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们的情绪会是全新的吗?
老板问我:“怎么办?”
我说:“过年了,赶紧送回东北吧,否则再出什么乱子你也没法向你哥交代。”
老板快哭出来了。“这么送回去就能向我哥交代了?”
我说:“或者可以缓和一下。你告诉你哥就说萌萌不回去了,在北京和你们一起过年。等这件事平静下来,再做打算。”
老板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说只好这样了。
萌萌被留在了半地下室,躺在沙发上睡了。
我也回到了屋里。正准备躺下,只听得外屋有人敲门。原来是老板娘。
她慌慌张张地进来,便迫不及待地问我:“萌萌说没说我给她办‘鸡卡’的事儿?”
我说:“没听说起。警察把我和老板训了一顿,最后交了钱就完事了。”
“那好,我走了。”老板娘又急急走出屋去。不一会儿又返回来,安顿我说:“这两天索奎对你说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哥儿们,拜托了!”
我点了点头。“没问题,放心吧,我会的。”
老板和我一样,根本不可能睡着了。
不过我们俩想的是截然相反的两个问题。
我是想一旦物质给予不能满足如何用精神安慰去补偿。
我已经不再对发不发遣散费过多地奢望了,而是下一步的归属问题,想着怎么以堂而皇之的理由辞行,而避免伤了和气。
老板想的大概全是薪水问题,过年问题。一日内经过两笔费用的“敲诈”已是足够让他心力交瘁了,没想到在亲情上又欠下了一笔血淋淋的巨债。当初他以当叔叔的半个监护人的身份,极力说服他哥让侄女来京上学,并且慷慨资助。而现在是鸡飞了,蛋打了。
就这么个结果吗?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老板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何素,你说,我待这孩子不错,为此还引起了我们夫妻的不和。可我想不通,她怎么会走上这条路呢?小时候也不是有这种倾向的人啊?”
我内心一阵紧张,生怕一问出关键的问题来,只好岔开话题。
“别想那么多了,事情已发生了,说下一步吧。”
老板叹了一口气,说:“我想了半天,决定还是把她送回去。因为我怕这件事扯到公司上来,到时候人家说你公司是不是经营肉体生意,给查了、封了、抓了,那可就完鸡巴操了。”
我说:“不是没这个可能。万一让街道办事处的人知道了,老头老太太们一嚷嚷,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这样吧,咱俩去一趟车站,把萌萌的和孩子们的票全都买了,放假,回家。”
临走时,老板还特意安顿老板娘,把萌萌看好,别再出什么岔子。
车站上人山人海。排队买票已不可能。
找到了票贩子,给他一个单子:湖南、江苏、安徽、浙江、河南、陕西、黑龙江……再讨价还价。
老板嫌票贩子湖南的加多少、江苏的加多少麻烦,就说手续费大包干一千块。不干拉倒。
票贩子显然有些不满意,但又觉得错失了可惜,便勉强同意了。
拿到票后,感觉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但老板却接到老板娘打来的电话,说萌萌跑了。
老板闻听,暴跳如雷,就在广场上大骂起老板娘来。
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老板长叹一声,痛苦地对我说:“唉,将来我可要栽在老婆手里。”
咦?原来他全明白。
我说:“别想了,赶紧找人去吧。”
“北京他妈这么大,上哪儿找去?”
我说:“北京大是大,可她能呆的地方才有几个?先上二外找去。”
老板从迟钝中反应过来,跑到路边招呼了一辆出租车。
二外已放假。值班的老头儿一口断定学生宿舍里没有人。绝对!
正在这时,老板的手机响了。
是萌萌打来的。
老板急不可待地追问:“你在哪儿?……你好好说……我保证……”
结果没说两句,萌萌挂了。
老板一副绝望的神情。
“……萌萌说她不会再回家啦,就当没她这个人好啦。”
我说:“查查电话是从哪儿打来的?”
老板的眼睛有了一点光亮,赶紧回拨了手机上的号码。
是航天桥路边的一家电话亭。那边说,刚才是有一个女孩在他那儿打过电话,一边说一边还流着眼泪,看样子受过什么委屈。之后和另外一个女孩走了。
我们火速赶到航天桥。
说火速可能是一种心情。从北京的大东边跑到北京的大西边,已是两个多小时。
找到了那家电话亭,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从提供的线索上分析判断,这儿附近有所学生公寓,萌萌可能在此落脚,那么活动区域也就大致在这一片。
我一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了。
我说:“萌萌现在很可能在饭店吃饭,挨家找找没准儿能找到。”
老板觉得有道理,便四下观察哪条街繁华热闹。
沿着右边的路走下去,见饭店就进,找了十多家也没有。
老板气上来了。
“滚他妈蛋吧,回家。”
穿过马路走到街对面准备打车回去。
嗨,巧了!一眼看见萌萌和一个女孩在饭店的窗户边坐着吃饭。
我累得扑通一下坐在地上。
盘问。一听话音就听出来了,萌萌是在没人看守的情况下逃走的。林楠是在萌萌跑了至少两个小时之后才给老板电话。
我的火也上来了。
“去他妈的吧。让呆也不呆了,再呆下去,命也得让这家人给折腾死了。”
回到麦子店已近半夜了。我直接进了我的屋子。他们的事留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第二天,我踏上返乡的列车。过年的情思已迫使我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比家可靠的地方,鬼才信呢?我的伤痛已不是这座城市能抚慰的了。
列车把一幕幕景物甩在后边。大自然开阔且更具永恒的状态在我感觉的立体意识中不断转换。那映入眼帘的树木和晶莹的白雪轻蔑地看着我,将裹着一层所谓“思想”的大脑剥离得干干净净,使我在自认为在意蕴幽远的感觉深处仅获得了一大块空白的印象。
一切众生皆有品性,山川草木悉皆圣灵。万物齐同,而洞穿人内心的永为自然。
我不由地泪流满面——一个真实的肉体和生命在徐徐运行。
大年初一,我在熬夜过后的酣睡中被电话铃声搅醒。我半梦半觉地问候了一声:“你好!”而从话筒传来的却是一个怒兽般发出的声音。
老板质问我:
“是不是你对萌萌有过什么不轨的行为?”
“是不是你对员工说公司要倒闭了,要炒掉所有的人?”
“是不是你说老板经常在外边鬼混,索强和林楠在家鬼混,公司不叫个公司,家不叫个家,简直就是个淫窝?”
“是不是你告诉街道办事处的人,公司应名搞文化,实际是在做人肉生意?”
我做了辩解。但老板根本不听我的。
他用了一个充分的理由证明了他的判断:为什么你连工钱都不要就走了,说明你心里肯定有鬼。
我知道这一出戏的导演是谁。我也知道辩解已毫无意义。于是,我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两年后,我回到了北京。
据圈内人士说:
索奎和林楠已离婚。
索强和萌萌都回到了东北老家。
索奎至今还是圈内混着。
至于林楠不知去向。有人说是海南做生意去了,也有人说嫁了老外出国了。莫衷一是。
不过令他们感到奇怪的是,至今索奎提及林楠,总是一副内疚的样子,好像欠了林楠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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