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裂变 遍地胡虏-公元九三九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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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继业朗声叫道:“君无君德,臣安有臣节?新君,是我叔父;旧君,是我昆弟。你说说看,谁亲谁疏?”闽主王昶无言以对,遂跟着王继业一同回福州,残余的宸卫都兵士见其如此,只好逃奔吴越去了。

    王继业行至陀庄,特地设宴请王昶饮酒。王昶此时已毫不在乎,来者不拒,故意喝得酩酊大醉,王继业趁机就把他勒死了,随后又将皇后李春燕、诸皇子全部斩杀。

    王延曦遂自称威武节度使、闽国王,更名为曦,改元永隆,对外则宣称宸卫都兵士叛乱,弑杀了闽主,逃往了邻国,并追谥闽主王昶为圣神英睿文明广武应道大弘孝皇帝,庙号康宗。随后,王曦又遣商人间道奉表向晋国称臣,但在国内,仍然依照天子之制建置百官,以太子太傅李真为宰相,立李真之女为皇后。

    王曦随后又遣使者前往泉州,将林兴诛杀了。

    石敬瑭知道,他能够入主中原、平定各藩镇之乱,有一文一武两位功臣可以说是居功阙伟,文臣乃桑维翰,武臣自然就是刘知远了。然而对于刘知远的封赏却一直不尽如刘知远之意,直到范延光归附,他才被加封为宋州归德节度使、同平章事。按理说,刘知远将相一身,应该上表谢恩才是,不想,圣旨颁发后,刘知远非但没有上表谢恩,还一再上表请辞。

    石敬瑭大为不解,就问赵莹是怎么回事。赵莹支支吾吾、拐弯抹角地说了好半天,最后才让石敬瑭弄明白:原来,石敬瑭下诏加封刘知远时,还同时加封了杜重威为许州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而且,二人是在同一道圣旨上加封的!刘知远自认为有佐命之功,而杜重威既年轻,口碑又不好,只是因为他是驸马,才谋得如此高位,因而石敬瑭把他与自己放在同一道圣旨上加封,刘知远深以为耻。

    石敬瑭不禁大怒,一着急就对赵莹说了实话:“重威是朕的妹夫,朕身为皇帝,难道就不能施恩于皇亲吗?何况,平定张从宾之乱,他也是立了功的;知远虽然功大,但也不能动不动就抗旨请辞啊!他这样做,将置朕于何地?既然如此,不如解除了他的军权,让他回家休养算了!”

    赵莹闻听此言,心中很不是滋味,一再劝道:“陛下当年在太原,兵不过五千,被十几万唐兵围攻,其危急恰如朝露,若不是刘知远心如铁石之坚,陛下又怎能成就今日的大业?如今,陛下怎可因小过而抛弃他呢?臣担心,一旦此语传到外面,必有人说陛下无人君之大量。”石敬瑭低头沉思半晌,心中之气才慢慢消散,吩咐赵莹又重新拟了一份加封刘知远的诏书,并命端明殿学士和凝亲往刘知远府第宣读,刘知远这才受命。

    武臣刘知远终于安抚好了,但君臣之间从此有了隔阂,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至于文臣桑维翰,君臣之间似乎也开始有了嫌隙。之前,桑维翰作为石敬瑭最为倚重的大臣,几乎就是石敬瑭的主心骨,尤其是在范延光、张从宾、王晖等人叛乱之时,朝中群臣大多惊慌无计、举止失措,唯有桑维翰遇乱不惊,处置稳妥,调配有方,这才让朝廷转危为安。故而,朝野人士无不认为桑维翰是一位才具过人的扛鼎重臣。桑维翰自己也以天下为己任,整日里废寝忘食,事无巨细地打理着朝政。他认为天下屡经战乱,朝廷已十分拮据,百姓们更是苦不堪言,而且还要时时向契丹进贡巨量钱帛,故而决定大兴农桑,休养生息,并制定了一系列治政策略。近日,他向石敬瑭一再提议,朝廷应该尽量节省开支,尽快充实国库。石敬瑭虽然口中答应,心中却很不以为然。

    桑维翰不知道,石敬瑭此时已经动了别的心思:自从冯道出使契丹回国后,石敬瑭对冯道就更加信重了,心中已动了让冯道接替桑维翰的想法,只是还没找到令人信服的借口罢了。辽主耶律德光当年那千万不要辜负刘知远、桑维翰等创业功臣的告诫,犹在耳边,他自认为是最讲信誉之人,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怎可违背当初的承诺?

