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庄

    2月9日，终生难忘的日子。

    两年前的今天，我的人生，定格在罪犯二字，服刑一年六个月。

    之前，一审的坚决抗争，二审的曲线自救，均告失败，宣判现场，我抢过话筒：“认罪是假，斗智是真，你们不要给我按认罪处理。《悔罪书》是骗你们的，仔细看我的陈述。这是我在‘李庄一季’发出的最后声音。”

    自被秘密拘捕押解重庆，在囹圄中据理力争、依法辩论、拍案怒斥，直至编写藏头诗，佯装认罪，穷尽了一切可能，均无济于事。其中，藏头诗是我所做的最后一次抗争。在整个案子的司法程序中，我看不到法律，看不到公义，可以说，当时的律师界惊恐万状，万马齐喑。当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后，我身心疲惫，痛苦不堪。

    两年前的2月9日，从期盼到绝望，从无助到愤怒，那是我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天。获刑之后，瞋望铁窗之外，心中生出一团巨大纠结：龚刚模被迫举报可以理解，助手背叛自己，竟然拒不出庭为我做一句证言，他遭遇到了什么？仰天长叹，感慨人生沧桑，世态炎凉！

    马晓军最终逃离重庆之后，首次见到我的家人，声泪俱下，长跪不起，将一切委屈、恐怖、愤怒和盘托出，真相大白。其大义的妻子韩慧娟，还专为此做了实况录像。

    我理解不出庭的马晓军，我理解举报我的龚刚模。但我时常回想并坚信我被带离法庭时，冲观众席的那句呐喊：时间，会让一切暴露在阳光下。

    今天，2月9日，却话巴山夜雨时，四面八方，纷至沓来的关心、慰问与支持，使我心头的阴霾渐渐散开，更令我欣慰的是两天前，马晓军勇敢地将真相公布于世，为我艰难的申诉提供了有力支持。

    2月9日，既不平凡，又终身难忘。这一天，我失去了太多，失去了五百四十八天的人身自由，失去了二十年的律师执照，甚至失去了驾轻就熟的谋生空间。

    当三百六十五里路走完两圈后，我驻步于2月9日的今天，回首往事，点点滴滴，浸渍心头。还是因为这一天，我得到了比别人更多的关爱，更暖的真情，更宝贵、更有价值的人生财富。我忘不了嘘寒问暖的只言片语，忘不了曾为我挺身而出的挚友同仁，更忘不了那座让我浴火重生的第二故乡——山城！

    经历过人生低谷的冰河，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也许我的申诉之路，漫长曲折，布满靳棘，但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因为我知道，中国的法治，一定能走出困境！

    此时，我忽然想起贺卫方教授写的一句话：“无论是权倾一时者，还是屈辱偷生者，生命注定是朝向死亡的。”人的一生，不过是在修一个死字，惟愿这一生“不愧于天，不畏于人”。

    最后，携手马晓军与我生命中所有结缘的朋友共勉：谨言行之方正，对天而不愧，对地而不昧。

    善本身极为柔弱，但却不可征服。

    ——柴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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