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霉我更倒霉。她伤心我更伤心。她痛苦我更痛苦。她窝囊我更窝囊。
果然,一了解到我的麻烦,一看清楚我的困境,她就懵了,就傻了,哭不出声也说不出话了。她不再觉得她是天下最冤的人。人呀,要想活得踏实满足,就得比较,要经常比较,反复比较,专和不如意的人与事比。比较使杨迎春分出了轻重。她一双眼睛空空洞洞,抻长脖子仰首望天——望棚顶的菱形吸顶灯,好像吸顶灯是某种神明,正在听她发出吁求。我强作笑颜,阻止她吁求,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说哪的黄土都埋人,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这,怎么会这样?”好一会后,杨迎春说,“这SBS,不等于免罪金牌嘛,再说你还没罪,他们怎么能……”
“傻姑娘呀,你就是研究小思品研究的,都弱智了,跟个刚系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没啥两样。咱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有没有罪,能自己说了算吗?再说SBS的免罪金牌效用,我也看透了,全是故弄玄虚,骗人蒙市……”说到这,我呆住了,像个中风患者,估计脸色难看得又成了狗屎。不,这回是人屎。我已不是SBS的局外人,而是知情者,作为知情者,我怎么敢对它大放厥词呢!“怎么了你?”杨迎春过来摸我脑门。
“春儿,春儿,我完了,我埋汰SBS了,我讲它坏话了……”这回是杨迎春抱住了我。“没事儿,你和我讲没事儿,我不能说……”
“不是,不是你说不说!”我挣脱杨迎春,上看下瞧,东翻西找,在几个房间里跑来跑去,把所有角落都看一遍。没有,什么都没有,那些我想象中的窥视探头或窃听装置,一样也没有。当然,有的话,也不能轻易被我发现。我回到杨迎春身边,身上发抖,说不出话。她又哭了。这回她不是为自己哭,是为我哭,为我也不是为我失去工作没了收入哭,是被我吓哭了。我的神态和表现,吓哭了她。
“你怎么啦,你怎么像团团圆圆似的……”
“住嘴!”我以一个团团圆圆式的可笑手势,制止了她。
杨迎春闭住嘴,但止不住抽泣,那副闭嘴抽泣的蠢样,也像团团圆圆。我找张纸,在上面写字,写一行给她看一眼。如果她点头,我就往下写,她不点头,或想说什么,我就以团团圆圆式的可笑手势阻止她开口,再通过目光的威吓和表情的乞求,胁迫她点头:
“如果我出意外,书架最上层的中间有本英文原版小说《间谍》,作者是美国的库柏,那里夹着我的遗嘱,什么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你放心,咱有钱,没收入了也能抗一阵子,对今天这种局面我早有准备。”
“不许再提那三个英文字母或拼音字头所代表的东西,不许关注与它有关的一切。”
“按国际惯例,一般秘密五十年后都可解密。五十年后,如果我们还活着,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和经历的一切。”
“我对你的感情,请你放心,并要有信心,我爱你,现在更爱,以后总爱!”
