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非常闷热,热到苍蝇都害怕从树丛中飞出来。这么猛的热头,宏图会不会去买一顶太阳帽?他会不会在凉茶铺买两碗王老吉解解热?要是他一旦中暑怎么办?春兰忽然忧心忡忡地想道。
想罢,春兰忽地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窝着一团火那样,于是摘了一只荔枝放到嘴里。她觉得又酸又甜。之后,她又连续吃了四五只,就不怎么口渴了。
春兰一推开院子大门,就见到她爷爷坐在屋檐下。他靠在墙壁上,拿着一把葵叶扇,一边煽风一边望着院子外面那棵荔枝树,仿佛在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似的。那棵荔枝树是春兰的祖爷爷种的,它已经很老了,树干绽满了裂丝,树皮一块块裂开了,还有数不清的枝杈在断掉。然而,它今年也有很多花蕊,长出了很多果实来。春兰一边把铁铲和锄头放到门角里,一边问她爷爷:
“爷爷,宏图回来了吗?”
“他哪里去了?”老人慢慢回过头来。
“宏图到县城去了。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他到县城干什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们啊,小时候就经常吵吵闹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但是,现在你们都这么大了,就不应该那么任性了。”
春兰说:“我们并没有吵架。宏图是帮秀美办事去的,他说他顺便晒些相片回来。”
“哦,我想起来了,秀美早上曾经对我讲过,她昨晚被贼入屋偷东西了。”老人继续煽着风。“可是,秀美失窃的事,宏图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秀美的身份证丢失了,宏图有熟人在派出所里,他是去帮秀美办身份证的。”
春兰到房间里把布鞋换掉,当她踏一对胶凉鞋出来时,马八爷一边煽风,一边瞧着院子外面那棵荔枝树,又喃喃地说道:“现在才三四点钟,宏图哪有这么快回来?现在的警察啊,你不请他喝两杯,他根本就不会帮你做事,即使跟他很熟都是一个样。我看哪,宏图天黑之前能回到家里就不错了。”
春兰到厨房里吃过两碗稀粥之后,又回到房间里。她把玉镯拿出来,欣赏了一分钟之后放回盒子里。她把那条珍珠项链扣到脖子里,把桌面的小镜子拿起来。“太漂亮了!难怪宏图说我是公主呢。”她边瞧边心花怒放地说。
不一会,春兰又拉开抽屉,拿起了那部新手机。她滑开了后盖,把手机卡插进去。她试着去拨宏图的电话号码。接通了,一阵惊喜,她赶紧问他:
“你们回来了吗?”
“派出所刚才下班了,我们正在办银行卡。”宏图答道,声音异常清晰,仿佛他就站在春兰眼前说话一样。
“办完马上回来呀。”
“当然。”
“你吃过午饭吗?”
“吃过了。”
“你有戴太阳帽吗?”
“城里到处都可以避太阳,用不着。”
“你有买凉茶喝吗?天气那么热……”
“我有矿泉水。”
“你有雨衣吗?下午有雨的……”
一阵阵人们的嘈杂声传进耳孔里,春兰听不清宏图在讲什么了。
春兰冲了一大桶冻水凉,把那满是汗渍的衣服换掉了。春兰躺到床上。尽管这时候她觉得非常疲倦,但是她根本睡不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牵挂着。不一会儿,她出了房间。这时候,她爷爷已经到房间里午睡去了。
春兰朝屋外走去。她站在院子外面那棵荔枝树下,往通到村子外面那条小泥路眺望起来。她梦想着宏图出现在路上,出现在她的眼帘里。这时候,太阳没有之前那么猛烈了,但是没有风,仍然非常闷热。树荫下,围墙边,路边那条臭水沟里,蚊子成堆成堆地飞忽着,它们仿佛霸占了整个世界。
