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宋驰猛地摇摇头，耳边仿佛响起顾晓光的话，“他们回来了！”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存在的，但顾晓光似乎真的看到什么？

    1

    “顾晓光疯了！”

    刚进办公室，宋驰就听见了这么一个消息。他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在昨晚。”大飞答道。

    “怎么可能？他一直呆在看守所里，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疯掉？”

    “是啊，对于心理脆弱的人来说，看守所压抑的环境的确有可能让他们精神崩溃，但顾晓光是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高智商犯罪分子，还有着很强的反侦查能力，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无疑是不正常的。”

    宋驰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抬起头道：“凭我的职业敏感性，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事情发生在这个时候是有些蹊跷，顾晓光是个狡猾的罪犯，他不会在跟我们玩什么花招吧？也许最近所发生的一系列怪事多少与他有关系，或者说，他知道一些真相。”

    宋驰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决定马上去看看顾晓光。

    “顾晓光现在还在看守所吧？”

    “是的。”

    “事不宜迟，马上跟我去一趟。”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看守所。

    “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顾晓光刺耳的声音几乎震荡着整个看守所。

    两人一走近关押顾晓光的房间，就看到了这么惊人的一幕——

    几个警察正合力架着发了疯一般的顾晓光，他不断地挣扎着，双眼通红，直着脖子，头发几乎都竖直了起来，双手双脚乱蹬乱踢着。

    这与几个月前那个城府极深、沉重冷静的顾晓光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当时他为了替姐姐“报仇”，费尽心机隐藏在魔术社成员中，骗过了包括警察在内的所有人，利用诡异的魔术手段接连杀死了六个人，如果不是在一些细节上被宋驰识破，恐怕到现在还逍遥法外。

    顾晓光看到了宋驰和大飞，他的眼睛瞪圆了：“别过来！别过来！有鬼！鬼啊！”

    “宋队，这家伙真疯了，刚咬了我一口。”一个警员向宋驰抱怨道。

    “兄弟啊，建议你赶快去看兽医，打狂犬疫苗得了。”另一个警员开玩笑道。

    众人哈哈大笑。

    大飞咳嗽一声，冲几个人使了下眼色，他们一看宋驰紧绷着的脸，马上闭口不吭了。

    警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顾晓光拷到一个暖气管上。

    “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看守的警察说：“昨天晚上，我正在值夜班，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他不停地踢门撞墙，说着一通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什么？”

    “我听不明白，好像是说什么死人都活了，听起来挺可怕的，他还说他看见了自己死去已久的朋友，他们都变成了三眼鬼。”警察说着说着，表情还有些纳闷。

    “找医生看了吗？”

    “看了，医生说他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导致精神分裂。还让我们最好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但这是个重犯，我们做不了主。”

    “重犯也有治疗的权利，让医生给个鉴定证明，如果事情真是如此，我会向上级请示，把犯人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宋驰说完向顾晓光走去。

    后面的警察提醒道：“宋队，小心点儿，这家伙可是六亲不认的。”

    顾晓光靠墙坐着，胡子拉碴，脸上的血色更少了，似乎变成了一个玻璃人。

    宋驰走到他身边，笑了笑说：“装得挺像的嘛。”

    顾晓光竖起了中指，“嘘”了一声道：“他们来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们回来了！”

    “谁？”

    “鬼，那些鬼……厉鬼……”他的嘴唇嚅动着，“鬼……”

    “老实点儿，别给我装疯卖傻了！”宋驰厉声道。

    “你是谁？”

    顾晓光的这句话令他意想不到，他一时居然无法回答了：“我是谁？你不认识我了吗？”

    突然，顾晓光紧紧缩成一团，咬牙切齿地说：“你……你是来索命的。你是索命鬼！”

    “放你大爷的狗屁！我是宋驰！”

    “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看守室里充满了顾晓光尖厉绝望的叫喊。这声音在雪白的墙壁和地板，还有阴霾的天空间来回飘荡着。

