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想

    七姐妹

    1.爱莲

    爱莲是老大。爱莲爱干净，黑油油的辫子总是梳的一丝不苟，干起活来嗖溜一甩，眼睛黑亮亮，脸蛋红扑扑。爱莲每天在井边打水，手脚麻利。乡里八寨都说，谁娶了爱莲，真是好福气。月圆之夜，爱莲梳头，井里有美丽的月的留影，爱莲的头发飘呀飘。石头哥来了，给爱莲带来好吃的，摆上供桌插上香。爱莲，我又来看你了。石头哥都有白头发了，爱莲的手温柔抚过他的头顶。

    2.苦茶

    山的那边还是山，云的那边还是云。走来走去，找不着家。男人还是一身酒气在屋里睡觉。早就想走，肚子在动，也不知道，男娃女娃。苦茶的苦，比黄连苦。欠债还钱，没有钱，还女儿。大姐跳了井，二姐顶，苦茶被绑着手，蹒跚走山路。

    男人大她30岁，烟泡烫她，鞭子抽她，苦茶呲嘴叫，男人哈哈笑。想起这些，苦茶满心恨，踢他一脚，男人打着呼噜，头滚下来。斧头已经生锈。没有用啊，死了还是在一起，苦茶叹口气，仍旧飘来飘去。

    3.大大小小

    “爹爹，我们回来啦。”声音奶奶的，像是一根草，直扫到心里。他心里紧了紧，披起棉袄往外走，婆娘还在睡，酣声阵阵。

    门外，漂亮的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看着他。闭着眼睛，他颤微微把手中的苞谷递过去：“大大小小乖，去坟地等着爹，爹很快来接你们。”“爹，你要来啊。”爬满蛆的手接过苞谷。“大大小小想你啊……”“去吧去吧……”门关起，门外的两个小婴儿慢慢爬，脸连脸，胸并胸，一只眼睛一张嘴。

    4.幼蝉

    又做梦了，梦里，一张张忧伤的脸。妈妈拍着幼蝉，幼蝉眉头深锁。妈妈叹气，到底是领来的，心不贴着心，不知想什么。爸爸说：“你身体不好，睡吧，我来看女儿。”幼蝉绝望地闭起眼睛。

    关起门，爸爸的手大劲也大，捂住幼蝉的嘴，疼痛深深叫不出；抓着幼蝉的脚，再多挣扎已无益。

    多少次了，幼蝉记不清，恍惚中，看见许多熟悉的脸，温柔地向她挥手，“来，回家吧。”幼蝉的眼泪流进爸爸的手指缝。

    半夜，幼蝉和爸爸都进了医院。因为她太小，因为他太火，所以拔不出，医生说：“坏死了，要切掉。”

    妈妈气的浑身抖。只有幼蝉闭着眼睛笑，她已经回家了。

    5.小圆

    黑暗里，小圆如饥似渴在读书。还好，没人看见，否则，又要挨打。书是弟弟的，只有弟弟可以看。

    小圆也想看，书里有星星月亮，有美丽图画。趁人不注意，小圆就光着脚丫子，摸到小学堂的窗下偷偷望，老师读书的声音真好听。

    可是，猪还没喂，地还没扫，衣服还没洗，后娘拿着扫把追着打，青一块紫一块，爹爹只是叹气。

    小圆想娘想姐姐，趴在井边哭，哭的累了久了睡了。再醒来，还是得回家，怕人打，藏在家的弃屋里，还好，弃屋里有弟弟丢掉的书。小圆不见了，爹爹妹妹四处找，谁也不知道，弃屋里多了一只大老鼠。

    6.秀秀

    爹爹爱秀秀，因为生了秀秀，娘就死了；因为后娘进门，马上生了弟弟。爹爹爱秀秀，所以后娘背着爹爹打秀秀，秀秀也不说，怕一开口，爹爹的爱就溜走了。弟弟很调皮，扯秀秀的头发，一扯一大把，后娘爱惜秀秀，说：“剃了吧，省的扯。”秀秀剃了光头，像个男孩子，秀秀觉得没什么，凉快。弟弟玩皮弓，打着秀秀左眼，生生疼，后娘说：“去土医生那看看得了，钱留着还要给娃读书呢，又不是什么娇贵身子。”吃了药，秀秀不疼了，只是左眼看不见了，秀秀觉得没什么，反正，还有右眼。秀秀在烧饭，弟弟在玩火，点着了，跑出去，锁上门，咯咯笑。秀秀全身都焦了，不干活了躺床上。看见后娘翻过身去，后娘骂：“我对你还不好吗？”好，好，姐姐都死了，秀秀还活着。晚上，屋子起了熊熊大火，后娘烫得哇哇叫，秀秀哑哑地说：“我对你也好。”

    童话的真相

    1.皇帝的新装

    人人都有癖好。喜欢下棋的过了棋瘾，爽；喜欢冷水澡的一桶冰水浇下去，爽；喜欢帮人掏耳朵的看见一百个耳朵排队，爽！皇帝也是人，皇帝也要爽，还要大大方方爽！怎么办呢？军师出了个注意，皇帝喜笑颜开。皇帝请人做新衣，天的锦，地的丝。做好了，大张旗鼓上街去显摆。万民齐观。

