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莎的方程:温亚军中短篇小说选-塔城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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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城没有塔。

    塔城是一座偏远的边城。

    在白迟的最初印象里,塔城不是他想象中的偏远和闭塞。只是塔城没有一座叫作塔的建筑物,这是白迟在塔城市几乎转遍了大街小巷之后,最不能接受的现实。即使白迟是一个颇有建树的诗人,他的目光跳跃性很大,他的思维跨度超越了历史,但他没能够把塔城吟诵为一个群塔林立的城市。

    走在塔城还算繁华的街道上,因了长途颠簸用了六天的行程才到达目的地,却见不到这次来塔城要见的人,白迟就走得很郁闷。似在来塔城的路上经过的庙尔沟里曲里拐弯一般,思绪紊乱,打不起一点精神。庙尔沟里没有庙。就像塔城没有塔一样,名称和实质本来就模糊,根本讲不出个道理来。

    白迟一到塔城,就找到了王军所在的边防团,却没有见到王军,甚至被他询问的黑脸军官几乎冷漠地要说根本没有王军这个人了,白迟才停止了更进一步的询问。黑脸军官才不管你是不是事先在信中约好不约好呢,他没有给白迟一点好脸色。

    “如果你知道王军在哪里,我还想请你告诉我呢。”黑脸军官说,“有两个礼拜了。”

    白迟怔怔地望着黑脸军官。

    “都知道来找王军,他的黑锅算是背定了。”黑脸军官没好气地说完,就走了。

    白迟心里一片空白,顷刻间对自己的塔城之行充满了疑惑。不远万里,来到遥远的塔城,白迟不只是为了找到王军,仅仅作为一次探望或者听听他的声音,这样简单的事情,诗人白迟是不会做的。但白迟也不是抱有另外的目的:同病相怜,相互倾诉被一个叫林雯的女人不同程度的像诗歌一样跳跃性地抛弃的悲哀,未必能达成共识。王军可不是个诗人,他对幻想的现实从不抱什么希望。不像白迟以前一直生活在一个童话般的排列有序的文字里,一旦回到现实之中,林雯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和他这个名誉丈夫办了个手续,就到法国去定居,给一个大胡子她爹一样的老外当填房了。诗人的世界应该是凌驾于现实之上的,超脱了世俗的美丽空问,可一接触到实质,白迟就感到身心在遭受着尘世的磨损,就是很有才能的诗人也不例外,纷繁的尘世一旦压迫着他,他就连气也喘不过来了。白迟只是听别人说,他的前妻林雯曾经到边疆塔城,找过王军,想让王军帮忙给他老公(称丈夫为老公是先进的称呼)弄成一次免检入境物资,促成一笔大生意,给王军提成多少多少万的事,被王军拒绝了。据说林雯对王军施展了女性独有的才能,想使八年前的情人(已经不叫对象了)就范,没想到当了军官后的王军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失恋的小伙子了。

    林雯大败而归,干脆随她老公离开了国土,她觉得中国人真是没劲,可以指多方面的。

    白迟就给昔日的情敌写了封信,诉说自己的不幸,那种八年前夺得丽人的忘形和诗人高雅气质丢得不见了踪影。倒是王军开导了煎熬在痛苦中的白迟,可白迟实在摆脱不了林雯留给他巨大耻辱的阴影。王军就劝白迟出来走一走,可能的话,到塔城走一遭,塔城有他绝对想不到的独特之处,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寻找到新的感觉呢。

    白迟就来了。

    王军却不见了。

    白迟和王军,还有林雯,在一所学校里供读,王军因为功课好,最先赢得了林雯的芳心。中学里的学生在朦胧中产生情爱,第一个目标一般都是功课和长相。王军无疑是佼佼者。林雯最先瞄准王军主要是王军的功课,她经常爱和王军对照习题的演算答案。后来,林雯才觉得诗人白迟更不同凡响,单一个诗人的桂冠特别是在绝色的校园里就令许多青春少女倾倒在浪漫的诗行之中。那时候的白迟可不是一般的得意,能战胜才貌兼备的王军,白迟相信自己的魅力绝对不同于一般,他也知道诗歌的力量在那个时代真是不可估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后来的事实证明,诗歌有时也是很能捉弄人的。

    王军在失落中填上了军事院校的志愿,一举考中,毕业分配到边疆塔城。那时候,塔城的巴可图口岸刚刚开放,边防检查部队需要一定年轻有为的军官。王军就做了边防口岸的军方边检员。

    找不到王军。白迟的情绪低到了极点。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太好,和林雯离婚后快一年了,怎么着他也没法把林雯和那些傍老外、嫁富商的女人联系在一起,他还是沉浸在诗歌的氛围里,看待世事的变化和人类对诗歌这么神圣的东西都冷落到讽刺的地步,他只觉得一切真是不可思议。林雯只是埋怨过没有钱的日子,却没有嘲弄过诗歌,他以为林雯一直视诗歌为神圣的洁品,却没想到林雯把他这个诗人当作傻子一样给涮了,一次又一次地打掉了诗人的后代,却偷偷地怀上了一个老外的种子,这是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的事实。