    紧接着，风开始肆虐，雨开始狂泻，天地仿佛被一块湿漉漉的黑布笼罩住，让人觉得更加压抑、沉闷。

    一道闪电过去，照亮了整个关押室。

    “啊……”一声惊呼，顾晓光像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似的，缩起了身子，面如土色。

    “你怎么了？”宋驰急急地问。他甚至还能听到顾晓光上下牙齿间颤抖的声音，这让他的心跳也莫名地加快了。

    “鬼……有鬼！”顾晓光拼命想挣脱掉手铐。

    “鬼？什么鬼？”

    “三只眼睛的鬼，三只眼睛的鬼……”顾晓光双手捂着脸，牙齿不停地打战，“你看到了吗？”

    宋驰环顾了一圈四周，又飞快地望向窗外，外面依然是急风骤雨，遮断了天地，什么都看不见。

    几个警员也茫然地摇了摇头。

    大飞说：“什么都没有，难道这小子真疯了？”

    雨季是精神病的易发季节，特殊的刺激更是会导致病发的加重和频繁。

    “不……不可能的！”顾晓光面目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着，“你们都是鬼，三只眼睛的鬼！”

    宋驰被顾晓光说得心里一阵发毛，他又睁大眼睛看了看外面，但什么都看不见。尽管没看到什么，但顾晓光的表情，却还是让他感到，有一股寒意穿透进入骨头里。他想起宠物店里那些面目扭曲的死狗，以及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的狗血，他的心里依然觉得深深的恐惧和不安。特别是那暗红色的、在地板上四处流淌的狗血，犹如一幅血腥的画面牢牢的烙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杜克帆！师父！”顾晓光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你的预言还是成真了……”

    “等等，什么预言？”

    “他疯了！”

    “不，我没疯！”

    根据科学的研究，所有的疯子都认为自己不是疯子，反而认为自己是个天才，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的病情已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顾晓光趴在地面上，翻着白眼嗷嗷直叫，随着他面部的扭曲，如同一个即将死去的躯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宋驰猛地摇摇头，耳边仿佛响起顾晓光的话，“他们回来了！”想着想着，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来。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魂存在的，但顾晓光似乎真的看到什么？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三只眼睛的鬼，三只眼睛……

    这不是二郎神吗？黄海洋曾经给他提到过这个神仙，他当时没太在意。因为他向来对这些虚构的神话故事不以为然，更不可能成为办案的线索与证据。

    他自言自语的那些莫名其妙而又令人害怕的话又是怎么意思？这一切究竟有什么联系呢？

    难道顾晓光也知道了食人山古墓挖掘的事故？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绕了一下又被否定了，作为阶下囚的顾晓光怎么能知道这些呢？

    那么顾晓光所说的“三只眼睛的鬼”，是否在暗示着什么呢？他的举止和表情变得那样的古怪，甚至令人感到害怕。

    宋驰再也不愿意想了，他宁可相信顾晓光的发疯就是因为胡思乱想导致的，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全是来自于人自身的臆想。通常，人总是被自己吓死的，他这样安慰自己道。

    这天晚上，宋驰给姜涵打了一个电话，简短将事情说了一遍。

    姜涵当时正在吃饭，二话没说就开车赶到了宋驰的宿舍。

    宋驰正躺在床上抽烟，姜涵看着满地的烟头，摇着头道：“老伙计，少抽点，吸烟可是慢性自杀。”

    宋驰从床上一跃而起，从枕头上摸出一盒大中华说：“要不要来一根？”

    姜涵摆摆手，又仔细一看，立刻两眼放光道：“好家伙，特制的极品中华，你从哪里搞到的？据说这种档次的好烟是用来招待外宾的。”

    “那当然了，算你识货，这烟也只有奥巴马那级别的能享受到。”宋驰神气十足地说着，眼珠又一转，“算了，为了你的健康，我还是收起来吧。”

    “别别别，给我一根。”

    宋驰笑道：“刚不是挺能装的吗？一盒中华就叫你这个瘾君子现出原形了。”

    姜涵马上抢过来，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点上，美滋滋地吸上一口，赞叹道：“好烟，好烟，死了也要抽。”

