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以南-我的香格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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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云南之前,并不知道有个地方叫迪庆或者中甸,但知道香格里拉。且不说詹姆斯·希尔顿和名著《消失的地平线》,单就是遍布全球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就足够闻名遐迩了。一部乌托邦式的作品,将无数人带上了追寻之路。

    去迪庆的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据说是两个航班合并了,而这天是国庆黄金周的第二天夜里。在越来越焦躁的旅客当中,我看见三个外国人席地而坐,膝盖上摊着英文报纸,看得是那样的入神。侯机楼里人声嘈杂,我心里暗想,真的还有世外桃源吗?

    在机场的出口处,迎接我们的导游是个藏族女孩。一袭白色的藏袍,外套水蓝色的羽绒服,憨憨一笑,仿佛那出人意料的阳光。寒风瑟瑟,灯火寥落,汽车在小小的城池里穿行,引擎发出了夸张的轰鸣。女孩倚着车门朗声问候——扎西德勒!然后自我介绍说,她叫硕雍卓玛。我发现,卓玛牙齿洁白,健壮如小小的牦牛。

    次日早,拉开窗帘向外张望。阴云低垂,山峦似屏,植被稀疏,对面的山体上用汉藏文字写着香格里拉的字样。除了苍凉寥廓之感外,真难想象所谓的“地之肚脐”的理想国会与此地有关。此地海拔3300米,系迪庆自治州首府中甸县城。

    旅游车缓缓驶出县城,土路坑洼不平,车尾拖起了尘烟。路两侧是空旷的草场,随处可见低矮匍生的高山杜鹃,最醒目的是烈火样妖艳的狼独草。坡地上,牦牛、犏牛、马、羊悠然觅食。青稞已经收割,耕地上空空如也,惟有幸福的黑猪们三三两两地闲逛。梯形的藏族民居散落,每个村寨边都有小小的白塔和马尼堆,家家户户的房脊上竖有经幡,而田间地头的青稞架子宛如导弹发射架似的直刺天空。偶尔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亮了坡地、河谷、草场,远远近近的藏寨现出动人心魄的安详。地势越来越高,民宅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茂密,针叶林昂扬着生命的赞歌,红杉云杉冷杉傲立,撑起了雪域高原的风骨。红柳丛中的溪流湍急,恰如银练白绸般急剧抖动,河岸上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恍然童话般恬静。

    梅里雪山远在迪庆西北的德钦,距此尚有一百多公里路程,所以我们无法见到雪峰簇簇的风采。我们去了属都湖,这里海拔3700米。高原湖泊澄明沉静,草场入画,炊烟如梦,斑斓的山林倒映在水中。所有一切都沉浸在思考般优美的意境里,连同松软的草地、打湿了裤脚的露珠。与我而言,最美好的感受还是和硕雍卓玛合影,湖光山色中的微笑和异样的青春一起定格。藏族没有姓氏,在藏语里面,硕雍是锄头的意思,而卓玛代表中午。硕雍卓玛说,叫她小刘好了,因为她的汉族老师姓刘,她是靠希望工程才读完的中专。笑声里,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质朴的小锄头,依旧叫她卓玛。

    噶丹·松赞林寺是滇、川、藏边区的第一大寺观,又名归化寺。居中甸城北,背依淡褐色的山麓,由逐层递高的平顶土掌房组成。围墙高厚,建筑巍峨,层层叠叠,煞是壮观。疏淡的阳光普照,寺墙皆尽褚黄,屋顶铜瓦镏金,流光溢彩。从山门向上共有147级台阶,走得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始知高山反应的威力。寺内多有珍藏,精彩的壁画和考究的酥油花,再加上藏民的匐身膜拜,使人顿生肃穆、幽远之感。

    暮色降临,我们去藏民家做客。各旅游团队齐聚于二楼的客厅,足有百十人之众,面朝中柱而坐。健康的藏族女孩载歌载舞,声遏行云,长袖飘逸,热情奔放。音乐和青稞酒同样具有魔力,游客不时跺脚高呼:“亚索——亚索——亚亚索!”而后蜂拥而上,将哈达挂满藏族歌手的胸前。那夜晚,全木结构的藏宅犹如巨大的音箱,共鸣着五湖四海的笑声。这一刻,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更没有叹息,只有快乐如鸟自由飞翔。

    在中甸住了两晚,胸口沉闷,难以入眠。想到藏经里记载着释迦牟尼指认的香巴拉王国,就止不住地疑惑,这里会是香格里拉吗?香格里拉的藏语意思是:“环抱在幸福之源的地方。”如果不为着她的盛名,我如何会走这么远的路,踏上这片荒凉贫瘠的土地?说实话,诱人的中甸并不是世外桃源。

    临别中甸,硕雍卓玛来送行。小雨飘零,更增添了高原的寒意。214国道是著名的滇藏线,轻松的耳鼓在告诉我,地势越来越低了。横断山脉的清晨,云雾缭绕,道路险峻,山涧急流飞涌,争先恐后的枝枝叶叶刮擦着车窗。当金沙江展现在眼前时,芭蕉摇曳,凤竹妖娆。山随路转,江水舒缓,左岸突现巍峨的玉龙雪山,立地擎天,披云戴雪。因为夏秋之际的泥石流阻路,无法去看虎跳峡了。更遗憾的是,车过石鼓镇,短暂的香格里拉之旅便告结束。

    我觉得,迪庆高原纵有奇山异水,还算不上是人间仙境。我所见到的只是世俗中的香格里拉,而非想象中的神性的香格里拉。几十年来,沿着詹姆斯·希尔顿描绘的轨迹,人们不间断地进行地理上的寻找,似乎都忘了所谓的香格里拉不过是小说中虚构的地名而已。香格里拉在哪里?在我看来,至圣至洁的精神乐园,只能在存活在我们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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