    想要解除桑维翰大权的人,其实还有一人,此人就是杨光远:杨光远自从改任西京留守后,一直对桑维翰耿耿于怀,必欲除之而后快。故而,他人虽在洛阳,却整日里遣人在大梁探查桑维翰的失误。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机会:桑维翰职高位重,一张大脸甚是威严,说话更是言简意赅。石敬瑭以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崔枳执掌贡举,秀才孔英素有丑行,臭名昭著。崔枳因公务去拜见桑维翰,桑维翰本想议论一下孔英其人,便对崔枳道:“听说秀才孔英也来参加贡举了……”说了半句,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为执政大臣不该议论他人的长短,便住口不说了。崔枳却误认为桑维翰想替孔英说话,竟将孔英点中了进士。金榜一出,京城登时大哗。

    杨光远遣人探清此事后,当即上表弹劾桑维翰干涉贡举、用人不公,并且诬奏桑维翰在洛阳、汴州营建旅馆、酒肆,与民争利,还在表中言道:“如此所为,怎可执掌机枢?”

    杨光远的上表,刚好给了石敬瑭一个借口,遂将桑维翰外放出京,以其为相州彰德节度使。

    石敬瑭如此对待刘知远、桑维翰两位勋臣,却还标榜自己最守信义,甚至言必称“信”字,自然令朝野之人多有微词。

    桑维翰刚刚离京,石敬瑭让冯道接替桑维翰的诏书就颁下了。自此,朝廷事无巨细,皆委托给冯道了。

    铁鞭郎君

    冯道此人最擅长的就是趋吉避凶、明哲保身,万事以安稳为上。能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枢要位,换作别人,自是求之不得,冯道却不然,整日里忧心忡忡,担心会招人嫉恨,甚至还萌生了急流勇退的想法。也是天遂人愿,诏书颁下没几天,冯道突然就生病了。冯道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头疼脑热的小恙,但他借题发挥,上表说自己年老体弱,又染上了重病,实在是无力上朝了,恳请石敬瑭准许他致仕养老。

    冯道不知道,他的这一想法并没瞒过石敬瑭,因此,刚一接到冯道的表章,石敬瑭便遣郑王石重贵前往冯道府探望,并让石重贵带话给冯道:“冯公明天若还不能出门,朕当亲自前来探望。”冯道无奈,只好出府视事。此事很快就传遍了朝野,朝野之人皆议论道:“皇帝对冯道的宠信,群臣之中,无人能比。”

    刘处让任枢密使后,其奏对经常不称石敬瑭之意,于是,石敬瑭便有了更换枢密使的想法,刚巧,刘处让逢母丧,奏请丁忧回家,石敬瑭便趁机下诏撤销了枢密院,将玺印交付给了中书省,枢密院的事务则全都委托宰相去处理,枢密院副使张从恩则改任宣徽使。

    张从恩乃李存信之子,李嗣源因李存信的原因,对他极其厌恶,再加上他自己也是个无赖,故而李嗣源待其极薄,只授给他一个闲官。张从恩只好回到了太原,石敬瑭在太原之时,便让石重贵娶了张从恩之女。张从恩这才时来运转,石敬瑭一即位,就将其擢拔为了右金吾卫将军,不久,又改为贝州刺史。

    范延光、张从宾之乱平定后,各藩镇似乎都颇为安定,然而,有一个人却让石敬瑭非常头疼,此人就是当初的“三安”之一——镇州节度使安重荣!

    自梁、唐以来,藩镇节度使、刺史,多是按功勋大小授任的武将,这些人打仗可以,治政就是外行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委托其属下或幕僚去办理州、郡事务。一些宵小之徒便经常瞒着节度使、刺史卖官鬻狱,盘剥百姓,致使这些节度使、刺史多有贪赃之名,其实,多半贿赂为其属下所得。安重荣虽然出身于行伍,满脸的络腮胡须,一副粗鲁状貌,却颇有智计,也懂得一些吏事,因而,其属下对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欺瞒。不仅如此,安重荣还能自我约束,亲自治政。遇有讼事,他也经常亲自办理,至于仓库耗利,百姓科徭,也能亲自掌控,属下皆不敢觊觎。

    一次,安重荣在镇州街市之上,被一对夫妇拦住,状告其子不孝。安重荣当即拔出佩剑来交给其父,让他把儿子杀了。其父手持佩剑颤抖不已,泣道:“我怎么忍心啊?算了吧,算了吧!就饶过这个孽子吧!”其妇却从身后骂其无能,一把夺过佩剑,挺剑就要去追杀儿子。安重荣见状,便问围观之人:“她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吧?”围观之人皆道:“令公所言极是,这是孩子的继母。”安重荣闻言,一把从妇人手中夺过佩剑,呵斥道:“滚!”妇人大惧,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安重荣看着她的背影,张弓搭箭,一箭就把她射死了……

    石敬瑭对辽人奴颜婢膝、唯命是从,让安重荣越来越反感。他经常对左右言道:“早知主上对契丹人如此,安某真不该投奔他!”

    石敬瑭即位后,为报答安重荣投效之功,特意授给他镇州这座雄藩大镇。就在安重荣动身去镇州接替秘琼之时,石敬瑭叮嘱他:“秘琼若不愿替代,你千万不要硬取,朕会另外给你一座藩镇的。”安重荣当时虽然口中称是,心中却认为石敬瑭太过软弱,胆小怕事,因而屡屡对幕僚说道:“秘琼不过一介匹夫,天子就畏之如虎狼;辽人之恶,乃百万只虎狼,他就更不敢得罪了。然而,为了他一己之安而让一国人蒙羞,这合适吗?”

