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的楚州区过去是个县级市,叫淮安,是全国历史文化名城,周恩来总理,就诞生在楚州区的驸马巷里呢。
但是现在,过去统领我们的地级市淮阴,改名叫做淮安了。
我过去在过去的淮安出生,现在在现在的淮安工作。
这些变化,我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外地人,可就听得一头雾水。
这就和我这篇小小说没有多大关系了,我要说的,是楚州区有我很好的一个朋友陈秀荣。
我给他打了电话,说下午去楚州找他有点事。
他问我什么时候到,我说四五点钟吧。
其实那时我已经从淮安去楚州的公交车上下来了。
找他也没有太重要的事,这次来,我主要的目的是想一个人溜达溜达。
我刚才说了,这里是全国文化名城,好玩的地方多着呢。
看过了东岳庙里的三棵古银杏,我沿着一条市河钻进了前面的巷子里。
仄仄的小巷曲里拐弯,一会儿,就迷失了方向。
但这个老城,对我来说就像母亲的胎盘,虽然十多年没有来了,虽然迷失了方向,但我一点没觉得恐慌,相反,却总是有一种闻到母亲临盆时那种腥甜的感觉。
看到市河边哪家闲置的倒扣着的绿釉荷花缸。
看到头顶一盏猪尿脬染红的灯笼。
这些,都为我这种错觉提供无法辨驳的佐证。
岳庙东街44号。
走到这里,没有路了。
一个老奶奶透过半掩的门紧惕地打量着我。
我笑笑,我这种古怪的习惯又不是一天两天才形成的。
我早有了处理这种尴尬的经验。
我走过去,说,大妈,我不小心迷路了,请问仓桥怎么走。
这是我小时候记得的一个地名,好像就在附近。
老奶奶果然很热情地告诉我怎么怎么走。
因为太复杂,我基本没听明白,但我还是装着恍然大悟似的连声道谢。
一抬头,发现她家的二层小楼的青砖墙上竟然整整齐齐地打着锔钉儿。
这种锔钉,我在民俗博物馆里看过,起着加固房屋的作用,呈“⊥”字形,横的是打进砖墙里的,竖的露在砖墙外,紧贴着砖面,为了美观,露在外面的一竖还有个尾巴“√”。
这个尾巴沿着墙面展开,是个写意的蝴蝶形状。
老房子!
再仔细看,围着这老房子还有七八幢青砖房,构成一个完整的院落。
分别由七八家住着。
我读过清代的《淮安县志》,知道这里曾有个盐商,姓秦。
问那个老奶奶:你家,可是姓秦?
老奶奶一笑,我叫个万年红,我儿子,叫个林祥盛。
不过,我们隔壁的一家姓秦。
哦,人呢?
他家,就一个小伙子,是个半痴,每天不着家。
拍了一组老房子的照片,陈秀荣打我电话了。
说在漕运广场等我。
漕运广场的两个石狮子,据说过去和故宫的一样大。
但在“文革”的时候被砸烂了,现在的,是后做的。
我就在石狮子旁等。
这个时候,有一个瘦瘦的青年人向我走了过来。
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出于一种礼节性的本能,我也朝他鞠了一躬。
他双手捧着一张名片给我。
这个时候我回过神来:我不认识他呀?
陈秀荣来了。
陈秀荣笑笑,说你真是个书呆子。
给了他一枚钢镚儿。
原来,他是个乞丐。
吃饭时,我提到了那幢老房子。
陈秀荣说他上班的教育局就离那里不远,还真没去过。
我说保存得很完整,不去看看,真的可惜。
我说可惜我没进去好好地看看。
陈秀荣说那里好像在拆迁,路还真的不好找。
打车回家的路上,我一摸口袋,有一张硬硬的纸片儿。
拿出来,是一张名片。
上面写着:
秦焕然
岳庙东街44号
那个青年人给我名片的时候,我并没有接。
我记得陈秀荣拉着我扭头就走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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