    “别美了，言归正传吧。”宋驰问，“你是搞医学的，你相信人类存在第三只眼吗？”

    “其实，关于第三只眼的说法由来已久，在东方的许多宗教仪式上，人们习惯在双眉之间画上第三只眼，认为这样便可获得与宇宙进行直接交流的通道，也就是能通鬼神的眼睛，它能洞见常人所看不见的事物；古希腊哲学家认为，第三只眼位于大脑中心部位，将其比喻为宇宙能量进入人体的闸门。直至今日，现代医学对第三只眼的研究也从未停止过。”

    姜涵又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继续道：“第三只眼出现在胚胎发育两个月时，即晶体、感光器和间脑区域的神经细胞形成阶段。奇怪的是，它刚一出现，马上就开始退化。著名的海克尔生物基因定律为此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据。根据这一定律，胚胎在很短的时期内会经历其所属物种的整个进化史。即人类在胚胎时期能够出现我们的先祖所具备的某些形态特征。人类学家认为，人体的某个器官会发生退化，然后便不复存在。从古代两栖动物的进化中可以发现它们同样伴有退化。新西兰的斑点楔齿蜥已经存在了2亿年，它的颅骨上有很小的眼眶，在一层透明的膜下隐藏着一只真正的眼睛。古生物学家发现，许多灭绝的爬行动物头顶都有眼睛，它是这些动物视觉器官的重要补充。正是因为具有这一独特的器官，爬行动物才对地震、磁暴和火山爆发等自然灾害非常敏感。”

    宋驰感觉像是听天书似的，也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听姜涵滔滔不绝地说着。看来作为一名刑警，各个方面的知识都要有所涉猎，否则许多谜底根本就无从解释。他头一次感觉自己阅历的浅薄。

    “动物的第三只眼确实能够物尽其用，而且还可以保护自身安全，但人要它来做什么呢？许多科学研究表明，松果体是人体的第三只眼睛。不论是飞禽走兽，还是蛙鱼龟蛇，甚至人类的祖选，都曾有过第三只眼睛。只不过随着生物的进化，这第三只眼睛逐渐从颅骨外移到了脑内，成了‘隐秘的’第三只眼。尽管松果体移入了黑洞洞的颅腔内。‘深居简出’、‘与世隔绝’，不能直接观察五光十色的大千世界。但由于它曾经执行过人类第三只眼睛的功能，凭着它原来的一手‘绝活’，仍然能感受光的信号并作出反应。例如人们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会感到心情舒畅、精力充沛、睡眠减少。反之，遇到细雨连绵的阴霾天气则会情绪低沉、郁郁寡欢、常思睡眠。这一现象正是松果体在‘作祟’。”

    “大脑将宇宙中的能量汇集起来，而身体与地面振荡保持一致。所以，松果体能够从宇宙获得超凡的想象力，将其化作神经冲动，到达丘脑下部。然后，这些信号随着神经进入视网膜，视网膜上便出现虚拟的图像，同时，图像以神经冲动的形式继续传入大脑的视觉皮层，产生意识。未卜先知的画面通常是闭眼而非睁眼时出现的。未卜先知的能力应该是在我们的祖先失去了头顶上的眼睛后，作为对这一消失器官的补偿而出现的。”

    “有专家认为，祭司充分利用了这一退化器官。为发挥第三只眼的功能，他们用钻石做头饰，在宗教仪式时佩戴。或许，宇宙的神秘能量正是通过宝石透明剔透的结构，以光束的形式汇聚到头顶。电磁波到达松果体并作用于其组织，水晶起的作用与晶体类似，只是它吸收的并非普通光线，而是宇宙能量。在宗教仪式上中，祭司正是借助人为的第三只眼，洞悉一切。”

    “在旧石器时代末期，一些宗教学说的信徒通常会被施以脑颅环锯术，他们的头顶会被挖出不同形状的洞。环锯术的被施予者都是祭司的候选人，不知这是不是为了减轻宇宙神秘能量进入松果体的难度。松果体是否是第三只眼睛，它是否具有特殊功能目前尚无定论。古代曾经有能量中心之说，这一中心很早就被冠以第三只眼之名，因为它能够接收和反映出具体的图像，看来古人的结论不无道理。”