    自此之后,每次辽使路过镇州,他都会对辽使谩骂侮辱,有时还暗地里遣人暗杀辽使。耶律德光大怒,一再责备石敬瑭。到了后来,辽使只好绕道而走,说是不愿与一个臣子一般见识。

    近来,安重荣时常上表,公然奏请不要向辽人进贡。石敬瑭大惧,连忙下诏安抚他,恳请他千万不要得罪辽人。

    安重荣失望至极,便指派人打造了一根大铁鞭埋在地里,又故意让人假冒农夫挖出来献给他,诈称是上天所赐,扬言说:“此鞭有神,用此鞭指夷狄,夷狄就会当即死亡。”为此,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做“铁鞭郎君”。每次出门,他都要让人抬着此鞭作为前驱。

    辽主听说后,对他恨得牙齿发痒,扬言要替石敬瑭好好教训他。安重荣知道后,一面在幽、镇边境加强防御,一面暗自招兵买马。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石敬瑭的耳中,石敬瑭误认为他有造反之心,便开始暗暗提防了。石敬瑭知道,定州义武节度使皇甫遇与安重荣是亲家,若是镇、定联兵,麻烦就更大了,遂将皇甫遇改任为潞州昭义节度使。

    皇甫遇离开定州后,定州节度使一职便空了下来。此事却让辽主耶律德光知道了,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而且,他想到了一个人选,此人就是王处直之子王威。

    当年,王威为避王都之难逃到了辽国,辽人对其一直照顾有加。耶律德光心想,若王威能成为定州义武节度使,易、定二州不就控制在辽国手中了吗?耶律德光连忙遣使者至大梁,说道:“可让王威承袭其父亲的土地,就如我朝一样。”

    石敬瑭自然知道耶律德光的心思,但又不敢公然回绝,只好遣使回言道:“按照中原之法,任用官吏必须循序渐进,一定要依照刺史、团练使、防御使的阶级一步步升迁,然后才能任职节度使,请父皇帝遣王威南来,儿皇定将一步步升迁录用。”

    耶律德光大怒,再次遣使来大梁。辽使当着满朝大臣对石敬瑭说道:“我家皇帝让我问陛下:你从节度使到天子,也有阶级可循吗?”满朝文武闻听此言,不禁大怒,纷纷呵斥辽使无礼,但石敬瑭担心事态扩大,便厚赠辽国礼物,请求以王处直侄孙、彰德节度使王廷胤为义武节度使。

    耶律德光虽然不满,却无话可说,最终还是答应了。

    石敬瑭误认为安重荣想造反,其实他想错了,真正想造反的另有其人——此人便是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安从进。

    安从进到襄州的第一天,就发现襄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当时就有了举大事、学高季昌父子的念头。他心想,即便不能入主中原,单凭此地地势,也可割据一方,建国称王。故而,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暗地里招募甲兵。此时,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便想试试朝廷的反应,竟公然出兵劫掠了湖南供奉给大梁的贡品。不曾想,朝廷竟毫无反应!不仅如此,石敬瑭还遣使到襄州,说已将青州节度使王建立改任为潞州节度使了,问安从进愿不愿意到青州做节度使,并让使者带话给安从进:“朕虚青州以待爱卿,卿若有意,朕当即刻下诏。”

    安从进心内大喜,暗道:朝廷竟然如此惧怕自己,便狂妄地回答道:“陛下若能将青州移至汉南,臣将即刻赴任。”

    石敬瑭闻听此话,气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但也无可奈何,故而没有下诏斥责他。如此一来,安从进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并加紧了起事的准备。

    安重荣、安从进已经够石敬瑭心烦的了,不想,安州节度使李金全也有了异动,不但屡屡抗旨,还与南唐暗通款曲。贾仁沼的两个儿子屡屡上书朝廷,言其父亲惨死之冤。石敬瑭无奈,只好任命前横海节度使马全节为安远节度使,命他前往安州去接替李金全。

    诏书到达安州后,胡汉筠对李金全道:“进奏官遣人倍道送来消息,说是只要主公一离开安州,朝廷立马就会遣人来核查贾仁沼的死因。这明摆着就是冲着主公来的,请主公早作打算。”

    李金全大惧,忙问胡汉筠有什么主意。胡汉筠眨巴着一双三角眼劝李金全道:“主公若是听命于朝廷,恐怕性命不保,为今之计,主公只有早日归附南唐了。”

    李金全对胡汉筠一向言听计从,而且他也早就有这种打算了,当即决定归顺南唐。安州马步副都指挥使桑千、威和指挥使王万金、成彦温听说后,皆发誓说:“决不叛国投敌!”胡汉筠一怒之下,把三人都斩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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