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搜捕-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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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出阳关,沿河西走廊西行,在古长城脚下,突兀出现一个废弃的城堡,古称“梦城”,今称桥湾镇。

    关于“梦城”,有一个警世的传说。

    相传:一日,康熙皇帝龙颜生倦,渐渐入了梦乡,飘忽间他来到茫茫戈壁深处,发现一个人间少有的非常景观。但见:浩瀚戈壁,古木参天,大漠落日,芳草含烟,绿水如带,烽火点点。天造地设一个人间仙境。

    梦醒来,皇帝自述梦中所见,遣画匠绘出一幅“梦游图”,遂布告天下,按图索“迹”。

    一官吏负命寻访,来至戈壁深处的桥湾,驻足远眺:此处东望雄关,西连瓜洲,南屏祁连,北拒蒙古,雄踞丝路咽喉,锁定安西要道,龙蟠虎踞,气势雄浑。两山对峙,十水争流,绿树婆娑,实乃人间胜境。

    梦境再现,龙颜大悦,遂拨下巨额银两,遣大臣程金山父子来修此“梦城”。

    浩瀚戈壁,茫茫荒滩,千里迢迢万里远,程金山父子料定皇帝不能远足至此,遂大量鲸吞朝银,令工匠修造了一座小小的土城。事情败露后,龙颜大怒,以欺君之罪将程金山父子处死,取其父子的颅骨和皮膏蒙制了一面人皮鼓,悬于城外,日击三次,为后世贪者戒。

    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事隔300年后的今天,在“梦城”遗址的桥湾镇,一伙贪欲之徒,重蹈程金山父子覆辙,再一次敲响那醒世的鼙鼓。

    一

    大漠落日染红了疏勒河,染红了祁连山。白毛风刮过戈壁,刮过雪山,给这冰冻的世界再添一层严冬的肃杀。

    春节就要到了,寒风裹着大雪又一次席卷大地。以石油城着称的玉门在寒风中颤栗,向素红火的农贸市场此刻变得冷清萧条起来,耐不住风寒的人们早早地收摊回家,留下一个白茫茫空旷的世界。

    6名身裹老羊皮袄的乡下人从寒风中走来,在空荡荡的农贸市场转了一圈,缩着脖子沮丧地朝附近的一家食宿店走来。他们是嘉峪关市郊的农民,为首的叫李万生,合伙做毛皮生意,老远地从家乡赶来,遇上了这风雪迷人的鬼天气,既不见羊又不见人,眼见天色已晚,前来投宿。

    “师傅,住一晚要多少钱?”

    “每人20元。”

    “还有没有更便宜的房间?”

    “那你们就去住对面的马车店。”店主给了一个善意的提示。

    “走,到对面的马车店看看。”李万生似乎觉得这房价开得太贵,并不是身上没有钱,他仔细地盘算过,住一宿是20元,6个人就是120块钱,这是一只绵羊的价钱,他无法承受这过高的消费,招呼同伙另择栖身之所。

    “师傅,这大冷天你们从哪里来?”老板问。

    “从嘉峪关来。”

    “来这里做生意?”

    “想买几只羊回去。”

    “买羊,真是无巧不成书,咱们好好聊聊,我家是养羊专业户,有一个大羊群,你们要买多少?”

    “买50只,有吗?”

    50只,的确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可别小看这群破衣烂衫的农民,说不定是一伙腰缠万贯的富翁。鲁新民暗暗窃喜。

    鲁新民,玉门市黄闸湾乡农民,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少,不久前刚刚解除劳教回来,在家闲而无着,出门碰上了这群生意人,本意逗逗闷子,开个玩笑,没曾想无意中探出了这帮人的底数,他狡诈地眨眨眼,心里另有一番算计。

    “50只也好,100只也好,保证供应。”鲁新民见一块肥肉送到嘴边,岂有不吃之理?他悄悄地挂上鱼饵,抛下鱼钩。

    “什么价?”碰上卖主,不虚此行,李万生暗自庆幸,急不可耐地打听价码。

    “价钱吗,好说,我说吗还是先看货再谈价,咱们是公平生意,既不欺生也不杀熟。”鲁新民巧妙地周旋。

    买主李万生觉得此言在理,点头称是。

    “依我看这么着,你们几位兄弟随我到家里走一趟,生意成了生意在,生意不成人情在。今晚就在我家里住一宿,地方是小了点,不过也能挤得下,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既然有生意上门,又免费提供食宿,哪有不情愿之理,李万生万没想到他们前去的是一口罪恶的陷阱,毫无提防地随鲁新民朝玉门郊区的一家农舍走去。

