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河口物语IV-我的哑巴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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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们尽管在故河口过着悲欢忧喜的人生,而小孩儿们却在此度过了美好的童年。

    我在村上有一个好朋友,一个坏朋友。好朋友叫木鱼,是队里大聋子爹的侄女儿。论辈分我该叫她姑姑。坏朋友就是与鹿女死对头的小蓝姐妹。她们踢毽子不同我一个组,说我手脏得象乌龟爪子。踢毽子用的是脚,关手啥事?而小蓝又是踢毽子的大王,不跟我一个组,就意味着我踢不成。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跟毽子大王做对吧。由此大家都在踢,我却在耀眼的阳光下无比孤单。我真是恨透了小蓝。还好她跟鹿女不是一个队。否则鹿女也要在她脚底下过悲苦人生了。有次,三姐为了维护我与鹿女还跟她们姐妹打了一架,被老师罚进办公室站了一下午。

    我的童年是很孤单寂寞的,谁都不大理我,倒是木鱼一直陪伴我。

    木鱼的父亲有四弟兄,姓张。她父亲是老四,人称四聋子嗲。她大伯叫大聋子嗲,在村里炸油,就是小姑的恩爷。祖母既是这样的一个人,谁对她有恩,她必要偿还。大聋子曾被大姑救过命,也曾帮助过祖母一家入队,算是有缘人。由此祖母就叫小姑拜了大聋子为恩爷。好将两家的深情厚谊延续下去。大聋子嗲的老婆,乡亲们都叫她赵婆,没跟大聋子嗲叫。因为她本就不是大聋子的老婆,是一个军人的老婆,军人姓赵。军人去当兵,一直没有回来,据说早死了,赵婆把眼睛都哭瞎了一只,由此大家也叫她瞎婆。

    瞎婆年轻时非常漂亮,与大聋子爹没有孩子,收养了一个儿子,叫说红,就是木鱼的亲大哥。小姑叫他恩哥哥,从小一起玩,感情十分要好。小姑喜欢这对恩爸妈胜过自己的亲爸妈,有空就到他们家玩,恩爸妈对小姑也挺好,有好吃的都留给她。他们的房屋也住在故河口河滩外阴暗的树林旁,与肖老大是邻居。家里也不大兴旺。赵婆也总是呆在房间少出来,脸色苍白的,一个脆脆的瓜子脸,储存着许多忧伤。盘着一头乌丝,看去有些幽灵的感觉。说起话来,也是温和低沉,似有不可言状的苦痛。穿着花花棉衣,既平和又风骚。眉眼细长的有着古典狐媚气质。暗里,我认为她才是村上那只真正的狐狸精!

    河滩上除了肖老大家,就是她家,这两家人都古怪。河外滩很孤独,大聋子爹时常打赵婆,打得赵婆直往河滩内面人多的地方跑,跑着跑着,就跑到了祖母家。大聋子爹追到祖母家便不追了,也不打了,两人在祖母家吃过饭,见过恩丫头,又欢喜的回去。实在奇怪之及。

    他家门前有几颗柑子树,菜园里栽着各种各样的菜,在阳光下闪耀着异常的孤独,没想到她家的菜也是孤独的。但她家于我们孩子们心中,永远神奇。我与木鱼常到她家去玩。她屋旁边也很吓人,不涨大水时是条大水浃,涨大水时就成了长江。坐在门前,可见长江水,睡在房间,可闻长江鸣。若是害怕的话,藏都没地方藏。我们扳鱼时常跑到她家去歇歇,赵婆就拿水果给我们吃。她家收拾得非常干净,脸也白净,那门前的柑子更是幽香的寂寞,如赵婆曾沉沦的青春。赵婆婆的情状让我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从小听说,却从未见过的秋景阿姨婆。想象中,秋景阿姨婆就如我这常见的赵婆婆一样。或因她们心中都藏着热烈悲痛的爱情。

    大聋子爹在我们小小童年心中,是个神,因他在村上炸油坊当炸油师傅。每天清晨跟我们一块上学似的去榨油坊上班。他还有一门神功,兆兆。据说他的手兆到了谁的脑袋,谁的运气就最好,考试会得高分,发奖会有奖状,踢毽子会赢,总之做啥都顺心顺意。于是小伙伴们都抢着要他在自己头上兆一下。我与木鱼每次都有份。说不出那种被兆后的兴高采烈。真如找到了阿里巴巴藏宝图的钥匙,神气活灵的去了学校。

    清晨的阳光普照,二婶子菜园的向日葵迎着阳光。宽大的绿叶顶着金黄的向日葵,那向日葵居然会动,如大聋子爹的手一样。难怪被他兆一下,运气会特别好。原来给他兆下就仿佛给向日葵照了一下一样。

