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娇

    爸爸总睡懒觉，总让戴尔给看车衣服。戴尔刚上初中，时间很紧。如果不给爸爸看车衣服，他就能早上学半小时。

    车衣服是车子穿的衣服，爸爸怕他的帕萨特冷着，冬日里就在成衣铺给车子做了一件冬装，车子披着棉斗篷，远看像一尊怕冷的石头。

    爸爸跟戴尔说，等明年买到车库，你就不用看车衣服了。又说，你若能把车衣服放后备箱里锁上，你就尽管上学。

    可是这两样戴尔哪样也做不到，爸爸说的明年，其实是个不等数，明年到底有没有卖车库的还不知道。而车衣服放在后备箱困难也太大，车衣服像四条双人被那么大，放进后备箱，怎么也扣不上盖子。

    这让戴尔犯难了。

    戴尔的难处，楼下开小卖店的老爷爷全看见了。老爷爷就对戴尔说，你只管热车，车衣服我来替你照看。戴尔喜出望外。把车子的发动机打开就上学去了。

    这以后的日子戴尔很轻松，他能利用早去这半小时把早自习的题做了，还能为同学打两瓶热水放在教室。戴尔觉得生活是快乐的。

    可是问题还是出现了，这问题让戴尔顿时萎靡起来。车衣服丢了。是老爷爷为他看管半个月以后丢的，而且是夜里丢的。

    戴尔早晨起来去热车，发现帕萨特早把衣服脱光了。戴尔问老爷爷，老爷爷正打点顾客，他说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拿回去了呢。戴尔说我家在六楼，我拿不动呀。老爷爷说，我早起就没见它呀。

    父亲一听车衣服丢了，破天荒起来了。父亲没有责备戴尔，只围着车子转了一圈，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啊。回屋去了。父亲把戴尔和老爷爷晾在了这里，他们俩都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戴尔很尴尬，老爷爷更尴尬，老爷爷对戴尔说，我这是费力不讨好啊，没功劳连苦劳也没赚着。

    戴尔忙劝老爷爷，我爸不是那意思，我爸是太心疼车衣服了。老爷爷一脸的无辜。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美丽的帕萨特第二天就穿上新衣服了。这回是更厚实的色彩更纯的银灰色，帕萨特得意了，戴尔可就更辛苦了。这回父亲怕丢了，把底端用绳链上了，而且把车就停在了小卖店底下。小卖店晚十一点关门，早晨老早就营业，中间的几小时戴尔家还在楼上，估计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这天戴尔起来，依旧热车，刚来到车跟前，老爷爷从屋里走出来。老爷爷说，我为你看了一夜的车衣服，不然它又丢了，昨晚已经有好几家丢的了。戴尔不知怎么回答，是说谢谢，还是说不需要这么做，因为老爷爷的年岁早到了70了。

    老爷爷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啊，我一世清白，不想让你们家的车衣服在我眼皮下丢了。可是这与老爷爷有什么关系呢？戴尔垂下了头。

    以后的几天里，车衣服相安无辜，戴尔知道是老爷爷在暗地里帮他的忙。

    一晃戴尔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老爷爷了。这天爸爸没烟吸了，戴尔去小卖店为爸爸买烟。意外地没见到老爷爷。是老爷爷的女儿在卖货。戴尔买完了烟，没有走的意思。女店主就问他还需要什么。戴尔嗫嚅着说，老爷爷怎么不在这了？老爷爷的女儿说，你有事？戴尔说，他总是为我看着车衣服，我们家的车少挨不少冻。女店主看着眼前这个腼腆的少年，眼里有了一丝喜欢，她说，是你家呀，我父亲每天都为一家看着车衣服，我以为是他老了说胡话呢。

    见戴尔在认真地等她说老爷爷的去向，这才说，他病了，住院了，一有响动就出去看，大半夜的，好人也受不了啊。

    戴尔的心震了一下。就像睡得好好的，猛然有人在他枕边敲铜盆。

    再路过小卖店时，戴尔都要想起老爷爷，缺个笔和本什么的，戴尔都要去小卖店买，一是看看老爷爷回没回来，二是他想为老爷爷家增添一点儿收入，可能一只笔老爷爷才挣一毛钱，但那也是戴尔的心意，有时他明明没有什么可买的，也要搜寻家里是否缺油盐酱醋。戴尔的妈妈有一天发现，他们家的酱油，一茬没用了，又来一茬，用也用不尽了。

    一个月以后，老爷爷出院了，但是再也没有精气神站柜台了。他就在后屋躺着，有时出来晒晒太阳。

    帕萨特有房子了，是一家车库出卖，父亲高价买了下来。

    戴尔再也不用看车衣服了，他自由了，可以上早自习了，可以为同学打开水了。但是他的心里总像揣着一件事。由于总是想，这天放学他走进小卖店，用爸爸给他的零花钱，买了一箱纸袋蒙牛牛奶，付过钱后，他对女店主说，请你把这个转交给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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