一阵阵沉闷的雷叫声忽然传进春兰的耳畔里,她往那风起云涌的天边凝视起来。她估计就要下雨了,于是赶紧跑回去把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收了。她把宏图的衣服折叠好,整齐地放到他的房间里。不一会,她望出窗外,阳光消失了,空中逐渐阴暗了起来。忽然间刮起了大风,菜园里那棵荔枝树摇晃着,发出着沙沙的响声。还有一颗颗荔枝从树上掉下来,如同密匝匝的冰雹砸到瓦面上,卟卟的响声不绝于耳。春兰接下来看了一下手机,就快五点了。宏图和秀美应该回来了吧?宏图或者在秀美的家里呢?她想。
片刻之间,春兰拿着两把雨伞走到了秀美的屋子前面。院子的大门有一把小铁锁锁着,卷毛狗从狗洞里钻出头来。它吐着舌头,竖起耳朵朝春兰望着,它仿佛告诉她,秀美没有回来,宏图也没有回来。
春兰站在宏图昨晚拍照的那棵荔枝树前面。她瞧着那棵在风中摇摇曳着的荔枝树,心里腾然升起了一种特别不同的感觉。但是,她怎么都揣摸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有时候,她觉得心里酸溜溜。有时候,她又觉得喝了红糠水一般甜滋滋。不一会,她又闻到茉莉花的馥郁芬芳…
云层越积越厚,仿佛一个个小山头。春兰小跑起来。跑到公路前面,只见村民们纷纷从田间往回赶,一头头耕牛在人们的吆喝声中急冲冲往前走。禾苗如同波涛浪花一般一起一伏。公路上的拖拉机发出着隆隆地的轰叫声,仿佛被大风追赶着。雷叫声在头上不停地滚过,她掏出了手机。
“回来了吗?就快下雨了。”她焦急地问宏图。
“还没有——城里已经在下了。”
她刚想再问宏图什么时候回来,宏图说:
“有雷电,关机啦。”
春兰忽然想起了家里的门窗,于是连忙跑回去。当她跑到屋子前面时,风更猛了,地面上的落叶一片片被吹起来,每一根荔枝树梢都在摇撼着。树上的叶片翻飞着,有很多被吹下来,吹进院子里。马八爷正在院子里把老母鸡赶进屋厅里。老母鸡咯咯地叫着,它们一路奔跑一路撒着鸡屎。它们一跑到屋内,就躲进了沙发底下。
她刚刚走进屋内,雨水哗啦一声落在瓦面上。她跑进宏图的房间里。窗门洞开着。雨水泼湿了桌面,床上凌乱不堪。枕头掉在角落里,被子卷成了一团,蚊帐被掀了起来。宏图的衣服被风吹乱了。春兰把宏图的衣服重新折叠起来。
宏图在整理床铺时,雨越下越大了,闪电频频从窗外划过,连续不断的雷声从屋顶上滚动。
马八爷在屋厅里吸着一根旱烟,一声雷鸣过后,他问春兰:
“这么大的雨水,宏图有带雨衣吗?”
“估计雨水过后他会才回来,这是雷阵雨,不一会就停了。”春兰回答道,望了一下屋外,听着哗哗的雨声,用自己的经验来判断说。
半个小时之后,大雨果然停了。春兰把大门一打开,又见到阳光把院子染得通红,院子外面那棵荔枝树一片青绿。没有了半点风吹,但是春兰觉得非常凉快。还有雨线从屋檐上垂下来。雨水在院子里流淌着,外围墙下那个水沟流出去。有了很多有翅膀的黑蚂蚁,它们在院子乱飞着。老母鸡忽然从屋子里边叫边飞跑而出,到在院子里追逐起那些乱飞着的黑蚂蚁来。
春兰正在扫帚着院子的荔枝树叶,屋子里传来很响亮的声音,俨如一块石头从天上砸下来。马八爷走出来对春兰说道:“你到后面看看吧,看看是不是有砖头从屋脊上掉下来。”
春兰打开后门跑出去,没有砖块落下来。春兰朝菜园眺望,只见木瓜树歪倒在荔枝树上。原来是树上的木瓜掉下去时弄出了那么大的响声。春兰捧起最大那只木瓜看了看。它已经破成了两边,还沾满了黄泥巴。
