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火旺照例到白龙湾讨小海。这天他来得特别早,因为夜里他做了个噩梦,梦见一条恶龙翻滚着巨浪把哥哥的渔船打翻了,哥哥像死鱼一样漂在海里,恶龙甩打着尾巴在后面追。哥哥却不知道危险,仍笑眯眯地看着火旺,像平常睡觉前两人躺在床上面对面说话时那样。火旺又急又怕,想去救哥哥,却跑不动,只能悲惨地大叫着:“兄啊!——兄啊!”嘴巴一张一张的,喉咙却像被扼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被巨浪卷走。恐惧和悲伤像从天而降的利刃,顿时把他切成了碎片,他感到自己化成了一摊泪水,就哭醒了,流到右耳郭里的泪水凉凉的,耳朵还听到了自己的哭声,仿佛噩梦的大门还没完全合上。
幸好只是个梦!但这个梦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觉得不是个好兆头。村里出海的渔船遇到了大风暴,哥哥就在渔船上,至今没有音讯。这几天海面上漂来不少破碎的船板、桅杆、帆布片、木箱、箩筐、衣被等等,让人看了心里发毛。邻村已传来有人遭难的消息,大家都为在海上的亲人担忧,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他再也睡不着,急忙起床提了鱼叉鱼篓就往海边走,饭都不吃,只拿了装水的葫芦和一个生地瓜,好像哥哥在等他,刻不容缓。
村子静悄悄的,公鸡已经叫过,村子仍无精打采的,风暴过后的渔村总是打不起精神。有几个早起的女人在切猪菜和磨豆浆,发出单调的刀斩猪菜的“喳喳”声和磨盘转动时的“叽嘎”声,偶尔夹杂着女人的叹息。有一只老鼠从谁家的猪圈跑出,钻进另一家被风刮倒的柴堆里,跟在火旺身后的黑狗“梭子”追了上去。风暴天,小动物们也要重振家园。火旺喊了声“梭子”,自己更加快脚步往白龙湾走。
白龙湾在村子的西边,离村子有两三里地,岸崖上有座石头山,叫龟仔山,外形像一只海龟,是村里人安葬亲人的地方。依风水地理说,龟仔山命脉长寿,先人安葬在这里,佑后辈长安久居。实际上,渔村人苦命短命,龟仔山的风水作用有限,这样的说法只是一种寄托罢了。因为除了这座山,村里人实在没地方好埋亲人了。东陵村在海岸线的一个弯区里,正对着台湾海峡,方圆数十里,都是低洼的沙丘,长年海浪、风沙,不是被海水淹没,就是被风沙填平,只有这座石头山能把先人的骨殖留住。也是这座山,作为屏障,挡住了从西南角入侵的风浪。后来,这座山也成了东山战役的主战场。
因为离村子远,又有一座坟山,来白龙湾的人少。火旺常到这里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来这里就像回家。在他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哥哥带他来这里,指着两个并在一起的石头堆对他说:“这是咱阿爸阿姆。”他从小没见过爸妈,他以为小孩子都像礁石上的蛤蛎,长出来以后,有的被爸爸妈妈挖走,有的被哥哥挖走。他属于后者,哥哥是挖蚬、挖蛤蛎的好手。但那天以后,他才知道自己也是有爸爸妈妈的,也就喜欢上了这里。因为哥哥要出海谋生,一去就是好多天。哥哥不在时,家里没人了,他一个人孤单单的,来这里好像在父母身边,有依靠。他没见过母亲,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样子,但他喜欢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和心里想的,跟他们说说,有时说着说着,就像在爸爸妈妈的怀里睡着了,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感觉很舒服。醒来他就对着坟堆一边一个大叫“阿爸”“阿姆”。如果捡到自己中意的果子或空酒瓶子,他就郑重地放到爸妈的坟前。当然,他喜欢来这里,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少,他可以捡到更多的东西。