    其实大聋子爹的神奇与伟大,远不止兆你的头,还因他未兆你的头,你怎么骂他,他都听不着,更伟大的是他裤兜里有芝麻饼,香喷喷的。

    有时我们还从学校跑到炸油坊去找他要芝麻饼吃,因为他分给我们的太少了,都不够吃,只够舔舔。这种对芝麻饼无限的渴望,让我们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冒险。

    炸油坊严实实的,没有一扇窗,也不是没有窗,而是炸油坊的墙太高太厚,窗户也很高,我们够不着。我们就用石头把墙敲了一个洞,从洞里见到大聋子爹腰间束着一根红带子,手把把圆锥型的木柱子往一排排的木板上撞,木缝里就滴滴的滴出油来,每撞一下,还吆喝一声,很有节奏感。那木缝里就压着芝麻饼,饼上有些黄色的稻草粘着,稻草也似芝麻饼一样香脆好吃。

    炸油坊就在村部大院,大院外是油菜地,油菜地外就是斗岸浃,水浃中间有条小路,小路上站着好些人,在钓鱼。

    四月间吧,油菜花开得金黄一片,蜜蜂忙碌着从中踩蜜。我们在洞外大声的叫:“大聋子爹,大聋子爹。”可他怎么也听不着。叫得我们喉咙都哑了,就跑到斗岸浃中间的小路上去看钓鱼。水浃清冽的,水草特别多,乍一看,就是青汪汪一片,鱼儿在水草间悠然的游来游去,可多啦。水浃小路两旁的水面成椭圆型,人在其间如漂浮在水上。我们看了一会,又跑到墙洞外大叫:“大聋子爹,大聋子爹。”这回,他似乎听见了,把身子转过来,望着那墙壁一会,才猫着身子从洞里往外瞄,就瞄到我们。于是就将手里的撞油棒放下来,隔着墙壁打我们巴掌。用手臂上的青带子檫了下汗,然后走到木板前,从那里面揪出一点芝麻饼,透出墙缝给我们吃。竟然是苦的,一点都不香。

    大聋子爹说:“苦死你们这些淘气鬼,谁叫你们把墙壁敲一个洞的?”他给我们吃的不是芝麻饼而是菜籽饼。由着墙外有斗岸浃,大聋子爹怕我们掉进浃里淹死,就给我们一人一块小芝麻饼,叫我们回学校去,再也不要来了。于是我们就兴高采烈的拿着芝麻饼回学校了。当然过不了几天又去一次,哪里肯不再去呢?

    晚上放学回家,经过一条大沟,沟边也有人在钓鱼。夕阳下,一竿子刷一个。有时钓到大鱼,还就将鱼竿拉断了。那情形非常迷人,于是站在沟边看,直看到夕阳收拢,天黑了,人家钓鱼的收拾东西走了,才罢休。黄昏的沟面,刁子鱼都浮出寻食,一群群密密层层,手一捧都捧得着。刁子鱼晒干了,煎着很好吃,去学校带饭做菜最好。

    路上就听见母亲在骂人。骂我们大砍脑壳的小砍脑壳的,怎么不死光光!大姐在厨房边挨骂边做饭,我们小的忙藏进了房间,等饭熟了,出来吃。只是等到吃饭时,早已是星光灿烂。都不知那时做餐饭为什么要那么长时间。我都睡着了,喊吃饭喊不醒,还要挨母亲的几顶弓,多悲催。我特别不喜欢晚饭吃那么迟,但没办法,母亲不会因此早些收工。祖母也不会赶来帮我们做饭,四叔家里也忙不赢。鹿女有次对我说,她之所以嫁给陆仔,就因为他家的晚饭吃得早。这点居然成为鹿女选择男人的条件!可想那时我们家的夜饭有多迟,给孩子们心灵造成了多大阴影。

    中午回家也甭想有饭吃。而木鱼家就很不同,吃饭总很准时,所以我就跟她成了好朋友,时不时的跑到她家去吃中饭。

    木鱼的父亲是个捕蛇者,捉了许多蛇放在堂屋的门弯里,吓得人要死。她家靠她父亲捕蛇,做起了青砖蓝瓦屋。屋檐宽宽的向阳,阳台下有长长的走廊,很时髦。但人都说她父亲这样下去,终有天要被蛇咬死。这话一点都没说错,后来她父亲真被蛇咬死了。据说是被一条只有一手指粗的蛇咬死的。木鱼的父亲开始还不在意,不想很快就肿起来,还没来得及医治就死了。人说那手指粗的小蛇是蛇王。咬到了不死才怪。木鱼的父亲死后,木鱼的母亲就与她的大哥二哥住一起。