春兰忽然间想起来,宏图以前也是非常喜欢吃她泡制的木瓜酸。顿时,春兰非常懊悔昨天怎么想不起这桩事来。春兰把最大那只木瓜抱进厨房里。她用刀子切掉有虫蛀的地方,洗干净,又把它切成了薄薄的一片片,放到一只瓦碗里,把酸醋、白糖和食盐加进去。腌好了木瓜,她又走回菜园里。西红柿的竹架子歪歪倒倒了。春兰扶正了竹架子之后,摘了五只西红柿、两只红萝卜和一棵西洋菜之后回到了厨房里。她在厨房里洗着这些瓜果蔬菜,她爷爷走进来,他把铁锅端起来说道:
“已经六点钟了,得煮饭了。”
春兰把切好的蔬菜放到橱柜里,走到屋外瞧了瞧,往村子外面走去。眼前这条小路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特别透亮。臭水沟里的树叶被雨水冲跑了,还有很多水在流动着。路上的鹅卵石被雨水冲得纤尘不染,突出在路面上的荔枝树墩仿佛被人工洗擦过似的。两旁的荔枝树还在滴着雨水,秀美的瓦檐上的水珠在闪闪发亮。前面一片寂然,鸟儿在荔枝树林上空鸣叫着。偶然,会从前面传来一两声牛的叫声,还有人的赶牛的吆喝声,还有汽车的喇叭声,还有拖拉机的哒哒声。
到了公路边,只见那火盘一般的红太阳悄无声息地在鸡寇山上落下去,晚霞一圈圈地投射到在山脚下的稻田里,一堆堆红色的云层停留在空中。很多稻草积满了水,一股股混浊的水在涌流着,发出着汩汩的响声。它们不停地涌过一条条田埂,往另一块稻田奔去,往低洼的地方奔去。很多杂七杂八的鱼儿在随着流水往前冲去。一些小青蛙在一堆堆倒伏的禾苗里跳动着。在密匝的匝的禾苗深处,时而会听到一些小青蛙和一些昆虫的叫声。在这般刚刚雨过天晴的清爽的气息里,很多剪尾燕还在稻田上空飞翔,还有多的是花斑蝴蝶在翩翩翻飞。
不一会儿,太阳很快沉落到鸡寇山去了,一缕缕雾水慢慢从山脚下升腾起来。于是燕子们纷纷归窠了。有的燕子往树子里飞去,有的燕子往荔枝树林飞去,有的燕子往人们的屋檐下飞去。村庄里的炊烟袅袅升了起来。然而,坑坑洼洼的公路仍然湿漉漉,一旦有汽车奔驰,就会溅起一片又一片污浊的水花。
又过去一会儿,太阳完全沉没了下去,夜色逐渐浓了,田野和村庄逐渐变得模糊,整个鸡寇山被雾水笼罩了起来。春兰望着那远方奔来的公路,望着眼前这一大片灰蒙蒙的稻田,童年时代的生活又在她眼前涌现出来。在眼前这一大片田野里,她和宏图经常在那里扎稻草人,捉迷藏,捕蝴蝶,挖老鼠。他们又时常跑到鸡寇山上掏鸟窝,摘野果,烧黄蜂窝。在秋天和夏天里,他们又时常在前面那条下小河里游泳,装黄蟮,摸田螺。宏图那光着屁股的样子,宏图害怕老鼠的样子,宏图一看见蛇就大哭大叫逃跑的样子……
要是时光倒流该多好啊!春兰正在回想着这些难以忘怀的往事,一两红色女装摩托车出现在一公里左右那座水泥石拱桥前面。春兰把眼睛睁大,随后又踮起了脚尖。只见秀美开着摩托车,风驰电掣一般奔跑着,她的头发往后飘荡着。宏图坐在摩托车后面,他手里拿着一大袋东西。春兰感到一阵惊喜,心狂跳起来。摩托车在春兰面前停了下来,她于是激动不已地奔跑上前。春兰的眼光落在宏图的脸上,她仿佛在他的脸上寻找着过去的时光……
秀美接着问春兰到这里干什么。“看你的样子,你好似担心我们会迷路一样。”她笑着说,撩了一下流落到脸上那几根头发。
“那么猛的雨水,我的确有点担心你们啊。”春兰说道。
秀美捋着头发说:“是啊,这场雨也真够厉害的,车站后面的街道被淹没了,有很多汽车经过时还熄了火,害到我们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
“这是我们的合照,镜框也在那里,给你看一看吧。”宏图接着说,将胶袋递给春兰。
春兰取出一张合照瞧着,秀美把头拧过头。“这些照片真好看,特别那张三人合照,你们好像一家人那样。宏图,我们明日也照两张吧?”
“没问题,一百张都可以。”宏图笑着说。
春兰把照片一张张放了回去,把胶袋夹在腋窝下。“你的身份证办好了吗?”她问秀美。
“宏图的同学说,两天就可以了。”
“两天?这么快?”
