走个亲戚,想做人都做不起。

    吴凤娥是会做思想工作的,而且还不用各个击破,只要周武生点了头,爹娘那儿自然是迎刃而解。

    然而,吴凤娥忽视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人,本来在她眼里,这个也是最薄弱的一个环节,那就是新任妇女主任马兰。

    马兰人瓷实不假,心眼也更瓷实。她不是贪婪妇女主任这个位子,而是恰好,她谈了个朋友,对方是教书的,要搁没当妇女主任那会儿,是马兰高攀男方了,但现在,属于门当户对了。男方就是冲妇女主任这个名头才答应见马兰面的,媒人当仁不让的还是秀姑。

    要马兰把妇女主任还回去,等于是把男朋友还回去,别说马兰不愿意,马兰娘首先就会拿刀子跟人拼命。教书的女婿呢,那才是一辈子吃皇粮的人,黑王寨的陈五牛吧,也不在吃皇粮之列,顶多偶尔吃顿公家饭。

    吴凤娥是在马兰娘那里彻底溃败的,她压根没见到马兰的人影。马兰到男朋友那儿卿卿我我去了,她已经听到风声了,提前做了防范。

    吴凤娥说婶娘,我想要跟马兰把主任换回来。

    马兰娘说,换回来,说得轻巧,当初是谁死乞白赖要我家马兰做这个卖屁股的事的,背后挨多少人骂你知道么,大姑娘家脸皮薄,都骂得不敢出门了。

    我当初不也是大姑娘吗?吴凤娥喉咙被马兰娘这话哽了一下。

    你是你,你到黑王寨才几天啊,屋里屋外都没焐热。我家马兰可是在这里长了二十年,打小到大,哪个舍得弹她一指头!可自从当了妇女主任,多少人巴掌要落在她脸上你可晓得?好不容易受完这千般苦,万般罪,你倒好,又来捡现成的。马兰娘说的是实话,吴凤娥刚嫁进寨子来,大家向着她新媳妇面子,真没给过她脸色,加上没多久吴凤娥怀了凤喜,就更没人为难过她。倒是马兰一接手,碰上几个想超生的,明里暗里起过气,言语上互相顶过几回真,架虽没打,可马兰家里的鸡无缘无故死了几只,菜园里的菜叶被稀里糊涂糟蹋了几回,这在黑王寨是得罪人才遭的报复。

    毕竟不是家仇国恨,都一个寨子住着,出口恶气就行了,杀人放火什么的还犯不着。

    见不着马兰,吴凤娥也犯不着跟马兰娘斗嘴,她直接出了寨子,找到乡里。

    乡里还是那些干部,也没人走茶凉的意思,不过乡长明确回复吴凤娥,说你们当这个妇女主任是你们乡下人家的闺女啊,想许给谁就许给谁,告诉你,再基层的干部也是干部,需要上面任命的。

    可,陈五答应我的,我有协议呢,陈五盖了公章的!吴凤娥拿出那份协议来,眼下这份协议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稻草始终只能是稻草,成不了黄金,红彤彤村委会公章在吴凤娥眼里光芒万丈,在乡长面前却一下子暗淡无光了。乡长拿着那张纸扫了一眼,像抖着猎猎作响的旗帜要讨伐陈五一样。他勃然大怒说,陈五这个村主任怎么当的,没一点党性原则,拿公家职务当自己菜园子门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听话听音,听锣听声,吴凤娥知道妇女主任这个职务不是自己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的了。再纠缠下去,陈五都得没好日子过,吴凤娥不想连累陈五。

    乡长倒是也近人情,说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你违规生老二的事我们乡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去安心生儿子吧。

    吴凤娥本来心里被怒气充斥着,乡长一句回去生儿子吧,让她怒气迅速瓦解,怨气直线上升,一下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曾经带给她喜悦的儿子,曾经带给她荣耀的妇女主任,都与她失之交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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