“如果我变成植物人、白痴、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犯人等,你必须放弃我,去重新寻找自己的幸福。”
“如果我仍然健康正常,没成你的拖累负担,求你别抛弃我,最好都别背叛我。你和别人好的话,我能理解,但会吃醋……”我写不下去了。杨迎春抱住我,把我从桌前拖开。在床上,我们连做了两次像二十几岁时那样的爱。做完一次,休息一会,但不说话,只拥抱、亲吻、调戏、玩弄,然后又做。杨迎春比我贪婪。不过我知道,这与她一个月未近男色没什么关系,只与她这个浪漫天真的人忽然意识到世界其实有末日有关。这两次爱,我们做得特别尽兴,特别过瘾,好像比我和江橙子做时,比我和兰花花做时,还尽兴还过瘾。
吃完午饭,快两点了,我让杨迎春睡个午觉,说我出去想想办法。
我这话也不是瞎说,别忘了,我是有双重身份的人,我的工作单位,除了Y公司,还有X公司。
X公司沈阳分公司的大楼,距Y公司沈阳分公司的大院不足一公里。但我从未去过,甚至没从那里走过。这么多年,如果要去那个方向,我宁可绕远,也避开它,我担心见到它,生理上会出现某种不适的反应。我被X公司录用为间谍之初,就被告之,遇紧急情况,不论何时,包括夜里和节假日,都可以来公司方圆一百米内,打个电话,与有关部门联系,递送情报或寻求帮助。递送情报或寻求帮助,有专门的电话与接头联络的暗号隐语密码,它们每年变换一次。这样的电话与暗号隐语密码,我已积攒十三个了,却从未用过。现在,这第十三个电话与暗号隐语密码,终于被我派上了用场。
与大楼里联络,我选择了街边的IC电话,它在X公司马路对面一家茶社的门外。按规定,我只能使用公共电话,为此,我特意买张IC话卡。最便宜的IC卡面值三十元,我估计我只能花一两元钱,剩下的二十八九元,我不知何时能花出去。打电话时,我掏出张纸,那上边,写着我该挂的电话号码,还有我需要说给电话里的暗号隐语密码。我这样做违规,但只能如此。这电话与暗号隐语密码,一年一换,又从来不用,偶一用之,我记不住。我不可能先在家背熟再出来用,那样的话,若背错一句,更麻烦了。我会想到,一会电话挂完,就立刻将这张纸撕得粉碎,为了保险,我可以一点一点把它咽进肚里。
“你好,这里是‘为您服务’职业介绍所……”一个甜甜的女声传进我耳朵,恍然间,我还真忘了我要干什么。幸好,我手头有事先预备的对话稿。
“你好,我想求职,当厨师。”
“当厨师?你擅长什么?”
“面食,做馒头。”
“哦,请你说说馒头有多少种吃法。”
“馒头吧,吃法很多,多至N种,比如:一、想吃饼时,把馒头拍扁了吃;二、想吃面条时,用梳子把馒头梳开了吃;三、想吃冰淇淋时,把馒头放冰箱里冻冻再吃;四、想吃螃蟹时,把馒头从上面掀开了再吃;五、想喝奶时,在馒头上拧出个揪揪,嘬着嘴吃;六、想吃火锅时,把馒头切成片,放在开水里捞着吃;七、想吃香肠时,把馒头搓成条吃;八、想吃汉堡时,先把馒头包在纸里,然后把纸打开再吃;九、想吃桔子时,先把馒头皮剥掉,再将馒头瓤掰成一块块的吃;十、想吃包子时,把馒头瓤先掏出来揪碎,塞回去再吃;十一、想吃……”
“好了,你需要公司什么服务?”是的,好了,按程序,我嘴里只要说出“当厨师”,“做馒头”,“多至N种”,然后再数出不少于十种的馒头的“变种”吃法,也就行了。我觉得,由我嘴说出的这暗号隐语密码,比别人说给我的“科改股”好玩多了。
“我在大楼正门马路对面的清雅茶社,白裤子,黑T恤,一米七七,三十六岁。我需要见一位领导。”
“好的,十五分钟后会有人找你,如果没有,二十分钟后你再来电话。”
“谢谢。”
“再见。”没用十五分钟,连十分钟都没用,一个男人就坐到了我的身旁。
“嘿,嘿嘿,是你呀……”来人居然是虎石台水库边出现过的农民——军人。
他却面无表情,像不认识我。“有个农民,因为是县里大领导的亲戚,就调进县城农转非,当公务员了……”又来了,我们早已认识,何至这么繁琐。可我只能听他说完,又说我该说的。这之后,他脸上才露出笑容,但他的友好中,掺了些别的。
“小伙子,要不我也会去找你。我知道你今天回来,还想明天去你家附近呢——得给你时间和老婆近乎近乎呀。”
“工作第一,还是抓紧汇报吧。”
“不用了。”
“不用了?”