“是啊,别人最快要一两个星期,我的两天就成了。”秀美露出着欢喜的笑容说,“我的银行卡还要十多天呢。”
“我同学是城西派出所的副所长。我们请了他吃饭,又给了他两百元。他说他不要钱,我还是给了他。”宏图边说边跨下摩托车。春兰和宏图并排走着时,秀美驾驶着摩托车在他们后面慢慢走着。
春兰和宏图帮忙将摩托车推进秀美的屋里时,秀美想留他们在她家里吃了晚饭再回去,春兰赶快说要回去煮菜了,太夜了她爷爷会埋怨的。随后,秀美叫春兰记得晚上再来陪她,春兰爽快地答应了。
回到家里,马八爷已经把院子里的荔枝树叶铲干净了。春兰把那几张合照交给她爷爷时,她爷爷一瞧见这几幅照片,顿时就高兴得仿佛忘记掉已经天黑了。
当天晚上,春兰和秀美照例睡在一起,她们照例把卷毛狗绑在沙发上。因为,今天一整天,秀美家里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昨天晚上也没有事情发生,所以此时此刻,春兰觉得踏实了很多。春兰对秀美说,小偷也许被派出所抓了起来,又或者那家伙根本就是流串犯,他已经到别的村里偷东西了。然而,秀美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停口地说着今天她和宏图在城里的事情,春兰也破天荒地非常乐意倾听她滔滔不绝说起了话。
“你知到吗?我们今天在银行门口还碰见了张旺财,他还问了我,宏图是你什么人,我就告诉他宏图是你表弟。”秀美说,“但是,你说他为什么要打听宏图呢?”
“我估计他以为宏图是我的男朋友吧,他哪里容得下我跟别人交朋友?”春兰答道。
“你不是跟他一刀两断了吗?”
“我连发梦都想跟他一刀两断,但是谈何容易啊。前两天,他还到我家里向我求婚了。他老是缠住我,我憎死他了。”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不喜欢他。”春兰不想向秀美说穿原因。
“你不如快点找个男朋友吧,要是你有了男朋友,我想张旺财就不会老是缠住你了。”
“顺其自然吧。”春兰说道,“我爷爷这么老了,他还有病,我暂时不想离开他。”她想了想又说道。“其实上,我也有点怕找了。你想想,现在的好男人确实少了,我还没有遇到一个是正正正经经的。别说外地的了,就说我们村吧,那些男人不是赌博就是偷偷抢抢,要不就是游手好闲,想起来就有点儿怕。我还是等一等好了。”
“再等我们就要成老姑婆啦!”秀美大声嚷道,跟着又气恼又懊丧地说,“不过,不要说你,其实我也有点怕了,不看准一点绝对不敢乱来了。你知道我跟你一样,总是遇到那些不争气的男人,他们不是烂赌,就是三心两意。现在想起来,我比你还要倒霉,我都落过两回胎了。”
春兰忽然想了起来,村支书赵不理的儿子赵百顺也曾经是秀美的男朋友,是她的第二个男朋友,但是她不清楚他们后来是怎么散掉的。她于是又问秀美:
“赵百顺不嫖不赌,他家里又有钱,你们后来是怎么散掉的?”
“唉,说起赵百顺我就一肚火!”秀美嚷道。
“怎么啦?”
“这家伙简直就是畜生投的胎!”
“他怎么啦?”
“有一天中午,我发现他居然跟他的后母一丝不挂睡在他房间里,你说他是不是畜生投胎!”
“有这种事?”春兰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我说听人说过有这种事,但是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我也不会相信有这种事。后来,我就跟他分手了。”
“赵不理知道么?”
“鬼知得赵不理知不知道?反正我也没有见过他骂过他。不过,赵不理就赵百顺这个儿子,他舍得骂他吗?”
“赵不理也没有骂过他老婆吗?”
“我没有听见过。不过,赵不理在城里开有按摩店,他养有一大堆情人,他根本就极少回家。”
“赵百顺后来又来找过你吗?”
“他这个胆小鬼,他敢吗?”秀美叫道,“我一瞪眼,我想他三天都不敢望我一眼!”
“赵百顺很胆小吗?我记得他读书时胆子很大的呀,你还记得他那次把语文老师绑起来吗?”