风暴过后,海面比平时更加安静,好像刚做错事的小孩,乖乖地不敢再闹了。太阳刚刚从水面浮出,海水像煮沸的金汤,翻滚着灿灿的光,把天地照得金碧辉煌,就像玉皇大帝的天宫!连天的金色波浪,让火旺忘了心头的忧虑,恍若来到仙界。他盯着海面看花了眼,心也花了,屏住气想等浪花间出现海龙王的三女儿。这是世代相传于渔村的故事,美丽善良、变幻莫测的龙王三女儿,好像专门带着金银财宝来嫁给勤劳善良的穷汉子的,这给娶不上老婆的渔民们无尽的梦想。
火旺看着看着,果然在金光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他揉揉眼睛,定睛再看,小黑点正一沉一浮地顺流漂来。他全身一阵激灵,摔下身上的水葫芦和小鱼篓,跳进水里,向黑点游去。无所事事地在沙滩上刨坑的梭子,扔掉一只被它按住的小沙蟹,也兴冲冲地跳进水里。等他靠近时,发现是一个抱着破船板的女孩儿,年纪跟自己差不多,人已神志不清,想必是在海里漂了多日。他赶紧推着船板向岸边游去,到了浅滩拖上女孩儿,梭子想帮忙,但女孩身上已衣不蔽体,它无从下嘴。火旺喊道:“拿水!”梭子就去叼火旺扔在地上的葫芦。火旺往她嘴里灌淡水,又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摘来芭蕉叶给她扇风,又学村里的老人给她抠人中打脚心,只差没往她嘴里灌童子尿了。当然他不敢拿自己的尿喂她,他对她的出现怀有某种敬畏,谁知她是人是鬼?再说自己的尿已算不得童子尿了,因为他曾经在某个夜里又羞又急地拿着自己的什物不知所措,它不由分说地流出一坨黏糊的东西,而那喷涌的一瞬,好像抽走了他的魂,让他骨酥筋软,过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滋味。他拿着它,想不到平时用来撒尿的家什,突然变得这般古怪,里面好像装了什么机关,控制了他的心思,让他又喜又怕。他看着它慢慢变回去,隐隐知道以后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它拉出来的尿也不干净了。所以,不能当童子尿来做救急。
他把女孩儿抱到阴凉处,不停地给她灌水扇风、赶走围着她嗡嗡叫的苍蝇,梭子热情洋溢地跑前跑后,叼来它认为有用的树枝、小石蟹。当太阳升到宝龙塔的腰身里,金光变成热气时,女孩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火旺。他问她:“你是谁?”女孩一脸茫然,他又问:“你从哪里来?”女孩仍一脸茫然,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一串火旺听不懂的声音,不知是说她从哪里来,还是在问:“这是什么地方?”他也摇摇头,他们的话互相听不懂。但他断定,这是海龙王送给自己的礼物,可惜女孩儿除了一身被海水泡烂的破衣裳外,身上什么也没有了,他本以为会有个螺壳或蚌叶什么的,它们会源源不断地流出雪白的米粒,或隔三岔五就“当啷”一声掉下一块金子或一颗珍珠。
按照当地的习俗,谁在海边捡到了什么,什么就归谁所有,渔民与海有这种默契和相守。比如女孩儿吧,就是她的家人找来了,想把她领回去,也得火旺同意才行。当然,如果捡到了死人,他也要负起责任,找个瓮,把尸体装起来,埋到公冢里去。即使只是一只胳膊一条腿,也要认真掩埋。打鱼人命苦,落到海里就变成了一块死肉,被礁石撞碎或被鱼虾啃咬都是常有的事,看到别人就如同看到自己,对待别人就如同对待自己,哪怕捡到一根手指头,他们也会给它找个安息之所。所以,在他们这一带,每个渔村都有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小小的屋形庙宇,专门安置这些飘零在咸水里的孤魂苦主。这石头小屋叫“公冢”,逢年过节时,村民们都会来给这些陌生的兄弟上一炷香、供一碗饭。
火旺背了女孩儿回家,他把鱼篓和葫芦挂在梭子身上,鱼叉当拐杖自己拿着。心里喜滋滋的,他没想到,昨夜的梦,是指引他来接女孩子的,是大海的恩赐。回村之前,他先爬到龟仔山上,来到父母的墓地,转过身子,让背上的女孩对准父母的坟墓,让父母看清楚,大声说:“阿爸阿姆,这是我捡的,要给兄做某。”“某”在闽南话里是老婆的意思。当他发现捡到的是个女人又是活的时,自然就想到要给哥哥当老婆。然后,他又转过身子,自己面对父母说:“你们保佑阿兄快快回来!”说完了,抖了一下身子,把女孩儿背紧,高高兴兴地回家。他希望村里所有的人都看到自己背了个女孩子回家,他要叫大家知道哥哥有老婆了!
