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高支书把梅花村建设规划和前景说得天花乱坠,但与会人员依然没有作出多大让步。
夜里,为了对柴山镇农村改革发展综合试验区和梅花村市级示范村建设方案再完善和丰富,镇党委召开了党委扩大会,除镇党委委员参加外,还扩大到抽调人员和梅花村支书、主任参加。镇农村改革方案主要依照市、县两级方案,核心是做好“八篇文章”,每篇文章由一名党委成员牵头,配备2至3名机关干部负责抓落实。关键是梅花村市级示范村建设,是一项全新的工作,镇党委会扯了很长时间,综合下午征求会的许多建议和意见,镇党委成员和我们参会人员畅所欲言,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最后达成一致意见。
根据党委会研究的意见,梅花村市级示范村建设的思路是:以发展集体经济、增加农民收入为核心,坚持“兴企促社,强村富民”的发展思路,因地制宜,整村推进,力争全村实现现代农业大发展,农村面貌大改善,农民收入大提高。建设目标是:打造“一园两村”,即以梅花湖农业生态园建设为主线,以迎春、艳阳两个新村建设为重点,构建“村、企、社”三位一体的农村经济运行新模式。
这个建设思路和目标确定后,成书记又进行了解读,他说:“建设梅花湖农业生态园,就是以张云投资建设的梅花湖为中心,以现代化农业新技术、新品种引进、示范、推广为基础,充分发挥现代高科技农业生产的观光效应,把农业生态园建设成为全县最大的特色水产养殖基地、最靓的花卉园林基地、最具农耕特色的休闲观光旅游区,以农业保观光,观光保农业,形成一个融观光性、可参与性和具有乡土气息及农业文化内涵的自然、质朴、清新的现代农业科技示范园。这块建设可分高效农业区、水产养殖区、休闲观光区、生态示范区分步建设。关于‘两村’建设,我们是根据梅花村过去在建檀梅水库时该村有许多群众搬到外村又想回来住的实际提出来的,可分两期建设,第一期先重点在红迎大田建设迎春新村,今年重点将村‘两委’办公大楼、村文化大院,农民书屋、村卫生室、村小学和红迎、红春两个村民组整体搬迁到红迎大田,配套建设农民健身休闲广场。这一块建设是重点也是难点,关键是要搞好征地和运作,还有资金筹措。关于建立‘村企社’三位一体机制,就是整合新新公司、现梅花村党支部和村委会,成立梅花湖农业生态园党总支,张云任第一书记,高富贵任书记。同时,要依托农业生态园建设,进一步推进农村产权资本化,推行股权改革,即在群众自愿的基础上,将全村耕地和林地全部量化到每个村民,村民把土地、林地的经营权和使用权以入股的方式加入合作社,合作社再以委托经营的方式流转到公司发展二、三产业。入社村民按入社存入土地面积从合作社获得分红收益,实现土地集约化、生产规模化、效益最大化。对20至60岁的村民,愿意到公司工作的,由公司进行统筹安排,逐步安排到企业上班,对村民参加养老、医疗、失业、工伤等社会保险的,按照个人缴费、公司补助、政策补贴相结合的要求,解决80%农民养老问题。”
成书记对梅花村建设思路和目标进行解读后,最后说:“梅花村是市、县定的示范村,是发展的示范村,是改革的示范村,是一项全新的工作,没有现成的模式可套,靠得就是我们现有的镇、村两级干部去探索、去努力。俗话说:千斤重担大家挑,人人头上有指标。所以,我们要本着一种跳起来摘桃子的精神来抓这项工作。在这里,我明确一项制度,就是领导责任制,梅花村建设将采取书记包‘企’、镇长包‘村’、班子成员包组包产业的方式进行建设。我重点联系农业生态园这一块,我和张云比较熟,这一块建设便于协调,请于书记配合。李镇长重点负责两个新村建设,这一块也是政府的事,请杨委员主抓,国土所、村镇发展服务中心、梅花村积极参与。同时,请杨委员负责‘村、企、社’三位一体经济运行模式的先期操作,你是抓组织的,这一块也属于你份内的事。梅花村建设的全部资料、档案和软件,都由董妮负责。这是一个细活,一定要收集、整理好,市、县两级来检查,靠的就是你这一块。另外,对于梅花村整体建设,我们先作一个规划,这一块,可以先安排张云到省农科院请专家来抓。明天的全镇农村改革发展综合试验区建设动员会就按照今天党委会研究的意见去准备。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办公室还要筹备明天的会议,散会!”
