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丈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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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去买。你拿工资,我又不拿。”

    “要是我买不起呢,克丽丝汀?”

    “你买得起鼻子上戴的那个东西,就买得起烟。”

    “好吧,反正我也不抽烟。真难闻。”

    克丽丝汀笑了,想着朱妮尔来的那天给这家里带来的一阵轻风。“挺好。”她说。

    “您为什么不拿工资呢?您工作比我辛苦。”

    “因为你的那个女老板又疯又坏,还要人帮忙。”

    “我帮她啊。”

    “不是那种帮。你没发现她有点奇怪?”

    “可能有一点吧。”

    “有一点?除了疯子之外,有谁会多少年都不出房间啊?你们在楼上都说些什么啊?”

    “各种东西。她的人生。”

    “哦,上帝。”

    “她给我看照片。结婚照。我看到一张您在她婚礼上的很好看的照片。您真性感,克丽丝汀。太性感了。您认识她很久了吧?你们是表姐妹什么的吗?”

    “表姐妹?”克丽丝汀撇了下嘴。

    “你们不是亲戚?只是朋友是吧?”

    “她不是我朋友。她是我奶奶。”

    “什么?”

    “你听到了。奶奶。明白吗?”

    “可是你们差不多大啊。”

    “我还大一点。大八个月。”

    “等一下,”朱妮尔皱着眉头,“她说她结婚三十年,她丈夫是二十五年前死的。那么她那时候才是个……小孩子啊。”

    “没错。”克丽丝汀拿起汽水,喝了一口。

    “那您那时候……有多大?”

    “十二岁。我爷爷娶她时她才十一岁。我们那时候是最好的朋友。前一天我们还在海滩上堆沙堡,第二天我爷爷就把她抱在腿上了。前一天我们还在一床被子下面过家家,第二天她就睡在我爷爷床上了。前一天我们还在玩抓子游戏,第二天她就操起我爷爷了。”克丽丝汀看着她手上的钻石,手指像跳草裙舞一般晃动着,“前一天这房子还是我的,第二天就成她的了。”

    她收起烟,站了起来。“还没来月经就结婚是会把脑子弄坏的。她得去看看医生,你觉得呢?”克丽丝汀吹了吹戒指,“处女是一回事,小孩子是另一回事。”她说道,让朱妮尔一个人在那里琢磨。

    回到厨房后,克丽丝汀开始出汗。她把额头靠在冰箱门上,又打开门吹着冷气。热浪退去了,就像刚刚在台阶上一样,但很快又回来了,让她颤抖起来。幕布拉开,显出一片广阔而荒芜的满是石头的高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想,也许是她,而不是留心,需要去看医生。她取出几块冰,包在毛巾里,敷着喉咙、太阳穴和手腕,直到她感觉平静下来。那种凄凉还在。那是世界本来的样子。荒芜黑暗丑陋无情。她在这儿干什么?她的脑子胡思乱想,她的计划徒劳无益。她知道她很忙的样子是装的,但除此之外又如何忘却那绿色褪尽之后一片荒凉的岩石呢。她闭上眼,把冷毛巾贴在眼皮上,轻轻说着:不!然后挺直了腰。这真的很重要。她和留心的斗争既不愚蠢也不徒劳。她忘不了自己是如何维护她的。如何违抗自己的母亲去保护她,给她各种衣服:裙子,短裤,泳衣,拖鞋,还和她单独去海边野餐。她们一起笑到肚子疼,一起发明一种秘密的语言,一起睡觉,知道彼此做着同样的梦。然后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离开了你浴缸中的水花,用你们在床单下编织的轻声讲述的故事换了走廊尽头一间幽暗的散发着酒味和老男人味道的房间,做着谁都不愿描述,但恐怖得谁都无法漠视的事情。她没法忘记。为什么要忘记呢?那改变了她的人生。也永远改变了梅。连L都目瞪口呆。

    婚礼之后,她们偶尔也试着一起玩,但两个人都在等着彼此的羞辱,结果每次努力都以争吵告终。然后是眼泪,梅的手伸过来,那些话轻声说出,以免柯西爷爷听见你在取笑他的新娘。