    王军到哪里去了呢?部队上的人只给白迟说,王军突然就不见了,正在到处寻找。因为这是边境地区,一个军官的消失关系重大。王军工作性质的不同,找他的人也特别多,好多传闻说王军给许多人提供了走私便利,还说不清呢。这下可好,连王军的人都不见了,各种传言就都有了,难怪黑脸军官对白迟没一点好脸色。

    按照王军信上提供的一些资料,还有白迟原来在一本杂志上隐隐约约看到过的介绍,白迟一到塔城就注意到了塔城市西北方向的那座山了。

    那座山确实很像一个伟人躺在那里的形体,如果远看,那座被当地人称作伟人的山,的确非同一般。

    这座山的原名叫塔尔巴哈台山。

    白迟没找到王军,便在塔城找了一家不大的旅馆住了下来。因为找不到王军,白迟的心情就糟透了。在塔城他就像个陌生的苍蝇,到处乱撞。在塔城没有发现塔后,他突然想起,应该好好地观赏一下那座山,用诗人的目光和思维,那应该是意象中非常神秘的山,就像当地人突然发现山的形状酷似一代伟人躺在那里的形状,而叫它伟人山一样。很多事物在人类的意象中变得更加贴近实际,更趋于大众化。

    白迟的想法不同于他人,因为他是诗人,他就在塔城住了下来。等着王军的出现。他坚信,奇迹总会在等待中出现的,可这需要时间。时间对白迟来说,已经成为模糊的概念,不用它来衡量人类的起居规律,它只是一个抽象的存在,是煎熬人类的工具。

    于是,白迟选择了最佳角度,仔细地观赏那座山。

    这座山真是一大奇迹。

    山的棱角在天幕的衬托下,形状起伏不定,确实像平躺着的一个伟人,连眉毛、下巴、鼻梁、嘴唇的轮廓,甚至脚上的圆头皮鞋,恰当而逼真,让人一下子对这座山会产生出一种神圣感来。

    白迟看得痴了,他显然看到的是一尊在山体上平躺着栩栩如生的伟人,真是天造地设的圣物。大自然真是神秘而伟大,造就了这般神奇的山,真叫作不可思议。

    白迟听别人说这座山因为像伟人躺在那里,当年的“霸王国”才没能侵占我国领土。这种说法,叫人找不出别的话来辩驳。

    身临其境,白迟的目光里尽是诗的成分,一下子生出了许多感慨。正是初冬,山上已落了新雪,雪不太多,斑斑驳驳的铺在山上,有云飘来,像边疆草原上的羊群一般。似乎有风,一朵朵的云块像雪一样散乱地向四面八方飘去,下面拖着大片的影子,顷刻间就停留在山体上,将其缠裹住。然后又慢慢散开,露出没有一草一木的山峦。山的绝顶就是伟人的躯体,然后山体才缓慢地落了下去,延长到远处,妙到了极致。

    白迟的诗兴大发,倘若不是一阵寒风突然冲来,推得他几乎站不住脚,他已经到了忘情地步了,真可以随口吟出一首绝妙的诗句来。寒风把白迟一下惊醒了,回到现实中,白迟的诗兴被那股寒风掠走了,站在那里,他像痴呆的傻子一样。

    一切都是白迟没有预料到的。白迟接连几次去王军所在的部队打听王军的下落,他听部队的人说,王军的突然消失,大有文章可做。

    就是说,王军有出境的嫌疑。因为这是边疆。这种嫌疑不无道理,一步之遥,实在是太容易了。

    但王军是边防军官,他为什么要出境呢?对面并不是多么诱人的国家,而且王军在这里待了五年,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出去,有什么动机呢?当然这只是个猜疑,部队上绝不信会出这事,可总有人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王军是怎样消失的呢?”白迟还用这种话问黑脸军官。

    “我说的是他被发现不见了之前,他在干什么?”白迟望着黑脸军官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

    黑脸军官本来是要恼怒的,但还是克制了,他没有正面回答白迟的问题,他只是说,只有鬼才肯信王军会出境呢,别的不说,就对面他们的穷酸相,前几年政变解体后,只有他们的人到我们这面来寻饭吃,哪有咱们的人过去?就是愿过去的,过去了他们会马上送回来的,他们最怕多一个吃饭的。

    “我也想着王军不会那么做。”白迟说。

    “想有什么用?”黑脸军官却说,“现在连人都找不到,说什么的也就会有的,这几年王军干的这职业,找他的人多,这下人不见了,真不好说。”

    白迟心想黑脸军官和王军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他怎么一直为王军说话呢。白迟就觉着应该和黑脸军官谈一谈,不光是谈王军失踪的事。白迟就给黑脸军官讲了他和王军的个人关系,以及他现在的婚姻遭遇,当然也提到了诗,可黑脸军官对诗并不感兴趣。

    “这狗日的王军,会不会犯傻呢?”黑脸军官听了白迟的一番话后,说。

    “你是说?”白迟不解。

    “为那个林什么雯的,他会不会一时傻了呢?”