党委扩大会议结束后,就该办公室人员忙了,往往这种时候,他们都是通宵达旦,首先要对第二天印发的文件、讲话进行充实完善,然后还要装订成册、布置会场等等。苦来苦去就是黄超勃和武璐两个主任和打字员田梅了。
我虽然负责这一块的工作,但帮不上忙,只好回住室睡觉了。
第二天上午八时三十分,全镇农村改革发展综合试验区建设动员大会如期召开,大会的主要精神就是按照头天夜里党委扩大会研究的意见进行安排的。会上,成书记代表镇党委、政府作了热情漾溢的讲话。应邀参加会议的县委副书记黄传国代表县委、县政府对柴山镇农改工作提了希望,作了指示。
会后,成书记、李镇长等镇领导又带领黄书记到梅花村参观了张云的农业生态园、“大学生村干部”巾帼创业园和计划建设的迎春新村选址。计划兴建的迎春新村,与巾帼创业园相邻,就是原檀梅水库上游的滩涂地,一部分被张世富租来后发展了大棚蔬菜,另一部分还在群众手中种一些农作物。参观了大棚蔬菜后,黄书记向我询问了蔬菜种植的一些情况,并说:“时下,全市上下正在轰轰烈烈开展农村改革发展综合试验区建设,成功、李斌,你们两位可以把董妮的巾帼创业园纳入支持创业人才投身农业发展篇给予帮助、扶持,做好这篇文章,你们又可以树立典型、创造经验、当好先进了。”
成书记、李镇长连忙说:“黄书记的指示,我们一定照办!”
在计划兴建的迎春新村现场,成书记介绍说:“这里原是檀梅水库上游的一块滩涂地,自从张云从水库拦腰建了一座大坝建成农业生态园后,群众便开始在这里种上农作物。现在这里临山傍水,是一个适宜人居的好去处。如果再配套建成村‘两委’办公楼、文化广场、农民书屋、卫生室、小学和健身休闲广场,可以这样说,要不了五年时间,这里便是全市农村一流的一个新农村建设的典型和样板。再和张云的农业生态园遥相辉映,‘一园一村’,就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现代农业观光村了。”
黄书记问:“在刚才的动员会上,你讲的不是‘一园两村’吗?”
成书记说:“那个移民新村叫艳阳新村,在梅花湖南面的山坡上,主要解决红艳、红阳、红普、红照四个村民组的移民搬迁问题,是二期。”
黄书记问:“你这一块有多大面积?”
李镇长抢过话头说:“七、八十亩。”
黄书记问:“可以建多少套房子?”
成书记说:“除去我刚才说的这些公益性建设用地,我叫人简单测算了一下,可以建150套规格一样的农民住居别墅,现在规划没出来,具体情况只能等规划。”
黄书记又问:“建这样一个高规格、高标准的农民住居小区,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成书记说:“一是用地,一方面,从群众手中征地难,现在土地分田到户,虽然这是一块滩涂地,但目前群众每人占一块,动工起来很难协调,另一方面报批难,尤其报批费用,镇政府无法垫付;二是建设资金,这块滩涂地,过去怕水库水位上涨了危害附近村庄的居民,筑了一条大堤,形成了一个盆地,现在要建房子,需要很大的填方工程,这个填方工程的资金暂时还没有着落;三是群众积极性,这一点最重要,现在我们搞新农村建设,政府是领导者,也是引导者,但群众是主体,群众参与很重要,征地需要群众参与,盖统一式样的房子需要群众配合,建公益设施,需要群众支持,没有群众积极性,我们再美好的蓝图都将是纸上谈兵!”
黄书记问:“现在从老百姓手中征地需要多少钱一亩,前期启动资金需要多少钱?”
成书记说:“县政府给我镇定的地价是2.16万每亩,可是在操作过程中远远不止这些,这八十亩征地下来近200万元,填土方需要100万元,再加上盖新村部、文化广场等公益设施,没有800万元拿不下来。”
黄书记问:“这些资金有来源吗?”
