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学校领导就与宋老师商议，是否将牛向东撤下来，干脆就让申光华一个人担任物理课代表。其实学校领导对牛向东也早有看法，总感觉他是不安定因素，不仅不尊重老师，还动辄就闹“反潮流”，在学生中间产生极坏的影响，也干扰了学校的正常工作。学校领导对宋老师说，当初严丽严老师也有过这方面的意思，但那时考虑到牛向东在上面的影响，就没有同意，现在既然局里已认可申光华，再撤牛向东也就无所谓了，而且，这样一来也可使学校对“小将上讲台”的宣传更为集中。宋老师听了，却微笑着摇摇头。
宋老师对学校领导说，牛向东这个学生他在战斗街小学时曾经教过，所以对他比较了解，现在将他的物理课代表撤掉，恐怕还不到时候。
学校领导不解，问为什么。
宋老师想一下说，自从那节讲“压强”的课后，牛向东一直不服气，他已几次明确表示，还要再有一次上讲台的机会。所以，宋老师说，下一讲是关于“变压器的工作原理与实际应用”，他已正式通知牛向东，这节课就由他一个人单独来讲。
学校领导担心地说，小将上讲台不仅是形式，也要考虑到效果，牛向东行吗？
宋老师笑笑说，这次，他一定准备很充分。
牛向东这一次的确做了充分准备。
早在几天前，他就特意让他父亲从自行车厂找来一只车床变压器，然后拆掉，再用漆包线重新缠起来，并分别做了几个低压输出口。他曾让我看过这只变压器，并得意地告诉我，这只变压器原本是一架车床上的，经他一改装，就成了正宗的电源变压器。他还说，宋景年宋老师在询问他备课情况时也曾看过这只变压器，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任何问题。
牛向东说，他缠的变压器当然绝无问题。
这节物理课并没来局里领导，除去学校领导，连外校老师也没有，这让牛向东多少有些失望。上课前，宋老师曾问过牛向东，还需不需要什么教具。牛向东告诉宋老师，他准备的这只变压器可以用在扩音器上。因为这节课的内容是“变压器的工作原理与实际应用”，所以，最好能有一个什么电器来演示一下变压器的使用过程。宋老师想了一下说，学校广播室的扩音器太大，拆装也很麻烦，要想借出来恐怕不太可能，这样吧，宋老师说，就还是把那台留声机搬来吧。宋老师这样说，看起来非常公平，上一次申光华讲“压强”时宋老师就曾为他借过留声机，这一次再为牛向东借，也就显得没有偏心。
牛向东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这节课果然非常顺利，由于牛向东事先做了精心准备，几乎对每个步骤都反复推敲，所以不仅讲得很流畅，一步一步也很有条理。他讲完变压器的工作原理，就又拿起那只电源变压器给大家看，说这原本是一只工厂里的车床变压器，但经过他改装，已按新的匝数比重新缠过，因此就成为一只电源变压器。接着，他将这只变压器拆开，把里面的内容让大家看明白，又将硒钢片一点一点重新插起来，最后对大家说，下面就来看一下变压器的应用。他一边这样说，就将那只留声机从讲台里抱出来。这时牛向东已完全恢复了自信，所以表现得非常松弛，他先告诉大家，他重新缠过的这只变压器可以使用到很多电器上，现在用这架留声机不过是做一个简单的演示，一边这样说，就轻轻打开盖子，将机器里原有的电源变压器拆掉，又将自己这一只接上去。接下来的演示过程非常简单，只要接通电源，打开开关，然后留声机转动着唱起来就算大功告成。
牛向东做完这一切，对大家说，现在，我们来打开开关……
但是，他的话音刚刚落地，那架留声机里却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架俯冲下来的飞机。接着，它突然发出砰地一声爆响，就见从里面冒出一只巨大的火球，跟着整个留声机就着起火来。教室里顿时充满呛人的浓烟，屋顶的电线也随之燃烧起来，电线上的火团像老鼠一样到处乱窜，所到之处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声。宋老师并没显出慌乱，他立刻起身冲向前去，到教室的角落里拉下电闸，回身大声说着叫大家不要乱，然后先护送着学校领导出去，接着才组织全班同学有序地撤离了教室……
这一次事后，宋老师在班里对大家说，学校领导已明确作出指示，关于这节物理课的事，今后谁都不准再提，因为一旦传出去，会给“小将上讲台”这一活动带来负面影响。接着，宋老师就又宣布了一项决定，在宣布这项决定之前，宋老师一再强调，这是学校领导的指示，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宋老师说，学校决定，今后不再让牛向东同学担任物理课代表。
宋老师这样说完，又遗憾地看看牛向东。
牛向东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老师，没说任何话。
后来牛向东对我说，他敢保证，他缠的这只变压器绝无问题，因为他事先已用自己家的电子管收音机试过，并用“万用电表”反复测试，一切正常。牛向东信誓旦旦地说，如果谁不相信，他还可以重新缠给大家看，他说他缠的变压器正负误差电压不会超过0.3伏。
我也感到奇怪。直至今天，我仍然搞不懂那架留声机究竟是如何烧起来的。
原载《钟山》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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