    二

    一个冰天雪地的寒夜,没有星,没有月,只有刚劲的风呼啸着滚过大地,无孔不入地钻进茅舍,钻入被窝,钻进皮膏。也许是天太冷,也许是太兴奋,李万生蜷曲着身子久久不能入睡。

    夜深了,鲁新民同样兴奋得不能入睡。人骗来了,目的是掏空他们的钱袋,下一步该如何动手?

    咝啦,鲁新民划着火柴,点燃一支烟,火光映照着另一张欲壑难平的脸。他叫苏玉刚,是鲁新民的“铁杆”兄弟,这一回成了鲁新民的帮凶和同谋。

    “大哥,快动手吧,夜长梦多。”苏玉刚在跃跃欲试地催促。

    “是要动手,可要找个万全之策。”鲁新民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

    “先用酒把他们灌醉,然后打劫。”苏玉刚献上一计。

    “不成,深更半夜喊他们喝酒,岂不让人生疑?”

    “把他们一个个捆起来,钱留下,人放走。”

    “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万一被发现企图,恐怕不好对付?”

    “怕个球,我们有枪,万一有人反抗,就把他们干掉!”

    “那是蛮干,枪一响,恐怕我们自己也跑不了,最终落个人财两空。”

    “我们只要他们的钱,不杀他们人,得手后,离家出走。”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一走,我们浪迹天涯,何处是归宿?”

    “大哥今天是怎么了?你向来做事不计后果,蹲了一次大狱出来,换了个人似的,前怕狼,后怕虎,没有一点痛快劲。”

    “这叫吃一堑长一智。干不计后果的事那是蛮干,到头来总会碰个头破血流。依我之见,我们明天一早把他们骗到山里,然后用枪把他们干掉,抢到钱后,骑摩托车到中蒙边境,偷渡出境。”

    “为我们的行动计划干杯!”鲁新民从床下掏出一瓶老酒,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半是借酒压惊,半是以酒驱寒。

    一个寒气逼人的黑夜,制造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罪恶。

    三

    晨曦初露,山村还在沉睡,一辆轻骑穿过村庄,沿着崎岖的山路,神秘地向后山驶去。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山村的寂静,也敲碎了人们的睡梦。

    笃笃笃……鲁新民敲击着那扇木门。“该起床了。”向屋里还在沉睡的买主喊道。

    懒懒散散地爬出被窝,见卖主已盛情地备好了早餐。天虽冷,心里热。

    “我家的羊群在后山,吃过饭,我带你们上山去看羊。”

    李万生对鲁新民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吃过饭,跟着“魔鬼”朝死亡的陷阱走去。

    大有几分骄傲的祁连山,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说不清谁是山爷爷,也说不清谁是山孙子,祖祖孙孙手拉手,肩并肩,暗地里串通一气。走进这个“家族”,始知这个“大家族”不可轻易冒犯的威严。

    山上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山下是蜿蜒曲折的山路。羊群在哪里?走了整整一个上午,不见羊群,不见行人,丢在身后的是祁连山,迎面走来的还是祁连山。

    “还有多少路?”实在是走累了,李万生带着几分疲惫问。

    “不远了,翻过前面的这个山头就到了。走了整整一个上午,看来是太累了,你们先坐下来歇歇,我到前面搞点水来。”鲁新民巧施脱身之计,迅速与6名买主拉开距离。

    叭叭!枪声响了。躲在暗处的苏玉刚见时机已到,扣动了扳机。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人毫无思想准备,李万生和同伙刚刚坐下休息,一支烟没抽完,两名同伙中弹倒地。

    是什么人躲在暗地里打黑枪?为什么要杀害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倒下去的冤魂再也无法弄明白这一切,活的4名同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求生的欲念,四处逃生。