成书记说:“还没有。”
黄书记说:“你们镇可以到国家跑跑移民下山这方面的项目资金。另外,你们筹备一下,近期,我再到你们镇来组织召开一个有县直部门负责人参加的现场办公会,看看县直部门对你们镇梅花村建设有什么好的建议,争取他们的支持。”
成书记说:“那就谢谢领导操心了。”
黄书记又问了一些其它方面的问题后,忽然说:“这次县委决定在全县范围公开选拔4名乡镇长和团县委书记,于一,你可以参加了。”
于书记听黄书记这样说,立即问:“什么时候,县委研究过了吗?”
黄书记说:“县委常委会还没有研究,只是在书记办公会上扯了个大致意见,估计时间是在五月中旬,你到时可以去试一试。”
成书记说:“于书记的事,你们县委真要考虑了,他在柴山镇工作了十一年,副书记干了近八年,现在在乡镇副书记中,既是最年轻的还是资格最老的。”
黄书记说:“这次县委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从乡镇党委副书记中选配所空缺的乡镇长,但是按照市委‘五个常态化’的方法进行选拔。”
成书记说:“如果按照这个方式选拔,我们于书记就不怕了,他有这方面的优势。”
于书记说:“不管结果怎样,我先去试一试,到时还请黄书记帮忙。”
黄书记说:“人事上的事我决定不了,投票我还是代表个人能投你的。”
成书记说:“那我就代表于书记先谢谢您了。”
黄书记走后,成书记又把我们几位村干部召集到村部召开了一个村干部会议,重点对如何启动梅花村建设和加快梅花村建设步伐讲了具体意见,要求我们几位村干部:一要认识到梅花村建设的重要性,这是市委确定的市级示范村,是县、镇两级的荣耀,抓不好,不仅丢柴山的人,还丢县委、县政府的脸面,因此,镇、村两级务必全力以赴地抓;二要认识到梅花村建设的紧迫性,今天上午已经召开了全镇农改工作动员会,会上对梅花村建设的规划方案进行了明确,规划好说,落实好难,我们如何把规划变为现实,在较短的时间内实现农村改革的突破,为全县、全市的农村改革创造经验,提供样板,是一项十分紧迫而光荣的使命,因此,务必集中精力抓;三要认识到梅花村建设的复杂性,新农村建设把梅花村作为示范点,对群众来说虽然是件好事,但组织起来很难,它牵扯到土地问题、资金问题、协调问题,每项工作都涉及到千家万户,如果一项工作没有做好,它就会使前面我们做的很多工作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因此,务必开拓创新地抓。成书记最后说:“再过一天就是‘五一’小长假,你们几位村干部都不要放假,包括董妮,这段时间都要沉在村里,深入到农户家中,放下架子扎扎实实地征地。现在农村工作并不是很忙,在示范村建设这个问题上,你们几位村干部也要做好分工,哪位负责生态园建设,哪位负责新村建设,都要明确下来,这样工作起来,责任就明确了。”
成书记讲完,我们四位村干部又一一进行了表态,无非都是服从镇党委、政府和成书记的安排。我和王平安表态时,偷偷地彼此瞅了一眼,吐了一下舌头,意思是“五一”我们到对天河漂流泡汤了。
然而,群众工作并不像我们想像地那样进展顺利,“五一”小长假三天群众工作,迎春新村征地收效甚微。首先我们四名村干部分成两组深入到红迎、红春每一个农户家中进行宣传,政府以每亩2.16万元的价格征用红迎大田建设新村,群众没有一个同意的。群众不同意的理由有:一是土地价格偏低,每亩最低不少于4万元;二是土地被征用后,红迎村民组几乎家家户户没有土地了,要求政府为每户解决一个就业和一个低保;三是土地被征用后,新农村建设由群众自己组织,不要政府参与,政府一参与,就会拿土地做生意,高价卖出,群众承担不起。群众不同意,我们都傻眼了,便及时向成书记、李镇长两位领导汇报,他俩听后,说群众要价太高,条件太苛刻,不能答应,但工作必须要做下去。一方是政府规划建设新村,需要征用群众的土地,一方是群众要价太高不同意卖地,我们四名村干部夹在其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无计可适,征地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