    小学时,我们的学校离家五六里路,往返得十多里。孩子们每天都从家里带午饭到学校去吃。因为路途太远,回家吃饭,饭不及时的话,会迟到。然而也有不带饭,回家吃热饭热菜的。木鱼就不用带饭,回家吃热饭热菜。她的两个哥哥,大哥结婚了出工,二哥未读书了,也出工,她母亲不用出工,专门在家做家务。她家的饭真好吃,菜都摆满了桌。西红柿炒蛋,茄子,冬瓜,菠菜什么的。关键是她家的菜饭是热的,挺香,一摆上桌就吃,也准时。

    而我家永远不会有这样的餐。父亲在学校工作回不了家,母亲在田间出工也回不了家,祖母自己都忙不过来。午间,我回家不仅没有饭吃,还会遇见一群乱跳的鸡,在屋里咯哒咯哒的好不热闹,把家里每个角落的剩谷烂米都啄了出来,拉得满屋都是鸡屎。而木鱼家的情形就太不一样。

    木鱼家在沟边上,门前有两颗高大的刺槐树。大伙们回家路上。很远就闻到木鱼家的饭香。沟边的小树下阳光清凉温暖,树木叶青枝茂。清澈的天地间只有木鱼知道我的心思。她用腿撞撞我:“去我家吃饭吧?”于是我就随她去了。她母亲拣条凳子叫我坐下,盛碗饭给我。她母亲做的饭真好吃,不软不硬,白白净净,青油炒菜也味道好极。

    偶尔与木鱼有些不和,一路上她都不理我。走到她家不远时,我便用腿撞撞她:“我去你家吃饭吧。”她不好意思就“恩”一下,我们就此和好了。有时两人实在吵得厉害,她都说,不要我到她家去吃饭。而每走到沟边上,那饭香传来,清亮温暖的阳光下,我就摇着小树丫,摘着青树枝,沿着木鱼的脚印,默无声息的仍到她家去吃饭。木鱼不理我,甚至不肖的把我书包扔很远。我却不慌不忙的拾起书包走到她家饭桌前。木鱼母亲便对我说:“今天吵架了?她不叫你来吃饭?”我便笑着说:“是的,她不叫我来,我还是要来,您做的饭太好吃了。”于是木鱼的母亲就说我好乖,跟我盛来一碗饭,搬个凳子仍叫我坐下,然后对木鱼说:“来,坐一块吃……”于是木鱼就很不情愿,扭扭捏捏的坐到我身边来了。

    回学校路上,木鱼就说我是个死脸皮子。我也觉得自己死脸皮子,可每到她家不远的沟边,望着那青枝绿叶的树木,那温暖清亮的阳光,及她家门前刺槐树下整齐的桌椅碗筷,就忍不住。后来我就对木鱼说:“叫我不到你家去吃饭也可以,先叫你母亲把那饭桌椅子搬进屋去,不要摆在走廊下。”木鱼就说:“你什么人,管我家的饭菜桌椅子摆哪呢?”我就说:“那没办法,我还是要去你家吃饭。”木鱼就说我真真是个死脸板子。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木鱼真跟她母亲说了?饭菜桌椅真不见了。其实也不是,是她二哥结婚了,她母亲被分到了一边,不再跟他们做饭了,当然见不着那么整齐的桌椅碗筷,我亦不上她家去吃饭了。

    我不到她家吃饭后,她就常到我家来吃饭。她二哥结婚后,她大哥与二哥分家,都不知把她分给了谁?没地方吃饭了。她母亲也病了,没多长时间就死去。这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谜,好端端的,年纪又不大,怎么就死了?她做的饭真是好吃,长得也美丽,像幺婆婆一样。木鱼对她母亲怎么死的,一点也不知道。据说她母亲是吞药死的。与幺婆婆死法一样。

    木鱼到我家去吃饭,是我自己做。没多少菜,多半时候就是把那群鸡赶得天上飞,拿它们生的蛋炒饭吃。若是被母亲发现了,会骂餐死的。别看母亲每天忙得起飞,可家里鸡每天下多少只蛋,却是一清二楚。

    有些时候我们也不回去吃午饭,因家里发了一簸箕碍馒头。碍馒头没发壮,饱肚子。每天带几个做午餐。有次,实在吃不完了。就想着害害小蓝姐妹。把唾液与泥土拌进馒头里,用手捏了又捏,然后含进嘴里咬碎后,吐上唾液,再捏捏。这样在我们小小心中,就是特脏特坏的。这样的馒头给小蓝姐妹吃了,肯定拉肚子。可还没找到小蓝姐妹,倒碰见了三姐,三姐没回家吃午饭,就将那脏馒头活生生的吃进肚子里了!至于三姐是否拉了肚子,我就不知啦!