    追杀的枪声不时地在背后响起,又一名同伴逃命中被击中腹部,踉踉跄跄地倒地。

    “救命啊!”他声嘶力竭地呼喊。

    “救命啊!”耳边传来大山的回声。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山神保佑,命有救了!万念俱灭的倒地者这样想。他痛苦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不是救命之神,而是魔鬼的狰容,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那致命的太阳穴。怎么会是他们?他们不是卖主吗?他疑惑不解地望着眼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正张口想说什么,是求情?是诅咒?还是想问明白这一切?枪声响了,他什么也没说出。以后的事他再也无法知道,歹徒从他身上掏出600元现金仓皇而逃。

    侥幸逃脱魔爪的李万生连夜向公安机关报案。

    四

    歹徒持枪抢劫,连杀3人。“11.28案件”是玉门建国以来最大的刑事案件。

    暴徒鲁新民,男,34岁,玉门市郊区黄闸湾乡人,有犯罪前科。此人凶狠狡诈,横行乡里,在当地有一个人所共知的外号叫“野狼”,是公安机关挂了号的重点人物。同案犯苏玉刚,男,19岁,与鲁新民同乡,两人臭味相投,专营偷鸡摸狗的勾当。

    以杀人为手段,以抢劫为目的,罪犯的作案动机明显,手段残忍。歹徒身上有枪,骑摩托车逃走,去向不明,案发后12小时后接到报案。按照目前掌握的情况推断,案犯自知罪责难逃,第一种可能,藏匿山中,与土匪为伍,逃避惩罚;第二种可能,外逃出境。玉门距蒙古边界500公里,歹徒身上有枪,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第二种情况存在的可能性很大。

    案情重大,刻不容缓。公安处长周国强分析案情后,迅速果断地制订出追捕方案:

    一、动员全区公安干警全部投入,用最精良的武器、最好的车辆以最快的速度破案。

    二、成立“11.28”案侦破领导小组,通过当地报纸电台、电视台通缉案犯,公安处昼夜值班,保证联络畅通,发现案犯后,及时派精干的小分队缉捕。

    三、在312国道沿线的加油站张贴通缉令,注意发现罪犯。

    四、中蒙边境的马宗检查站要加强防范,商请武威、安西、酒泉、张掖的公安机关配合破案。

    五、玉门县武警中队派6名战士立即出发,沿312国道实施追捕,其余警力搜山。

    周处长编织完这张疏而不漏的法网,率队亲征,他身后是6名训练有素的武警战士,带队的指导员唐福生。

    五

    酒泉,背靠巍峨雄伟的祁连山,面临绵延如带的疏勒河。这里水草丰美,牛羊肥壮,五谷丰登。

    相传,西汉膘骑将军霍去病出师抵御匈奴屡见战功,驻兵于此,汉武帝赐御酒犒赏,霍将军以功在全军将士酒少人多为由,乃倾酒入泉与将士共饮,酒泉由此得名。

    酒泉,这个西域的古战场,这个河西走廊的咽喉,如今驻扎着一支骁勇善战的部队--武警酒泉市支队。

    如果说酒泉市支队是维护社会治安,威慑犯罪分子的一把钢刀,担负机动执勤任务的二中队则是这把钢刀的刀刃。

    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中队长王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电灯,习惯地瞥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迅即翻过12月28号那张日历,在下面的那张日历上写下了这样一个并不轻松的电话记录:零点40分,支队作战值班室电话通知,玉门市桥湾乡两名持枪歹徒抢劫杀人后逃脱,命令你中队迅速成立10人追捕小分队,由一名干部带队,集结待命。

    王驰连夜紧急动员,追捕小分队成员采取自愿报名与点将相结合的办法产生。

    带队干部非王驰莫属,这一点没有争议。手下的队员由他点将:龚自新,刘杰、刘旭光……

    “中队长,为什么不让我参加?”