    白迟的心里起毛了,隐隐地慌了起来。

    “王军是很有理智的,”黑脸军官又说。

    “他没有帮昔日的情人办违纪的事,难道他会为她出境?”

    王军一直未娶,败在白迟手下后,这几年不会为林雯吧?白迟心想。王军可不是诗人,他的情感不会紊乱吧,为了林雯。他会不顾一切后果的话,当年就不会去上军校到边疆了,早和他白迟争个你死我活的。

    “为这样的女人,也不值呀,”黑脸军官说,“再说,对面离法国多远?这根本靠不上边。”

    黑脸军官和白迟谈了很多,说了许多关于王军的话题。两人谈得很投机。当天晚上,黑脸军官还邀请白迟吃了一顿饭,使白迟在塔城被冷落的心初次有了温暖的感觉。

    黑脸军官把白迟当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般,很丰盛地招待了白迟。白迟吃不惯羊肉。还是吃了,两人喝了不少的酒,直喝得白迟头都觉得大了,醉得吐了一地,醒来后想起别人说的什么“李白斗酒诗百篇”,看来是扯淡的话。

    白迟第二天睡了一天,头都是木的,昏昏沉沉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喝过酒,酒喝多了难受的滋味算是领教了,但有一点,白迟觉得难受了后就想通了不难受时想不通的事。

    第三天上午,白迟睡着还没起床。黑脸军官却到旅馆来找他了。

    黑脸军官说,王军失踪的事有点眉目了。

    白迟一跃而起:“他在哪里?”

    “你跟我走!”黑脸军官说。

    白迟就跟上黑脸军官走,一路上也问不出个名堂,黑脸军官黑着个脸,只顾赶路。白迟就不吭气了。

    黑脸军官把白迟带到了有哈萨克白毡房和羊群的地方。白迟才发现来到了塔城西北方向的一座山跟前,说是跟前其实还很远。

    看山走死马。

    白迟心情复杂地停住脚,抬头望了望近在眼前的山,就问黑脸军官,这是什么山,我们要到哪里去?

    黑脸军官说:“我们哪里也不去,就到这里。这座山就叫伟人山。”

    黑脸军官说得很平淡,目光迷离而散落,似荒野一般空旷而平静,根本不在乎白迟的一番叹息。

    白迟的目光变得疑惑而茫然,他望着这座山,感觉没有见到的事物,想象存在于遥远的东西,已远离今天的现实,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同另一个存在的灵魂之间有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在他获得王军失踪下落的信息之前,与现在判若两人,就像这山一样,远看是个景,一旦站在跟前,逼真的迹象就有了遥远的距离,他的内心里一片空白,就像这无风的旷野,寂寞而空洞。白迟的灵魂被一种无名的恐惧攥住。汗湿了他的思绪,使他在寒冷的气候里,闷热而躁动。

    黑脸军官没理会白迟脸上的变化,转身钻进一座毡房里,过了一会,同一位红脸膛黑胡须的哈萨克族老人走了出来。

    黑脸军官给白迟介绍道:“这是哈孜太老爹,我们跟上他走。”

    哈孜太抓住白迟的手,紧紧地不愿放开。白迟感觉到了老人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的心也颤悠悠地抖动着。

    到了一座纯粹用石头堆起来的有房子那么高的石堆跟前,白迟才明白,哈孜太老人的手为什么颤抖了。白迟的心就突地吊了起来,头大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像酒喝多了一样。

    过了好久,白迟还是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没法在心里留住这样的一个现实:就是王军那结实的身躯和那不屈不挠的灵魂像其他许多虚弱的躯体和柔顺的灵魂一样,与这堆石头有着特别真实的关系。

    石头堆砌得很整齐,像一个圆形的柱子,矗立在寂寞的旷野上。

    白迟被黑脸军官推摇了半天,才做梦一般醒来。黑脸军官冷静地对自迟说:“这里面不是王军,只有他的帽子,也就是说,王军快有下落了。”

    白迟舒出一口憋闷了很久的气,却轻松不起来。

    白迟看着哈孜太蹲下身,很小心地在石堆上取开一个小洞,手伸进去,拿出了一顶棉军帽。

    白迟接过军帽,在黑脸军官的摆弄下,白迟看到帽子里面印着一个红颜色的表格,表格明明写着“王军”两个字。证明是王军的军帽无疑,可王军在哪里呢?