    “打住打住，”宋驰终于听不下去了，打断姜涵道，“你说的东西太专业了，我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你就告诉我，为什么顾晓光提到了第三只眼？”

    “我怎么知道？莫非他的发疯跟长着三只眼睛的人有关？”

    “有这样的人吗？”

    姜涵清了清喉咙，说：“这就多了，《封神演义》描写了数位具有怪眼的人物，譬如闻仲、殷郊、温良、马善和吕岳都有三只眼。但最广为人知的还是二郎神杨戬，这个在古书上有记载，民间也有说法，这是古代蜀国人的象征，相传古代的蜀国人的特征就是猪首纵目，脑袋很像猪，可能耳朵是扇风耳，眼睛是立着的，所以二郎神的三只眼，特别是立着的这个眼睛，他实际上是古蜀国人的象征。”

    “什么逻辑！这不就是恶搞吗？”

    “的确有点儿，胡适还认为历史上的杨戬是一个刮地皮的人物。”

    “什么叫刮地皮？”宋驰狐疑道。

    “因为宋时二郎神崇拜最盛，每逢他的诞辰，善男信女都要负一块土到他的庙里去作礼物，与刮地皮的行径相类。”

    “难怪杜七圣的墓地里有二郎神的壁画。”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急问，“老伙计，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杜七圣所谓的复活之日吗？”

    “你是说……日全食？”

    “对，我记得小时候，每逢月食或者日食的时候，老人们都说天狗吃月亮、天狗吃太阳了。直到现在，每逢月食、日食时，不少城乡百姓还流传着敲锣击鼓、燃放爆竹来赶跑天狗的习俗。”

    “这有什么关联呢？”

    “我在想，这天狗会不会就是二郎神的哮天犬。”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了。看来杜七圣的传说确实与二郎神有着什么渊源。可我们总不能光这样瞎掰吧。任我们的想象力再如何天马行空，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得出合理的结论。”

    “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宋自信满满地说，又一脸诧异地问姜涵，“我怎么发现你今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为什么你忽然间知道这么多东西？我可是私下听说你大学的时候经常挂科补考啊。”

    姜涵傻笑道：“勤能补拙嘛，我在过来的路上，用3G上网恶补了一下。”

    “我说呢，都玩上高科技了。”宋驰道，“在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古老的神话故事还有多少可信度呢？”

    “存在即是合理，世间万物都是相辅相成的。不过我还是要建议你，最好别相信神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从顾晓光这条线索上突破才是明智之举。”

    “唉，这下亏大了。”宋驰无奈地叹气道，“本以为叫你来，你能帮我呢，没想到你从网上搜出一堆垃圾就把我的‘大中华’给忽悠走了。”

    “靠，我这费尽口舌对牛弹琴，没功劳总有苦劳吧？”

    2

    几天后，顾晓光的医院鉴定下来了。在警方的反复研究后，决定把这名犯罪嫌疑人先送进精神医院进行治疗，等康复以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审讯与制裁。

    临行前，宋驰又审了一通顾晓光，希望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线索来。但这次，顾晓光或是沉默不语，或是哈哈大笑，气得宋驰真想上前抽他几耳光。

    顾晓光被几个人强行塞进一辆白色面包车。

    他尖声抗议着。医生们将他架着走开，他一边挣扎着，一边转过头，怨毒着望向宋驰，冷冷地说：“你以为你能对付得了他们妈？”

    那声音阴恻恻。

    “别以为你这副德行，我们就怕你。”大飞回应道，又冲身边的宋驰说，“这小子病得不轻，估计在精神病院有罪受了。”

    宋驰若有所思地问：“在看守所的时候，有人去看过他没？”

    “这可是个重犯，我们都是严加看管的，绝对不会有外人进来。再说了，如果有家属来探望，那也是有记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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