    皇帝很沮丧，怎么没人说？忽然，一个小女孩站出来，大声叫：“陛下，你什么也没穿！！”皇帝那个爽啊！

    2.蓝胡子

    蓝胡子娶了第四任妻子。蓝胡子家很大，他把钥匙交给妻子管：“记住，除了阁楼的小房间，你哪里都可以去。”妻子很好奇，蓝胡子不在家，偷偷摸上去。门打开，一具棺材横放，里面叠放3具女人的骸骨。“你终于发现了。”蓝胡子在身后笑。第二天，报纸上的头条是：黑毛警长勇破杀妻案，嫌疑人终伏法！黑暗里，妻子接过黑毛递过的钱，正要走，说：“忘了把凶器给你。”她拔下身上那把刀，交在他手里，“前三次，都是这把刀，以后再有好差事，还记得叫我啊。”

    3.鱼美人

    小时候，它还是一尾小鱼，被一个小男孩钓了上来。“哥，晚上烧了吃！”大男孩打量它，“这么小，这么丑，不要了！”它居然又回到水中，回过头，牢牢记住他的样子。很多年后，她脱胎换骨，每一天，都在等他。终于，它认出他的鼻子，他来了，它一越而上。

    “快看，”男人叫，“我抓到一条大的，看，多好的鱼，真肥！晚上清蒸好了！”

    它看着他的蒜头鼻，心满意足。吃了我，也不要紧，我只要证明我自己，没你说的那么丑！

    4.七个小矮人

    树林里，住着勤劳的七兄弟。

    一天公主狩猎，迷了路，淋雨发烧晕倒了，七兄弟发现了，齐心协力抬回家。老大说：“老规矩，先杀再奸，财物没收，皮肉下锅。”弟弟们齐欢呼：“好，胖女人，油水足，炸了吃！”正在磨刀，公主醒来，好大的个子，七对一也打不过。“饿了吧，吃苹果。”老大秋波微闪，塞给她一个大苹果。好帅的小男人！公主一兴奋，苹果噎喉背过气。成功！七兄弟好开心，举刀往下刺，门开了，原来是国王来找妈。国王一拳打下去，一个苹果飞上天。公主醒来道：“儿啊，是他们救了母的命！”一起回皇宫，国王心里很高兴，好可爱的小男生，又多了七尊新蜡像。从此，小人国的七兄弟幸福地生活在巨人国的土地上。

    四季

    1.春软

    春软喜欢吃饭，吃的多，吃的快，一碗一碗。春软的脸白得像糍饭，嫩得像剥壳的鸡蛋。胖也有胖的好处，四五十岁，笑起来，像个婴儿。立德宠春软，娶回来，就当孩子般宝贝，累了一天，回来看她吃的很香的样子，心里宽慰。三年自然灾害，春软天天喊饿，立德把自己的口粮让给她，自己一天天消瘦，春软还是饿。立德去偷，被抓、被打，一身伤痕，春软掩面而泣。拿出一根针，扎进自己的皮肤，像破了的皮球一样缩小。春软变瘦，变干，变薄，像一张纸风筝，飘飘飞上天。立德傻了眼，跟着追出去，风筝的眼泪掉下来，20年前在我饿死前，你给过我一个馒头。我想陪着你，但却害了你。

    2.夏娃

    妈妈喜欢宝宝，宝宝叫夏娃。

    宝宝过5岁生日，妈妈带宝宝出去玩。亲一下，夏娃的汗是香的；亲一下，妈妈的汗是甜的。天很热，妈妈帮夏娃买雪糕。“乖，别走开，等着妈妈。”

    “好！”街对面，一辆车疾驶而过。妈妈把稀烂的头按按平，十几年了，习惯了。夏娃静静等妈妈，很累，腿掰下来，当凳子，十几年了。习惯了。

    3.秋琴

    秋琴17岁，进城来当小保姆，爱干活，爱脸红。东家很好，叔叔斯文，阿姨温柔。叔叔和阿姨都是老师。有时候，阿姨在家，叔叔和阿姨一起教秋琴读书写字。有时候，阿姨不在家，叔叔独自教秋琴人体构造。所以，阿姨和秋琴一起大肚子。叔叔说：“秋琴好，秋琴心疼叔叔，弄掉这个孩子。”秋琴很害怕，揣着叔叔给的钱，坐上回家的火车。秋琴舍不得叔叔，想着要快点回来，天天干活也好。只要看见，就很踏实。秋琴没有回来，孩子不在子宫，长在输卵管里。但是，秋琴还是看见了叔叔，叔叔抱着她，视若珍宝。我爱你，我要做你的孩子。