因为家穷,哥哥水旺26岁了还娶不上媳妇。在他们这一带,除了有钱人家可以花钱娶亲,或是互订娃娃亲外,一般的人家都在儿子还小的时候,花一担咸带鱼的钱买来别人家的女儿养着,也就两三岁大的,若要买五六岁的,则需一担鲜黄花鱼的价钱。他们这里的孩子养过3岁不容易,3岁是一个坎。大部分幼儿是病死或死于风沙、海浪。这是东南边陲上的一个小岛,岛上缺淡水,树木稀少,风沙很大,风沙和海潮常把人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房屋、田地吞噬了,让人们一段时间就会一无所有。有时一夜之间,房屋就被风沙埋掉了半截,人都无处可躲,年幼的孩子抗不过风沙,他们急促地想吸进空气的鼻孔和嘴巴,正好让细沙长驱直入,是海风把细沙强行灌进去的,大人束手无策。等风停了,大人把他们倒提起来,拍拍后背,可以从鼻子和嘴巴里倒出一小碗的细沙。
童养媳若能养大,就成了儿子的老婆,有的养半大就死了,赶紧再去买一个来续。也有童养媳养大了,儿子却死了,就招入赘女婿,当儿子款待。但招女婿不容易,当地人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当上门女婿,有的童养媳就老死在家中,她们一般不外嫁,从买进来的那日起,她就等于嫁过了。家家户户如此,自己的女儿卖给别人当童养媳,别人的女儿买来当自己的童养媳,等于是女儿换成儿媳养,成本差不多,却解决了儿子娶亲的难题。
因为水旺火旺没爹没娘,没人替他们操心老婆的事,等他们长大成人后,娶亲就很难了。水旺在一阵期待和沮丧之后,认清了现实,他打定主意,自己想娶老婆是难了,但自己出力打拼,让弟弟娶上老婆还是有希望的,大不了也给他买个女孩儿,养上几年而已。那是他十七八岁时的想法,那时他开始跟渔船出海。别人家的后生,都在这个岁数上与童养媳合床了。这是促使他想给弟弟买童养媳的原因。但那时弟弟还不到10岁,如果再买个两三岁的,自己出海后,两个孩子怎么办?他又担心,万一自己哪天像父亲一样回不来了,岂不苦了弟弟?几经犹豫,买童养媳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因为两三岁的好买,自己也出得起,但弟弟已十几岁,让他等一个两三岁的老婆太没准数,人家也会笑话。可大一点的卖的人少,自己也买不起。到了七八岁就没人卖了,也没人愿意买,因为女孩儿已经懂事,整天哭哭啼啼的,还偷跑回去,与夫家不贴心,大家不愿花这种窝心钱。这样,他断了买童养媳的念头,决心自己挣钱,给弟弟正经娶个老婆。
火旺也在动这个心思,他是为哥哥着想。长到十四五岁后,知道了事理,他为哥哥二十几岁了还是光棍感到焦急和痛心,光棍汉在他们这儿是被人瞧不起的。他想,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可以替阿兄换回一个某。但他终究不是女的,他便有点讨厌自己。
他能做的就是整天泡在海边,讨些小海,捡些被海浪打上来的渔网破布木板,修修补补后拿去换钱。他还满怀希望地养了一窝鸡鸭和两头小猪,想靠它们挣钱给哥哥娶老婆。他想好了,就是刮骨剜肉,也要为哥哥挣来娶老婆的钱。没想到,今天却捡了个女人,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才会让他做一个吓人的梦,再早早到白龙湾去,在金光灿烂的海面给他送来了女人!现在就是把女人背回家,养好,祈祷哥哥快快回来。
男人们出海后,渔村冷冷清清的,村里只剩老人、女人和孩子。渔村的特点是狂欢与孤寂交替。渔船出海时,村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就孤寂等待;渔船平安回来,带来鱼虾满仓,全村就狂欢庆贺。女人是渔村的主心骨,男人出海后,她们在房前屋后默默劳作,有的还要下地干农活,但她们的心牵挂着天色和海面,不知出海的男人是凶是吉,要等到男人们平安回来,她们的脸上才有笑容,说话才有力气。老人们多半积劳成疾,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要不就是坐在门前、树下帮忙做点杂事,劈蚵、剥蚬、修帆、补网、打绳、编筐等等,不停地咳嗽吐痰是他们还活着的证明。孩子们多半到海边和地里去了,穷人家的孩子,五六岁就开始为家里分忧,不是下地干农活,就是到海边讨小海,被海浪卷走也是常有的事。
火旺背着一堆像海苔一样发绿、发黏的东西从村里走过,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只有几个在沙滩上拾蟹贝的半大小孩,站直腰看了一会儿,没看懂火旺捡到的是什么,又继续他们的寻找。