“怎么不记得?他后来还把那个老师吊到荔枝树上去了呢。”秀美用缓和的语气说。“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赵百顺现在怎么变得比老鼠还要胆小了,比我还要胆小了。他从来不敢走夜路,他见到一根绳子就会吓得要死,他现在连说话都不大声了。”
“我估计他跟他后母鬼混以后就变得胆小如鼠了,因为他怕别人知到呀。”
“我想也是这样。他后母现在的肚子大了,我想一定他的。”
说到这里,卷毛狗忽然在屋厅里汪汪吠叫,春兰打开房门看了看,原来它想要到外面撒屎撒尿。春兰跑出去打开屋厅大门。春兰一解开那根小麻绳,卷毛狗一蹶屁股蹿出去。卷毛狗回来之后,春兰重新拴好它。春兰刚刚躺下去,秀美又拉了拉她说道:
“你知道吗?我现在又喜欢上一个人了。”
“这么快?你喜欢上谁了?”春兰问道。你不会喜欢上宏图吧?她接着想。
“我喜欢上宏图了。不过,我不敢对他说。”
“果然被我猜中了!”春兰想道,她忽然吃了一惊。刹那间,她的心里乱七八糟起来,仿佛有蚂蚁和老鼠在里面乱爬着。
秀美跟着说:“我是爱上了宏图,但是不知他怎么想。——不知他爱不爱我啊?”
春兰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悲凉,她说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缘分了……”
“春兰姐,不如你帮我做媒吧?”过一会儿,秀美说。
“做媒?我哪里懂得做媒啊?”春兰心烦意乱地说。“我才不会跟你做媒呢。”
秀美摇着春兰的胳膊肘。“春兰姐,你就帮帮我好不好?”
“好吧,有机会我跟他说一说,但是……”春兰应付她。
“当然,如果宏图不喜欢我,我都不会怪他的,那就说明我们没有缘分了。宏图是城里人,文化又高,又那么英俊,家里又那么有钱,我们是乡下妹,我又跟那么多男人上过床,想来我们是不太可能的……但是,春兰姐,你可不能跟他说我跟男人上过床,又落过胎呀。”
“哎呀,你真是又恨又怕,不如你自己跟他说好了!”一说完,春兰还真的非常担忧向宏图主动出击呢,因为在春兰眼里,秀美简直就是一头母老虎,如果她把对方吃掉,一扑过去,对方就会成为她的盘中餐了。
春兰刚说完,她给秀美那部旧手机嗡嗡响了。秀美将床头的手机拿起来。“是我父亲打来的。”秀美说,她接下来跟她父亲通完电话之后又说道:“我父亲从城里回来了,现在他差不多到家了。”
卷毛狗在屋厅里叫了起来。听到打开院子大门的声音,脚步声渐渐走近了,秀美从春兰身上跨过去,拉亮了电灯,走出了房间。赵三贵卷着一只裤脚走进屋厅时,春兰也起床了。
赵三贵接着把包裹放到沙发上,把左脚踏到沙发上,摸着大腿上那块疤痕嘟哝说:“现在村里那么多不三不四的人,我不回来不放心呀。在中午的时候,我一听到你说家里出了事,我就想急着要赶回来了。”
“这么晚了,你是坐什么车回来的?”秀美接着问他,“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我一到公路就撞见熟人,我就坐上他的拖拉机回来了。”赵三贵将那只卷起了裤脚的左脚放下来,拱下身子,摸了摸左腿上那块疤痕之后,把包裹打开来,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扔到沙发里。“你母亲要照顾孙子,她说过一段时间才回来。孙子这两天又发烧又肚痛,你大嫂每天都要带他到医院,你大哥又要日夜加班,有什么办法。”他将一件皱巴巴的上衣掏出来,望着春兰。“噢,春兰,你也在这里。我还以为是谁呢?”
“如果不是春兰赔我,这两天我都不知怎么过了。”秀美说。
“家里丢失什么东西了?”赵三贵摸着左腿上那块疤痕问道,于是又不停地问秀美:“我那把新铁铲还在吗?我们的衣服有多少被偷走?我们的打谷机呢?我那对新箩筐呢?我们那两对新水桶呢?”
秀美还在回答他父亲的时候,春兰把她拉到了旁边对她说道:“既然你父亲回来了,我回家去好了。还不是很晚,才十点钟不到。我习惯了六点钟起床的,我怕我睡过头了。”
“随你好了,我父亲一回来,我什么都不怕了。”秀美送春兰到门外的时候,又问春兰,“你要不要叫我父亲送你回去呀?”
“这么近不用了。”春兰大踏步往前走,她还恨不得立马赶到家里呢。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