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嗅-嗅的意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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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嗅到了笙舟,靠的是狗的嗅觉。

    又由于狗的忠诚,他在心里编了顺口溜:笙舟笙舟,河中之楫;银河笙舟,在河之畔!笙舟笙舟,空中之花,笙舟笙舟,永劫我心!

    记得第一次与笙舟道别的时候,他问她要名片。她从LV包里面找出一个金属的名片盒,掏出一张带着香水气味的名片,上面写着“基金公司办公室主任助理”。向明啧啧称赞,也礼尚往来地递过去一张。他的那张上,写着“作协签约作家”。“原来是有志青年啊!”笙舟看见这个头衔,显然来了兴致,似乎调侃又似乎真诚地说。第二次,他们从紫藤庐出来后,还去附近的哈根达斯喝了杯咖啡。

    他靠着嗅觉,发现他们各自身上都有各自欠缺的东西。向明要温存,笙舟要未来。他嗅到了,这个十分重要。因此,在哈根达斯,向明开始朝着笙舟发起了一次小规模的进攻。他说,“海上海滩,一切码头已经都被命名了”,“可惜没有我们的名字”、“可惜等到我们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不晚吧!”笙舟比他积极,接着,她用比尔·盖茨的例子来说明新的市场机遇永远存在的道理。他用小的叹息,来掩饰自己的大困境,说“可惜只欠了东风。”笙舟直率、阳光,反衬着向明的多虑:“那我们就来合作办一个公司。”向明有点激动,这想法恰好与他的梦想接轨,可是眼下,他的船搁浅了。他识时务地说,“眼下经济危机,戏剧市场有点萎靡。”不料笙舟鼓励他说,“不要紧的,这是最坏的时代,这也可能是最好的时代。”

    这是狄更斯说的。何笙舟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一刹那,向明由于“笙舟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就马上被一种久旱遇甘露般的胜利感包围,激动得冲昏了头脑,一股热血也涌了上来。

    对了,那天笙舟还给他鼓励:“经济危机是一把双刃剑!我有客户从纽约回来,告诉我百老汇照样红火呢。分析家说,经济萎靡的时候,大家无所事事,正好可以去戏院消遣。因为凡事都没有绝对,生活黑暗了,大家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光明。自己失落了,才想到去戏院体验人生百味,去关心家人和尊老爱幼。”

    向明脑中已经呈现出一幅广阔的画面,伴随着百老汇的夜夜笙歌、伦敦西区剧团的嬉闹。他想说的是戏剧真奇妙,商业萧条时期剧场竟然依旧热闹,但嘴巴一张,就变成了理性的书面语,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认为国民的素质才是决定性的,经济危机只是提供了一个条件,表示有时间去戏院了。与戏剧会不会发生关系,最后的决定权还在国民。”说出“关系”这个词时,他们都不经意地抬头,目光撞在了一起。“我这是怎么啦!”向明此时有点愧疚。他想说的是:“很好,笙舟,让我们开始合作吧,如果我是水你就是鱼。我们的公司会结出胜利的果实的。”

    哦,事情明摆着,他无法拒绝对面的水灵大眼的邀请,他觉得,这不啻是一滩广袤的滩涂和湖泊,在他锈迹斑斑的岁月里涌现。

    他们谈得非常投契。笙舟,开朗活泼,她风华正茂,结婚生子的大业已经完成。在她的眉宇间,写着“大展宏图”四个字。向明,则有点枯木逢春。他在原先电视台做大型晚会,积累了一些文化产业的市场经验。笙舟的提议,像一枚镍币在幽暗的池塘里泛出光亮,向明又跃跃欲试了。

    之后,她就好客地邀请他去她一个客户开的餐厅晚餐,餐厅有一个奇怪的名字:运动工房,在巨鹿路上。她在陆家嘴最高的环球中心上班,她在职读研,单位是一家做股票基金的投资公司,她应该非常忙碌。向明想到这里面隐含的意义,每每激动得甚至有点尿急。

    一路上车水马龙,呼啸的电瓶车和自行车,金发碧眼的女郎和小区穿睡衣的大妈,一起涌进狭窄的人行道。向明一点也不觉得拥挤。相反,他倒觉得,生锈的社交生活,由于一个叫何笙舟的女同学的邀请,终于重见天日了。他有点洋洋得意于这种碰撞。这个向明,他明明知道笙舟是有夫之妇,可还是一意孤行,真是没的说了。理智和感性在他身上显得那么矛盾,几乎到了可笑的程度。

    那天,他在去赴宴的路上,想起了鲁镇的往事。南京路上,巨大的LV箱包广告和库奇、兰蔻等国际品牌,组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说真也不真,说假又不假,它们实实在在,又界限混沌,变戏法一样渗透进社会的每个角落。

    这到底是什么物质?这物质透明,却不轻盈。它们步伐整齐、粉面油头、装腔作势,但是又暧昧得很。他朝着静安寺的地铁站走,思想却游走到了他所就读的演艺学院里的宿舍。那是一个十平方米面积的空间。像一块压缩饼干,能把人压出各种各样的故事来。课余时候,他会趴在一个两方米面积不到的“床——桌连体家具”上,挥舞他那支万宝龙金笔,开始洋洋洒洒地写剧本、小说。想到万宝龙金笔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身上宝姿衬衣的口袋。它还在。像一个忠诚的卫士般窥视着这个生鲜的城市,比他还要焦虑地四处张望。哦,他这么快就走神了,他是个多么容易走神的人啊。他还想到,这支金笔,是二零零二年他去香港为自己买的。时间过得多快啊,人生多么荒诞啊,时过境迁,现在,他在手上晃动它的时候,许多故事已经发生,中间的情感起起伏伏。时过境迁,豪迈之气已经萎靡,臣服在了海上海的霸气下。笔呢,它不能预见命运,它是盲目了,只会写“日月同辉”之类的套话,它不能深入内心任何一个细微的空间。因此,它们还是机械的装置,目前,它退守到一个纯粹物质的维度:就是说,它们还能写字。除了能写字,它不能担当任何其他的功能了。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向明一阵猴急,他想:“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让笙舟说出一个反悔的理由!”接通电话,笙舟只是说对不起,可向明脑袋里一股热血已经上升,几乎要寻找理由为自己从华山路步行两里路到静安寺的那种苦劳诉苦了。不料笙舟只是说,“延安东路的隧道堵车严重,我一下子进不了那个洞,所以……要不我们更换一个地方,你来陆家嘴吧!”

    哦,性感的笙舟。你的声音就是召唤,有什么不可以的?

    向明说出了后一句,前一句省略了。

    他想,笙舟不知道的是,虽然路上的时间长了,实际上,却馈赠给了他更长久的浪漫时光。一个热恋中的男人,在去见恋人的路上,路途长一点就是最大的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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