没办法,我们只好把红迎、红春两个村民组的村民组长、退休干部、老党员和部分群众代表召集到村部进行集体商谈。交涉的核心还是上述三点,尽管高支书把梅花村建设规划和前景说得天花乱坠,但与会人员依然没有作出多大让步。
交涉时,高支书说:“征地价格每亩2.16万元,是县政府定的,这个红线不能突破,谁突破了,谁就违反了县政府的规定;关于解决就业和低保问题,乡镇一级政府没有这个权利,尤其是就业,05年乡镇机场改革时,乡镇有多少有编职的企事业单位人员甚至国家干部都聘掉下岗了,现在哪有能力解决老百姓就业;关于新村建设由政府统一组织问题,主要突出新村建设标准和质量,政府施工,全部机械化操作,群众一参与,就成小打小闹了,标准低,档次低,要不了几年就落后了,市委书记欧阳鑫不是说‘低标准是最大的浪费,高标准就是最大的节约’嘛,镇政府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通过迎春新村建设,把新村建设成为一个设施齐全、功能完备、统筹划一、美丽漂亮的山区新村。”
高支书说完,红迎村民组长张世根说:“高支书,你在村里也工作了十多年了,我们都相信你,我们并不是不支持新农村建设,也知道这是好事,可是红迎大田是我们红迎村民群众的口粮田,它占我们红迎村民组近一半的土地,我们红迎村民组的口粮田大部分都在这里,如果政府现在征用建新村,我们今后的生活靠什么?”
高支书说:“张世根,这个问题,我想说一下,过去没有筑这个大堤时,红迎大田不都是库区吗?我们红迎群众种了一粒粮食吗,就是现在筑了这条堤,成了滩涂地,群众一家一户占了一块,有几位是好好种的,不也大部分荒了吗?政府不要时,它是一块荒地,政府计划要征时,它又成了宝贝疙瘩,政府征这块地,为了什么?不还是我们梅花村群众,不还是为了我们红迎、红春两个村民组?”
一名叫高厚财的群众说:“你别说得好听,政府征用这块土地,你不要以为它是为了群众,他们主要是为了政府搞事,他们低价征用这块土地,然后高价卖出,这块土地最低也要赚个200万,听说他们还可以通过新村建设跑项目赚国家的钱,一举两得!镇政府想要征用这块地,除非他给我们红迎、红春两个村民组的群众每户先建一套别墅,否则,门都没有!”
高厚财说完,红春村民组长张保汉说:“高支书,你看,我们提这样一个思路合适不?我们红迎、红春两个村民组并不是不支持县、镇、村工作,刚才,高厚财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政府把土地都征用走了,我们群众哪还有土地种粮食和盖房子呢?我们群众反过来再从政府手中买地皮建房子,划什么价呢?群众怎么承担得起?”
高支书说:“你说得是什么意思?”
张保汉说:“我的想法,我们红迎、红春村民组一共38户,镇政府按规划设计的建房式样为我们每户建一套房子,其余的地皮全部无偿给镇政府,你们政府干什么我们不管。这样,你们政府对这块土地就有了支配权,我们村民也不担心建房子的地皮和房子了。”
张主任插了一句话:“像你这样计算,这块地皮划什么价呢?现在建一套别墅至少需要15万元,简单装修也得5万元,每套20万元,38套就得760万,你这块地皮算上边角也就是70亩,每亩得10多万元,你以为我们镇、村是呆子、傻子?”
张保汉说:“我们不要装修,只要‘空壳’!”
高支书说:“就是把房子盖成空壳,也得500多万,每亩土地照这样计算,至少8万元,再加上填土方,配套设施工程,划什么价?你们说事,也要讲究实际,不要漫天要价!”
高厚财说:“你们政府规划不是可以建150套吗?还有100多套可以卖钱?”
高支书说:“规划是规划,现在问题是谁来买,政府有钱去垫资吗?不可能!不过,你们提的这个思路,我们可以考虑,但不是盖现成的房子!这件事待我向政府领导汇报了研究再说!”
就过样,“五一”假结束了,迎春新村征地问题一点进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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