    要指责的事太多了。他是大人物,没有人能阻止他,他可以满不在乎,为所欲为。还有她的母亲。选择把她送走,而不是对抗他。把她扔在一个遥远的学校,劝她不要回家过暑假。为了她好,母亲说。安排她参加教会的夏令营,或者和同学住在一起。有一次梅帮她报名当了一个社会服务所的辅导员,服务所里都是因为不堪虐待而离家出走的黑人女孩。纵使圣诞节寄来礼物,九月里寄来昂贵但尺码不对的鞋子,时不时寄来装着满满的谎言和钱的信封,那拒绝却是明显的。也得怪L;她是家里唯一可以调解的人,只要用眼睛瞪一瞪,或是摇一摇头。但她谁都不偏袒。然而真正的背叛,却来自她的朋友。她满脸笑容地被牵着手穿过走廊,步入黑暗中,步入酒味中,步入老男人的气味中。究竟是谁得走?谁得离开她的卧室,离开她的玩具房,离开大海?是这里唯一无辜的人,是她。甚至当她回来之后,十六岁,从容地,准备回到家中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时,他们又抛弃了她,因为那时留心已经长成恶心的大人了。恶毒到要烧死她。

    克丽丝汀回到房间,坐在破躺椅上。相比那张戳人的沙发,她还是更喜欢这把椅子。汗渐渐止了,头晕也好了些。但忧伤依旧。我一定是那个想象出这个世界的人。好人并不会如此。

    原本不该这样的。她本不想这样。从枫林谷回来的火车上,她仔细计划好了她的态度,她的举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因为她一回来就是一场庆祝,庆祝一切:她的生日,毕业,新房子。她决心对留心客客气气的,做出主人的样子,但要很礼貌,就像在枫林谷学到的那样。她是怎么或者为什么忍不住卖弄起语法来,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她记得最清楚的是爷爷打了留心,还有她心中涌起的无穷喜悦——看到他难得站在自己孙女一边对抗妻子,做出姿态表明什么才是他赞许的行为。只剩下他们三个,三个真正的柯西家的人,他们坐着大轿车离开,不配的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克丽丝汀的快乐强烈而肆虐。

    她和梅回去时,发现她的房间里冒起了烟。她们尖叫着跑进房子,上了楼,看见L正在把一袋二十磅的白糖撒在烧黑了的床单上。用糖覆盖罪恶。

    这一次要走的又是克丽丝汀,而不是留心。柯西爷爷突然间离开酒店的派对,不知去了哪里。母女俩又害怕又生气,弄到凌晨三点都没睡,然后他回来了,狗一样赤着脚,手里拿着鞋子。他并没有找到留心,然后把她扔回她原来的地方。他笑了。

    “她要杀了我们。”梅吐出蛇一般的声音。

    “床上没有人嘛。”他说,还是笑个不停。

    “今天是没人!那明天呢?”

    “我和她谈谈吧。”

    “谈谈?谈谈?比尔,拜托!”梅哀求道。

    “冷静点,梅。我说了我来处理。”他转身走开,仿佛谈话已经结束,他需要去休息了。梅碰碰他的胳膊。

    “克丽丝汀怎么办?这样她没法在这儿住下去。太危险了。”

    “不会再发生了。”他说,强调着“不会”。

    “她太危险了,比尔。你知道的。”

    他看着梅,看了简直有一个世纪,然后点了点头。“可能吧。”然后他摸了摸胡子说,“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待上一两个礼拜的吗?”

    “留心吗?”

    “不是,”他说,有点惊讶,然后皱了皱眉头,“克丽丝汀。”

    “但是是留心点的火啊。是她的错啊。为什么让克丽丝汀走?”

    “我娶的不是克丽丝汀。我娶的是留心。而且就离开一小段时间。等事情解决。”

    就这样,克丽丝汀要被打发走,送到一个同学家里。待一两个星期。“去度假。”他们会告诉别人,不管有没有人相信。克丽丝汀会打电话,梅会来接,在电话里做安排。

    穿着镶着莱茵石的电影明星般的礼服站在那里,克丽丝汀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他还笑。他那个小贱婆娘想要杀死她——差不多了——说不定哪天就成功了那时候他是不是也会笑他会不会终于看一眼他烧焦了的亲骨肉是不是就像处理一张客人拒付的支票或者一个没到场的乐手或者和缺斤少两的威士忌销售员吵架一样?别了,什么去同学家住。别了,疯子们。把鞋子穿起来吧,老头子,好好看我一眼,因为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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