回到家,火旺把女孩儿放到自己与哥哥睡的西屋床上,拿了自己的衣裳给她换上。她身上几乎没有衣服,火旺小心撕下黏在她身上的烂糊糊的破布和吸在她身上的水母、螺贝,再用清水擦净身子。青苔和泥沙洗净后,他看到了她的裸体,女孩像出水的沙虾,惊惶而无助地蜷曲着身子,用手脚护着自己的私处。火旺除了有点吃惊和不好意思外,他不敢有别的想法,在他心中,这已经是自己的阿嫂了。他是在为哥哥照顾阿嫂,让她早日恢复健康,等哥哥回来就交给哥哥。他的心中充满了庄严和喜悦,女人的身体也让他着迷,他擦拭的时候,不自觉地避开了胸部和下腹部的三角地带,虽然他很想在那儿多停留一会儿。
女孩吃饭喝水都是火旺喂的,喂了两天后,她要起来小便了。他们家没有女人用的便盆,女孩就在屋外的墙角解决。当天夜里,女孩又在西屋放了一门很响的屁,把睡在东屋的火旺吵醒了。火旺很高兴,能吃喝会放屁,说明她不是水妖。他之所以煮地瓜粥给她吃,就是想试试女孩会不会放屁,地瓜是生屁的。据说鬼怪是不会放屁的,因为它们吃的是人的灵魂,当然放不出屁来。村里的老人说,鬼怪的肠子是直的,从嘴巴通到屁股眼。因为它们的肠子不是用来消化食物的,而是用来测量人对它们好不好,肠子弯弯曲曲反而会测不准。比如你给它们吃蛤蛎壳,它们就会让你七窍出血。你给它们吃煎得金黄的赤翅鱼,你家的水缸里或是床铺底下,说不定就能捡到一块狗头金。水妖对人好坏,全凭它们高兴,大家对水妖又爱又怕,但多数人还是希望碰到的,因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碰到了,以礼相待,说不定有好报。
这几天守着女孩的时候,火旺有隐隐的担忧,不知这女孩到底是人是妖。村里人都说白龙湾有水猴,也叫水鬼,就是妖怪。传说水猴会吃人,它不是真的把人吃了,而是勾人的魂,化成美女把人诱到水里去,被淹死了还喜滋滋的。它们像抽鼻烟一样把人的灵魂从鼻子吸进去,尸体又送回岸边来。白龙湾常漂来死人,都是外乡人或过往的渔民。这也是村里人不敢到白龙湾的原因之一。但哥哥说,死人之所以会漂到白龙湾,是因为海流的原因,这个湾和龟仔山突到海里的岬角,会让海水回流,海面的漂浮物就停留在湾里。哥哥叫火旺不要怕,说幸好有个白龙湾,给葬身大海的可怜人留条回家的路,才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他让火旺看到了可怜人,要想办法帮他们收尸安葬。火旺想,哥哥一定是想到了自己,讨海人的命真是比落叶还薄。所以,那天夜里做的梦,他以为是哥哥遇难了,胆战心惊地跑向白龙湾。
女孩子渐渐恢复了健康,但她对火旺的问话一概以低头微笑作答,也没有要回家的样子。火旺看到她偷偷从草席上抽出一根咸草,先打了四个结,以后每天打一个结,大概在计算时日。她待能起床后,就勤快地收拾屋子,把家里的破衣烂裳补好,还帮火旺烧火煮饭。晚上睡觉的时间到了,自己撑了油灯回到她睡的床上。看这样子,是要在他家过日子的,就像传说中的龙王三女儿的故事那样。火旺心里暗暗欢喜,却焦急地等待哥哥回来,他守着女孩儿,就像捧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冰凌,生怕时间久了,来之不易的东西就会在手心里化了。
邻家的海树婶看到了女孩儿,并不奇怪,拎着个猪食桶走过来,冷冷地问:“捡的?”
火旺点点头。
海树婶说:“白龙湾的你也敢捡?”
火旺说:“换了你,你也捡!”
“那是。”海树婶表示同意。她放下猪食桶,拉过女孩儿细看一番,用沾着猪食的手捏捏她的屁股,摸摸她的胸,女孩儿瞪大眼睛看海树婶,任她摸摸捏捏。海树婶撇着嘴说:“没屁股,没用!”又当着她的面大声说:“有个爱哭痣,不好!”她像挑自己的儿媳一样挑剔女孩儿。幸好女孩儿听不懂,海树婶说什么她都瞪大眼睛。
火旺早在那天在海滩上等她醒来时,就看到女孩的右侧鼻沟处有一颗小黑痣,这颗小黑痣使女孩的脸看上去很生动,他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摸了摸,看看是不上黏上去的东西。他想起自己身上哪里也有一颗痣,便在自己身上找起来,还没找到,女孩就醒了。他过后也忘了再找,但他对女孩那颗黑痣挺喜欢的,一看女孩总是先看那颗痣。现在海树婶这么一说,他心里不痛快,便问:“爱哭痣怎么样?”
海树婶说:生“爱哭痣”的女人歹命,整日以泪洗面,要哭一辈子。男人沾了这种女人就衰。
火旺更不高兴了。海树婶家的童养媳早几年死了,她儿子龙辉怕也娶不上老婆了,她就对人家捡到的女人下毒咒。但他不敢对海树婶发火,就小声说:“有就好了,女人都爱哭,你也整天哭!”海树婶虽然没长“爱哭痣”,但她的男人在她很年轻的时候就死在了海里,她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海树婶没听到火旺后面的两句,也跟着说:“是啊,有就好了,有就好了。”拎了猪食桶,只顾自己摇着头,唠唠叨叨地走了。一会儿,听到她在隔壁大声骂死猪仔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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