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宪涛

    公司经理换了四茬，办公楼前的花草换了四次。第一任经理的作风属于传统型，他指挥栽了两排松树；第二任女性经理喜欢婉约，她率人挖掉松树栽上垂柳；第三任经理认为柳树单调，派人锯掉柳树栽种一片刺玫花。

    第四任翟经理上任的第一个春天，到南方企业考察员工下岗分流措施，然后又到东南亚及日本美国考察，回来感慨说：人家那草坪……紧急召开经理办公会议，决定在办公楼前栽种草坪。草坪上的草是翟经理亲自订购的，传闻来自某西方国家，每平方米100美元。员工私下统计整个草坪的价值，都啧啧惊叹称奇。

    公司的绿化班班长姓刘，因为人高马大一脸络腮胡子，人前人后都称刘胡子。他率领绿化班按要求栽草浇水，按照经理的要求完成任务。但是问题出现了，原来栽树种花时，有些人走路图方便抄近路直接穿越，现在草坪挡住行人的近路。一些不自觉的行人仍然穿越草坪，两条被踩出来的小道就像一个表示否定的符号。经理就把刘胡子叫到办公室，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训斥，一块巴掌大的草坪都看管不住，班长这个差事还想不想干，立刻派人24小时护理，必要时采取罚款等手段。

    刘胡子不敢丝毫怠慢，和三名手下的员工戴上黄色袖标，在小道两边摆上路障，在四周钉了醒目的警示牌子，上面用绿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踏青罚款。但附近的人听说这里有一块进口的草坪，每天总有三五成群的人来指手画脚，就有人不自觉地走进草坪。

    公司的效益急转直下，经理把刘胡子找去，通知绿化班目前只能保障工资，奖金要靠自己解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绿化班除了管辖几棵树木，再就是那一片草坪。刘胡子就把奖金的希望寄托在那块草坪上。他每天带领三名班员戴上黄色袖标，在草坪旁严阵以待密切注视过往行人，只要有人进入草坪，立刻实行罚款。每月的罚款数额非常可观，解决了部分奖金问题。

    最初的罚款是象征性质的，只要行人态度诚恳，他们如此这般教导一番，会高抬贵手。现在他们铁面无私实行严惩，在草坪行走的人就日渐稀少，绿化班的奖金再次成为难题。

    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他们开始有意识地引诱行人或者游人进入草坪。比如把黄色袖标揣在衣服口袋里，把四周警示的木牌子拔下来，他们隐匿在墙角落里，或者躲藏在树后面，等有行人抱着侥幸的心理走进草坪，他们立刻四面包抄下去。刘胡子动作夸张地撕下一张等同于白条子一样的收据，牛一样的眼珠子一瞪，道，罚款50元！行人如果争辩，他们就会扒开草丛，里面的“踏青罚款”的小木牌捉迷藏一样露出来。你没见到这里的通告吗！？刘胡子理直气壮地质问。被抓住的人只好乖乖地掏钱认罚。

    为进一步增加欺骗性，他们进一步改进工作方式，刘胡子带领手下三人故意在里面走出一条小道，踩出很多平地，就像牛皮癣一样或者斑秃一样，造成一种可以行走的假象；有时还让绿化班里唯一的女性小张装扮做行人站在草坪里，作为“托儿”引诱行人或者游客。

    后来刘胡子感觉四个人守株待兔一样，有些浪费人力，规定四人轮流值班，每人一天。每天的罚款月末平均分配。第一天是刘胡子值班，一大早就有生意上门，他成功地抓住一个小个子男人。刘胡子和以往一样，喝道，罚款，50元！他刚要撕收据，小个子男子拦住他：能否少罚一些？

    不行！

    我不要收据啦！这10元钱你自己留着！小个子男子把钱塞到刘胡子手里，狡黠一笑扬长而去。刘胡子这一天成功地抓住十个人，但是他告诉其他人只逮住一个。

    他们每人每天交到班里的罚款越来越少，但是他们都知道充分利用草坪。终于有一天，一个行人大声质问刘胡子，道，这哪里还有草坪，分明是空地嘛！

    这时，翟经理已经高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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