    有段时间,我也享受过午间有饭吃的幸福。正月里,十五做的团子还没吃完,田间的活也不忙,家里正打张新六弯床。那可是母亲想了二十年的床。母亲在家安置木匠师傅,由此一日三餐很准时。我就每天中午回家吃饭,叫上木鱼。两人吃过母亲做下的饭菜,带着母亲煎好了的团子,边吃边在路上走,太阳清亮温暖的,沟边的树木依旧青枝绿叶,而那田间江岸吹来的风,就更为的爽心悦目了。

    可这样幸福快乐的日子只过了一个月,六弯床就打起了。农活也忙起来,母亲要到田间干活,没时间做饭了。真是好怀念那段时光,真希望六弯床永远打不起。

    后来木鱼就休学了。因她的父母都死了,她的两个哥都不管她。还在上学的我,还是很喜欢跟她玩,邻居肖云却一点都不喜欢她,总是打她,不要我跟她玩。有次还将木鱼打得藏进门弯里。队里像我一般大的女孩,都叫肖云云哥,木鱼很喜欢云哥。我一点都不喜欢云哥,他太喜欢打人了,德性就跟堂弟建差不多。

    还有祖父出葬的情形,在我小小脑海里一直挥不去。洁白的花圈放了一里路远,人们披着孝布穿着青衣,为祖父开追悼会。章莆叔主持追悼会,高念着古显考陈公某某大人,德高望重,英明一世……后面还有很长的一些话,不记得了。然后就是乌黑的人群涌动,堂弟建削着光头坐在棺材上。人们抬着棺材敲锣打鼓哟嘿哟嘿的走。只是棺材太重,哟嘿哟嘿好多下,就是抬不动。原那黑压压的并非人群,而是煞气。

    祖父出葬时犯了煞,行了好多道法,才将棺材抬走。那天下着小雨,我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躲在屋山头的厕所里,害怕得不敢出来。厕所装满了树兜,兜里长了虫子,虫子爬出来似乎要咬人。于是我就从厕所跑出来,摘着母亲菜园边的辣鸟子花玩,辣鸟子花大得象喇叭,一吹一响。似鸟鸣。后不久,祖父就成了一坡荒土,我们再也见不着他了。

    有次我梦见祖父要我去跟他打伴,我不肯,他硬拉我去,以至我醒来,手还拉着床架。由此我就病了,母亲背我去医院。路上一户人家的乌麻狗在身后哐哐叫,差点咬到母亲。母亲一往对孩子都是漠然的,背我去医院,只证明我的确病得厉害,且病了许久。

    我睡在竹床上爬不起来,木鱼每天都来陪我,阳光宁静的洒在村庄上,肖伯母屋旁的树枝子在夕阳下跳出一片温馨。云哥也常过来陪我玩,还是喜欢打木鱼。还是不要木鱼跟我玩,他小小心里怎么啦,我不知道。许多日子过去,我还没有从竹床上起来,只觉得嘴巴里不仅酸酸的,还苦死了。祖母每天从家里跑来看我,直嚷着说:“平丫头啊,平丫头会把给人家啊。”

    我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将我把给人家?以前不是把给过四叔么?回来了,还是要将我把给人家。想想真是很伤心,于是就对母亲说:“若是硬要把我给人家,那原把我给四叔吧。”母亲听了,躲在一边哭,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哭。

    那时期,母亲天天背我去医院打针。那人家的乌麻狗都认得我们了,不再跟在后面咬。乌麻狗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女孩,跟我差不多大,每天目送着我与母亲远去。她小小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为何目送我们,我也不知道。不知母亲这样背了多少天,终于有天我躺在竹床上,感觉满目全新的都是阳光,那天是出了很大太阳,亮黄亮黄的钻进了树丫巴缝里。三姐坐在床上整理书包,我已好久没上学去了,也想整理好书包去上学。这样想,我就从竹床上溜下来,那一刻,我打了一个大喷嚏,喷嚏使我的鼻子里喷出两条白色的长虫。

    两条长虫从我鼻子喷了出来,吓得三姐尖叫。母亲闻声赶来,我已经好了,那两条虫子阻在我气管里,害得我差点死掉,关祖父啥事呢?那时人真是迷信,小孩子儿一点不好,就说是某个死去的亲人亲了,又是装香,又是教饭,还求菩萨,忙得不亦乐呼,至于最终到底怎么好的,都不晓得,还道是行迷信行好的呢。从打了那个喷嚏,喷出两条虫后,我就好了,没把给人家做丫头。祖母上来看见我乱蹦乱跳的,吵着要跟姐们一起去上学,便高兴的说:“平丫头又拣回来了,还是我陈家的丫头,没把给别个。”

    那是我儿时病过最长的一段时间。也就是那次,我人虽然好了,可说话却一天一天的不圆暖,以至最终失去了说话功能,成了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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