“不用了。现在我对你说话,希望你镇定一些,别表现出激动来。”听到这,我心里还真就激动了一下,难道我的那些情报,在他们看来很有价值,要表彰我?“我找你,不是要听工作汇报,是想通知你,根据总公司部署,根据工作需要,公司决定与你解除工作合同。这是你的最后一笔薪水和补偿费,你在这里签个名。”说着,他推给我一个信封和一张解除工作合同通知书。
我傻眼了,如果他前边没提醒我不要激动,我会蹦起来。“这,这,为什么?我工作不利吗?我收集的情报……”
“先签上名小伙子,我得交差呢。”我知道辩解无用,就乖乖地签名,然后在他示意下,收好装钱的信封。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还是激动了小伙子,不成熟。”他的话不是批评我,是感慨。“说句不该说的话,不用再当阴阳人了,可以身在曹营心也在曹营了,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坏事。哈,为少了笔收入难过吗?”这后一句,他是玩笑。
他似乎挺能体谅人,他好像不是普通的联络员接头人,而是我上司。我觉得可以对他多说几句。“是这样,前辈,老兄,我……上午我一回公司,Y公司,他们就通知我,我被除名了,是他们Y公司几个头头有矛盾,我成牺牲品了。现在,我又——我一天被两个都那么重视我的公司除名,我有点,真的难以接受。老大哥,我真想知道,咱X公司,领导们,是觉得我的情报,没价值吗?我不想解释什么,可那个,那个学习班,本身就那样,我没办法呀。但我以后,会干得更好的,请相信我。能不能,您能不能,替我说句话,让我回X公司吧,回去了干什么都行,我从最低级别做起……”我说话时,他愣一下,我这么不幸,一定唤起他同情了。还有同情心,这使他显得也不成熟。但很快,他就成熟了,他一声不响地听我说话,从表情看,已说不好可怜我还是笑话我了,弄得我越说越觉得没劲。如果不在公共场所,我很想拍桌子冲他咆哮几声。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他妈X公司Y公司,老子都不买账了,能鸡巴咋地!当然我不能那么冲动。我苦笑一下,把嘴闭上。
“对不起小伙子,我帮不上你。”他开口了。“更多的话我不想说,但有一点,做完你们这拨人的善后工作,我也得滚蛋了,也被人顶了。你还年轻,可我快六十了,我不知道,以后我还能干点什么。哦,这事跟你的情报无关。让你从学习班往回传情报,是我决定的,可做完决定,我就没权过问这事儿了。他们,他们对你那些情报怎么处理的,我不知道。来,买单——”他冲柜台那边喊了一声,又对我说,“别和我争,这么多年咱互不相识,但我认为合作得很好。这壶茶,就算我代表我个人,谢你的吧。来来撞一下,虽然咱都不是X公司的人了,毕竟也有这么多年感情,所以,咱既要祝咱以后能好起来,也祝X公司,兴旺发达吧。”
“那——你老能给我解释个问题吗?”
“什么?”
“当初你那么有把握,Y公司会派我哦,去学习,根据是什么?”
