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结伴的当然是嘟嘟的爸爸段玉河。有嘟嘟牵连着,我与段玉河有着不了的情缘。我叫他段叔叔,他说叫大哥,我说叫大哥就差辈分了,要不啥都不叫,就叫老段吧。
我们抓着树枝藤蔓毫无目标地攀爬,我们来到一片浓密的山林里,山林里,空气格外清新,一呼一息,润着凉凉的秋意。我们的四周漆黑如磐,脚下偶尔透来一些光亮。它是来自彩云岭工地的光亮,使我顿时感到无边的寂寥和无边的凄凉。
我想叫,我想像嘟嘟那样叫。
老段说,方顺啊,你想叫就叫吧。
我想学嘟嘟那样叫。我学嘟嘟叫,得天独厚,近水楼台。
叫吧方顺,你想叫就叫吧!
我就叫了。嗷!不太像。嗷——!嗷——!嗷——!嗷——!
有些像了。
谁知就在这时,从各个方向各个山头各个山林里几乎同时响起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嗷——!嗷——!嗷——!
嗷——!嗷——!嗷——!
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愿叫?为什么大家都在叫?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声啊,一时间惊魂掠魄飞沙走石地动山摇!这叫声啊,足以把彩云岭一口吞噬!
老段使劲地抓住我摇晃,企图把我从嘟嘟的奔放中晃醒。我醒过来了,慢慢地站稳了。伴着阵阵如哨的山风,各种树木的枝叶越加不停地摇曳,摇曳的幅度越大,我们的上方越能透出一派叫人激动的天空。仰望星空,我觉得我有许多真诚的感觉。然而,我没能想明白,没能说出来。
我只好哭了。
慢慢地,四面八方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嘟嘟一般的呼号。
早上醒来,我的嗓子完全哑了。我到食堂买了两个馒头,来回路上遇到了不少哑巴,大家道路以目,微笑着点头。工友们的心里好像也都轻松多了,愉快多了。
昨天在那个坟包一样的窑洞里姜春水对我说,收废铁的人今天带车去他那儿,他快要熬出来了。
那么,我只能远远注视他,祝福他。
我在炸药库小院外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下了。这儿视角很好。我料定战争年代它一定是某个首长向前敌瞭望的地方。
我手握单孔望远镜,向西南方向山林深处的那座坟包一样的窑洞望去。望着望着,我的心颤抖起来。
收废铁的破车进来了,山谷里回荡起沉闷的突突突突的声音。
坏了,后边不远处好像跟着一辆警车。
再后边好像是苟总的皮卡。
他们都下了车。
收废铁的在前面带路,他们很快地找到了姜春水。
姜春水好像不怎么慌张。他站在坟包前,傻逼呵呵地硬笑着,居然还向前迎了两步,企图与他们一一握手。
我大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叫什么名字?
免贵姜,美女姜的……
免贵姜被薅上了警车。
赶在警车关上后门之前,他挣扎着,努力地向我们这个地方张望。
和煦的阳光打在彩云岭美丽的主峰,灿烂得让人发抖。
可是啊,姜春水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在这红叶夺目的丛林中,在这葱茏巍峨的大山里,一个亲切而又亲近的声音出现了!她是光芒的声音,她是秋风的声音,她是千里奔袭的声音,她是我们嘟嘟的声音!她由远及近,由低而高……姜春水,你听啊,刷——刷——刷——,那么美妙,那么亲切!
一天之后我们就知道了,一辆十二座奶白色中巴正从梦阳驶来。车轮滚滚与嘟嘟的大脚同步,风驰电掣迅不可当。
这些日子,梦阳七处的上级纪委接到一些在工程承发包中重大问题的举报,我们老大即被双规。一封来自彩云岭项目部46名党员的实名举报和来自亚悦市一个无名氏寄来的视频以及姜春水的钱包身份证工作证和一千元人民币,也格外引起了重视。
寄视频的无名氏挺有意思。一张不太规则的破纸上,写着很有些功底的钢笔字:对不起误会了,碰上自己人了。都一个军的。几个零钱被我不小心花了,剩下的东西应该返还给你们。那鸡为嘛没人时老哭?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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