    4.冬想

    见过冬想的人都说漂亮。因为漂亮，哲哲才和冬想在一起。但是，哲哲的家里坚决反对。

    冬想很苦恼，虽然，如他们所说自己确实除了漂亮，没工作没学历，不会家务也没有积蓄，但是，这只是借口，最重要，是冬想不会生孩子。传宗接代，雷打不动。

    冬想找医生，每一个医生都摇头。

    于是找偏方，吃了一剂又一剂，苦得很，吃了吐，吐了吃。哲哲说：“算了，不一定要生，我们两个，挺好，我是爸爸也是儿子，你是妈妈也是女儿。”冬想摇头，不死心。终于，冬想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冬想乐坏了。

    肚子大得走不动，哲哲送冬想去医院，路上，冬想睡着了，梦到自己生了个漂亮儿子。

    医生对哲哲摊手，怎么才送来？都肝腹水晚期了，已经昏迷了。冬想被推进病房。

    行军传奇

    1.红棉袄

    部队经过一个小镇，暂驻在一幢旧宅内。半夜，小兵解手，一红衣女鬼徘徊左右，指甲如刀，眼神狰狞。小兵揉揉眼睛道：“大姐，这般晚了还不回家？天这么冷，你穿的单薄，我的棉袄给你吧。”脱下塞进她怀中，小兵哆哆嗦嗦回营房。身后的女鬼嘤嘤而泣。第二天。一件崭新的红棉袄出现在小兵的枕边。以德报怨，善莫大焉。

    2.雪山

    小不点个子小，部队从江西一路走来，都是大头照顾小不点。淌了大河过雪山，好象要到世界的另一头，嘴上结了霜，各个像雪人，小不点想爹娘，大头想媳妇，爹娘的暖炕，媳妇的被窝啊，过了山就好了。

    手挽手，一步一坑往前走，前面是老王，回头笑着叫他们快点。这老头子，手脚啥时候这么利索了？霎那心里一惊，老王前两天，不是已经冻死了？

    身后的雪地，小不点和大头，静静的伫立，像两尊雕塑。

    3.鹩哥

    战乱中一只鹩哥和主人失散了。它决定从此自食其力。每每路过小村小镇，怕被人抓住，它就站在高丫上，说：“恭喜发财！”好心人经过，总会给些吃的，这样的生活，倒也自在。一天饿了，看见一群人，鹩哥去讨吃的，没有树，遍地的石头，鹩哥站在一块石头上，石头软绵绵。“恭喜发财！”诈尸啦！！想在尸体身上捞一票的散民吓得四处逃窜。

    4.路有冻死骨

    小部队脱离了大部队，连夜加紧赶路。途经一荒山，发现地上一堆枯骨。营长说，赶路要紧。天亮要追上大部队。教导员感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帮忙埋了他吧。”七手八脚埋好，正要走，忽听刚埋的土里发出声音：“行行好，也帮帮我的兄弟吧。”一抬头，漫山遍野的骨头，一根根朝他们走来。

    5.破庙

    通讯兵送信，夜经一破庙，庙中的关老爷金身忽现，误是敌军与他厮打起来，两个回合，通讯兵败下阵来。

    关老爷举起刀来正要砍杀，通讯兵大喊：“两军交锋不斩来使！有密信！”说罢把信递上去，关老爷左右看不懂，说：“这是什么？”“既是密信，我又怎么知道，请您好好研究，我先走啦！”通讯兵脚底抹油，一溜烟无了踪影。

    6.两两相望

    秋萍对镜梳妆。“美吗？”她问空气。

    一起去散步，真好。建之跟在她后面，多少年了，日日如此。夕阳无限好。她和空气说话，眼神柔情万种。他们都是朋友，约好仗打完了，秋萍和振华结婚，建之是伴郎。但为了建之，振华沉入了泥泞的沼泽。从此，秋萍忘了一切，只有振华。从此，建之放弃一切，只为秋萍。忘记我，不要紧，只要让我照顾你。

    和你一起，真好。振华拉过秋萍的手，爱着的人，一抹淡香也会沉醉。秋萍羞笑。

    谁人的世界，谁人懂。

    美人依旧

    1.桃之夭夭

    他没爹娘，只有她，他不知道，她是何时来的，记事起，就在身边，她是大老婆，他是小丈夫。

    她更像他的娘，生气时，揪他耳朵；高兴时，搂他入怀。他是大少爷，有万贯家财赌博很正常，她恨铁不成钢，拿出家法，狠狠打。

    他屁股肿了，却不敢言，只得拿院中她最爱的桃树撒气，正是春季，桃花娇艳，花瓣摇下来，不解气，拦腰斩断。

    房中一声尖叫，奔去看，她断成两截，热血咕咚往外冒。他昏过去。

    还是这么没用。她无奈地看他，快要枯竭。“对不起了，他的妈，临前之托，不能完成。”他不知道，小时候，看过相，说他是大灾，出门害自己，在家害双亲。于是种棵桃树，结成夫妻，房中一木，“困”住挡灾。现在，爹娘死了，她也死了，也好，就他一人，“囚”在家中，也可挡灾。活着就好，她想到这些，安心闭眼。

    2.宝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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