“对不起,这是公司机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这么回答在我预料之中。作为一个秘密工作者,他比我更有职业精神。
回家时,我没打车,慢慢悠悠走回去的。半路接个杨迎春电话,问我是否回家吃饭,想吃什么。我灵机一动,没说我正往回走呢,而是说,我和几个朋友在一起,正商量工作的事儿,要晚点回去。可这种时候,我不能去找什么朋友,暂时也没闲心想什么工作,我得先清理思绪。我继续往家的方向走,速度更慢,最后在我家小区院外,那天早上等嬴总的那个邮筒附近,进了家挺清静的小饭馆。
坐在挺清静的小饭馆临窗的位置,望着我家居住的小区,我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啤酒,吃小菜。说清理思绪,其实做不到,我脑袋里边乱成一团,想什么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只知道,平均两分钟,SBS这三个字母就能在我脑袋里蹓达一趟。哈,SBS,它究竟算个什么东西,我的前半生,竟由它打了个大大的分号。在小饭馆,我坐了俩小时,喝了五瓶啤酒,我估计,这间清冷的没什么客人的小饭馆的主人吓得够呛,他肯定担心我马上会死在这里。我要第六瓶啤酒时,那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老板哆哆嗦嗦地说:大哥,我们,我们的酒,没有——冰镇的了……他大概想说酒没有了,可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就只能改口,没冰镇的了。我立刻清醒了。我说对不起,我没事儿,让他结账。他找钱时,我开玩笑说:并不是喝闷酒的人都想自杀。
我到家时,没听见电视声,屋里静得让人发怵。杨迎春像往常那样,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电视,但这会,她在看书。我后来注意到,她看的,是我带回来的四本书中,最薄的那本,《君主论》。她在等我。她一见我,就蹦起来,给我端茶水递手巾,又问我洗不洗澡,吃饱没有,想不想再喝点。以前她不这么殷勤周到。我说杨迎春不殷勤周到,不是指责她对我不好。她天生是粗线条人,真实质朴,不拘泥小节,她对我的关心,是整体的,宽阔的,并不以细小的方式表现出来。我让她别瞎忙。我坐进沙发,拉她坐下,搂着她肩膀,又把她按倒,让她侧躺在沙发里,把头枕在我大腿上。她没问我和朋友吃饭的情况,我摆弄电视摇控器时,她假装不经意地说,福利院的新院长没当院长时就说过,应该让福利院的孩子们学好外语,要身孤心不孤,体残志不残地和世界接轨。
“她还问我,能不能请你呢,一周教一次,报酬优厚。”杨迎春探身看我,看我有没有厌烦的表情。“她现在对我有意见,有成见,不欢迎我,但你这样的人材,她肯定需要。”见我脸上表情平静,她把话说完了。
“别说话了。”没什么可看的节目,我又关掉电视。“这么待一会吧。”杨迎春听话地躺着,像只懒猫。她把两腿佝偻起来,双手半抱住我的屁股,脸冲里,呼出的气息热乎乎的,暖我小腹。我一只手放在她头发上,另只手在她肩背处上下滑动,脑子空白,神志恍惚,一时不知该干什么。后来,我看到身前茶几上,放着我带回来的那个牛皮纸袋,那本《君主论》,只有一半被塞回了纸袋。我没藏好它,给杨迎春偷看了。不过也没什么。我弯一下腰,等于挤压一下杨迎春脑袋,将捋她头发的那只手使劲伸出,把那个纸袋拿了过来。
我端详纸袋上的“V”字变形牛头图案,然后,打算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倒空纸袋前,我先对杨迎春做重新摆布。我往外推她,再往里挪她,让她仰面朝天,这样,她身体就成我的临时几案了。她睁眼看我。我把她眼睛用手一抹,给闭上了,像替死不瞑目的人合拢眼皮。我不愿意她盯盯地看我,她一专注,我心里发毛,好像她能看透我刚才是自己喝的闷酒。我把纸袋掉过来一抖,里边的东西滑了出来,铺在杨迎春乳房至耻骨间的胸腹上。我先拿起结业证书。这东西,我已认真看过,这一回,我只看上边那几个作为底衬镂写的字:难得糊涂。我知道,这是句蠢话、傻话、矫情的话。倒不是发明它写出它的郑板桥蠢、傻、矫情,而是拿它说事用它当幌子的人蠢、傻、矫情。真看透了再糊涂,那是境界,是智慧,也许郑板桥有这样的境界与智慧;而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糊涂蛋,本来就啥也看不明白,连糊涂的基本条件都不具备,就妄称糊涂,所以才蠢、傻、矫情。扔下那份结业证书,我又看通讯录。