    后来自迟才得知,王军那天在口岸交班后,回营房时,刮着暴风,暴风卷着沙尘铺天盖地冲来,一片昏黄,这种暴风在塔城的冬天不是怪事。王军用手捏着帽子怕被风刮走,一路跑着往回赶。口岸离部队驻地有一段不太近的距离,有一大片荒滩,在这片荒滩上,王军碰上了哈孜太家暴了圈的羊群,近千只羊被暴风轰赶着乱得一塌糊涂,哈孜太一家人疯了似的在疯着吼叫着却拢不起羊群。王军就是这个时候跑上去帮忙的,羊不懂界规,一旦越境,就不好办了。王军在羊群中左冲右突,暴风刮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等风暴过后,哈孜太家丢掉了上百只羊,他伤心地哭了,哭过后在羊群里捡到了王军的军帽,却找不到帮助过他的王军,哈孜太就更加悲伤,以为王军遇难了,就悲痛欲绝地葬了这顶军帽。

    王军的失踪有了根本性的转机,部队派出了许多兵力,全力寻找王军的下落。

    白迟对这种寻找没抱多大的希望,他主要指的是王军的命运。凭着诗人敏感的直觉,白迟预感到王军的下落不是一个好的结局,不然就不会这么多天了,没一点讯息。

    塔城是一个奇怪的地方。白迟有种可怕的预感,却一时说不清这种预感的确切含义,像诗一样,有不同的感受,诗是诗人写给自己的,读者读不出诗人的感受来。

    白迟去了哈孜太的毡房,见哈孜太精神恍惚,为王军不明的下落一个劲地喝酒,并且叫白迟也喝。白迟毫不犹豫地就喝了,他总觉得此时的神经麻木着比清醒着要好些,因为王军,因为预感,因为他来塔城的无目的流动。

    那是一种自制的马奶子酒,甜而绵,后劲很大。白迟喝了,心跳加剧,焦躁不安。他见哈孜太那种被痛苦折磨得发红的双眼,白迟心里一酸,端起酒碗,一阵猛灌,最后竟糊里糊涂地走出了毡房,走到了埋有王军帽子的石堆跟前,他蹲下去,掏出王军的帽子,像抱着王军的躯体一般沉重辨不清东西南北地在荒滩上乱撞着。

    不知不觉间,白迟就走到了一座山跟前,诗人白迟的记忆就是不同于一般,他在醉态中也分辨出这座山不是伟人山,只是伟人山下的一座小山。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是什么促使着他,白迟向山上爬去,他只是想爬上山,从这个小山上爬到远处更高的伟人山上去。伟人山又高又大,他只想上到高处去,那样他就可以看到一切,甚至伟人逼真的躯体。

    白迟费了很大的劲,上到小山半腰上,就迈不动步子了。山看起来小,可也是山,爬起来费劲,他就瘫在了山腰上,抬头望望山顶,没有了爬上去的力气,就往远处看,可以看到远处的塔城市,近在眼前一般。前方和脚下,崎岖的山谷冲开重峦,开拓出的似一条不规则的通道,顺着它望下去。看到冬季的荒滩。荒滩上几座自得闪光的毡房,毡房比山体上的斑斑积雪耀眼得多,晃得白迟迷醉的眼睛朦朦胧胧。就是在这个时候,白迟突然看到了哈孜太老人埋着王军帽子的石堆,那石堆像房子那么高,塔似地立在荒滩上。一个塔的意象一产生,白迟的眼睛就亮了一下,他几乎欢欣地叫起来,他找到塔了,在遥远的塔城,一个没有塔却叫塔城的地方。

    白迟似乎听到了自己激动的心搏,他望着那个塔似的石堆后面,像是审视一个即将消失的画面,一切都由于幻想中产生了现实,又从现实中期待启迪的降临,他急促的叹息代替了狂乱的呼吸,他的心在他的躯体里游荡,似乎要寻找一个新的栖息地……

    马奶子酒的后劲,使白迟醉瘫在半山腰上。

    王军的尸体被部队派出的人从山沟里找到时,白迟还醉卧在小山腰上。他被边防军人们背下了山,还一直没醒来。

    一听到找到了王军的尸体,白迟才醒了。他得知王军已经死了,似乎并不奇怪,对王军的死因他好像早已知道了似的,很漠然地听着。白迟的这种态度使王军的几位战友很反感,既然是王军的朋友,这么远来找王军的,却对王军的死一点都不关心,这算什么朋友?

    有人说,看这个家伙的样子,不像是来找王军的,倒像一个图谋不轨的叛逃者。

    黑脸军官就说,他是个诗人,诗人大多都不太正常,前几年有个叫顾什么城的,砍死了自己的妻子,他也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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