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央门乘车去苏州。沪宁高速公里拥挤的不得了，货车、客车蜗行蠕动，轿车穿梭其间，有如顽皮的小鱼儿。习惯了东北的空旷，我觉得，沪宁高速和从前走过的312国道简直就是狭窄的街道。
江浙算不上山清水秀了，排满了房舍和厂房，粉墙黛瓦的民居难得一见。田园风光难觅，视线所及，除了房子还是房子，挤挤挨挨地，密密麻地，比着奢华，比着花哨。隔着车窗，我留恋起十几年前，那大片的稻田，那灿烂的油花、那蝴蝶和蜻蜓。我心目中的江南是天堂一样的地方，而非巨大的城市群落，连池塘、树木甚至运河都成了建筑的陪衬了，长三角你还是鱼米之乡吗？
桐卢到淳安的路很难走，而新安江平缓如带，慢条斯理地向东流淌。夜色是一种心境，欲言又止，没有头绪。车灯雪亮，尾灯闪闪，撼不动黑黝黝的山峦。应该说，千岛湖是来了就后悔的地方。湿热的天气，在折磨北方的客人。跟着导游上船，去看看蛇，再看看鸟，坐缆车登顶，再眺望一下水库，仅此而已。
次日很晚才到了杭州。同伴中女士居多，都嚷着要逛街。逛商店是累人的差事，我说我想去看西湖夜景，不想身后竟跟了四个。武林广场的灯火阑珊，照亮了不知疲倦的眼睛，便不忍心独行。湖滨还在搞工程，似乎每次来都这样，不知要翻修到何年何月。远处是重建后的雷峰塔，彩灯勾勒出动人的飞檐。夜风袭袭，树叶沙沙，没有月色的西湖水，显得虚幻而空茫，就像不由自主的呼吸。
白天的西湖叫人失望，还是那些荷花，还是那些垂柳，还是那些破船。从苏堤到小瀛洲，有如闹市，大队大队的旅游者，莫名其妙的南腔北调。忽然想到东坡居士，面对此情此景，还会不会把西湖比西子？可怜了西子美女，为谁装扮为谁忙？黄龙洞不失为幽雅的好去处，门口铭刻着巨大的“缘”字，惹得一行人纷纷留影。竹木参天，江南院府，庙里面供奉着月老，庙外面是闲散的老人。绿色让人安稳，真想收住脚步，品茗对弈。心想，若能绿水清山之间，和亲人一同慢慢老去，就是一种缘分，更是一种幸福。
去上海的路上，买了份报纸，说是黄浦江游轮要放焰火的。果不其然，周六的外滩人山人海，简直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同伴都去购物去了。我坐在花池边抽烟，透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看美伦美奂的浦东新区，看闪闪发光的“珍珠塔”，呆呆地什么都想，也什么都不想。
许多次来到江南，惟有这一次最疲乏。算起来，火车往返用时六十多个小时，乘汽车走了上千公里。从前出差，多半坐飞机，转眼就是千里万里路，挥挥手就是云和月。当碰到脚下的土地时，就有种隔山隔水的感受。坐火车真累，然而，在茫茫的旷野上倾听火车的长嘶，于漫漫颠簸中经历日夜交替，更加深了对远方的渴望。火车向北返程，越走秋意越浓。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站名依次消失，满耳鼓荡铿锵的轮声，愈发觉得前路迢遥。
我喜欢旅行，虽然旅途有时寂寞。生活好比乘车，需要相逢，更需要同行。又想起黄龙洞门口的“缘”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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