那张通讯录,上午我是匆匆看的,现在用心多看几眼,还是觉得,它太简略。原名,化名,手机电话,邮箱地址。依据这样的通讯录,连哪个人的所在公司和所在城市都不知道,能了解什么?我也想把它扔在一旁,可又一想,就没扔,继续看,慢慢也就理解了中心的意图。只提供这种粗略的联络信息,也许不无道理,对下一步交往,它既有限制作用,又能对深入的交往起到鼓动与激励作用。比如吧,以我和兰花花为例。如果我们只有四周的同学关系,是匆匆过客,彼此基本一无所知,谈不上什么好感恶感,一拍两散后,完全不必再行联络。联络上了说什么呢?万一哪句说走了嘴,惹出麻烦,岂不没事找事。大家都忙,各有职责,忘记一个人生中偶然同学数日的人非常正常。尤其是,如果我想与她深入交往,可根本不知道她是否有意,从面子考虑,再加上时间空间的种种障碍,打消交往的念头,倒更合情理。但如果是另一种情况,我们特想交往,没上过床没做过爱也想交往,没眉目传过情没言语示过意也想交往,那么,有了这简略的联络信息,也够用了。真名实姓、手机号码、电邮地址,完全能把彼此的关系建立起来。比如,由于我们对对方的许多情况一无所知,就试图挂个电话问:你在哪呀?你在公司任什么职呀?或者,就试图发个伊妹儿表白:我真喜欢你呀!我们可以见见面吗?都很方便。中心方面对结业之后的联系没做限制。
这样一想,这通讯录的意思就更大了。但这份通讯录,太不直观,我看着上面的许多名字,却无法确切地与某个具体的人对号入座。犯一会愁,我伸出另一只手,把那张五十多人的合影照片又举到了眼前。我们没照毕业照。我认为这不是疏忽,是中心成心不给大家机会,如此一来,这张与博士先生的合影照片,就是我们对SBS最具象的记忆了。得感谢中心还能想到,给了我们一人一张。这张照片,有破拉达的“手抠”工具箱那么大,不能算小,可除了博士先生,照片上每人脸上都戴着面罩,学员还穿有紧身衣,究竟谁是谁,令人实在难于辨认。所幸的是,我有另一只手上的通讯录与之对照,我可以看一眼通讯录上的名字,再看一眼照片上那些露在面罩外边的眼睛与嘴,再通过排除法,在五排人里,跳过我,跳过博士先生,跳过211至215这五位老师,跳过那十多个在通讯录上没有原名化名手机电话邮箱地址,在合影照上也被抹黑了脸的同学,来分辨众人。这方便多了,容易多了,我的其他同学,也能掌握这一简单的辨认术吗?如果心情好,我愿意挂上几十个电话,花上几十份电话费,向他们推荐这个方法;但此时我心情不好,另外,我也担心推荐的话,人家不买账,不一定人人都像我这样,有兴趣去关注他人。我没做推荐,只独家实践。我的辨认术效果很好,只一会工夫,我就把那些与我一样,被SBS留到最后的三十九位同学的名字和人,对上号了。对上号了有什么用,我不知道,也没想过,甚至不想我也清楚,根本没用,毫无意义。可我还是兴奋,非常兴奋,特别兴奋,若杨迎春脑袋没压我腿上,我都能蹦起来。我忘记了我身处的窘境。我眼睛在照片和通讯录间来回逡巡,嘴巴一开一合地念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亢奋,惊得杨迎春再次睁眼,傻呵呵地看我,好像我在讲离奇的故事,而她被那故事吸引住了:
侯奋飞/候鸟、王红旗/罗伯特、李春晖/嫣然、高剑诗/变形金刚、朱艳辉/沂蒙红尘、钟城/安泰、薛莉莎/潇潇、苏炜华/东坡、王险峰/毕竟、傅英/幽逸、董松柯/宋恪、安铁岭/亚马逊、竺明珠/朱怡、叶佳佳/香荷满径、石彬/黄桂林、陆逊/鑫淼、王秀花/兰花花、夏小雨/梦在张集、陈恋恋/寒星淡淡、庄重/怡然、张保卫/艾共思、孟德斯/程城、李淑珍/木子真、吕大连/庞大伟、常娟媚/月色皎洁、姜若冰/尚善、梁奇/冬日阳光、肖婉/王晓婉、孙玉春/安娜、韩军/巴特尔、姚光/若谷、陈青石/一统之乐、何海笑/邱天、徐海波/浪涛、郭燕子/天涯此时、吴冬梅/雁北飞、周浅/邹到底、高小欣/倩倩、朴宪云/卜算子。
(花城出版社2007年5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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