    将点完了,龚茂同榜上无名,他气呼呼地来找中队长。

    “参加追捕小分队,首先要军事素质好……”

    “难道我的军事素质不好?”小龚打断中队长的话诘问。

    “还有,要能吃苦,要有耐力和毅力,要反应敏捷,要不怕牺牲。”

    “这些我都能做到。”

    “最重要的一条,你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小龚悻悻地走了,他听得出中队长这句话的分量。

    走“后门”挤进追捕小分队的当属战士肖麟了。

    肖麟,论军事素质没说的,只是个头小,又是独生子,一开始,王驰的点将台上没有他的名字。

    “中队长,我……”肖麟找到中队长,欲言又止。他知道中队长的脾气,多半是怕挨克。

    王驰望着眼前这位平素寡言性格内向的战士,想起了他的一件往事。

    不久前,总队搞军事比武,经过层层选拔,肖麟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冲杀出来,取得了参赛资格,强化训练的最后几天,他摔伤了胳膊,尽管他要求继续参赛,王驰还是取消了他的参赛资格。为此,他哭过鼻子,也闹过情绪。比武场设在皋兰县,是他的家乡,届时他提出回家探亲,希望能在探亲期间看一看那激动人心的比赛场面,中队领导批准了他的请求。其实,他哪里是回家探亲,比赛期间,他和队友们一起住招待所,每天到赛场观摩。这件事给王驰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突然改变主意,批准了肖麟参加特别小分队的请求。

    枕戈待旦地“待命”两天两夜,追捕小分队的队员们显露出急躁情绪。

    “中队长,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两天两夜了,有好事恐怕也轮不上我们了!”

    “同志们,战备命令没有解除,思想上不能有任何麻痹。”王驰一面做战士的思想工作,同时也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作为指挥员,丝毫的麻痹和懈怠都会贻误战机。他深深懂得这一点。

    追捕小分队在焦急中等待,在等待中焦急。

    六

    两辆警车拉着警笛在大漠腹地穿行,坐在指挥车上的是公安处长周国强,他显得心情格外沉重。在茫茫戈壁追捕罪犯犹如大海捞针,两天两夜过去了,不见逃犯踪影,逃犯究竟藏身何处?

    “处长,桥湾镇到了,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司机放慢车速,指着已到近前的路边店问。

    “吃饭不必了,下去买些饼干饮料回来,不要耽误时间。”周处长向司机作了明确交代。

    奔波了两天两夜,早已腹中空空,加之天寒地冻,坐在卡车上的战士早已冻成冰棍了。尽管官兵们依然保持着饱满的战斗热情,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让官兵们下车到小饭店里饱餐一顿该有地好,周处长这样想过,可他没有这样决定。逃犯杳无音信,他心里急啊!

    车停了,司机朝路边店走去。周处长没有下车,他用公安人员独特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路的右边是一座加油站,和加油站毗邻的是那家名曰“古城饭店”的路边店,饭店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到底是穷乡僻壤,看得出这里的生意并不红火。和饭店遥遥相对的是一栋并不显眼的小平房,房前置一双人合抱的朽木桩,木桩上挂着一块“观音柳”的招牌。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似乎只有他可以证明并向后人讲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紧靠路边,竖一块醒目的广告牌,上书:人皮鼓、干尸展览。对于头一次路过的游人过客,这广告牌是颇能激发人的好奇心的,可对于一个生与斯长于斯的陇原人来说,这一切并没有引起周国强的兴趣。逃犯在哪里?他满脑子塞的全是关于逃犯的问题。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刻,鲁新民、苏玉刚两名罪犯正坐在“古城饭店”置酒小酌。

    杀人偿命,他们懂得这个千古不变的律条。如今杀了人,抢了钱,要么等着偿命,要么逃避惩罚。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出甘肃,跑出中国,跑出地球,跑到地老天荒的伊甸园去。在这一点上他们取得共识。

    摩托车开足油门发疯似的在河西走廊的国道上疾驶。快点,再快点!苏玉刚把油门拧到极限,摩托车像一匹受惊的野马在凹凸不平的公路上嘶鸣着、奔腾着、弹跳着。他们恨不得让铁骑插上翅膀,飞过这茫茫戈壁,飞到天的尽头。

    摩托车发疯地跑了一气,突然怄气似的躺下不走了。

    “真他妈的倒霉!”苏玉刚看看油表,没油了。

    天无绝人之路,猛抬头桥湾加油站已在近前,和加油站毗邻的是一家路边店。车没油跑不动了,人不加“油”也跑不动了,奔波了两天两夜,粒米未进,精疲力竭,突然看到饭店,本能地引起条件反射,两人一起朝路边店走去。脚下的路还长,甜饱了肚子,加足了油再走。他们在样想。

    “老板,我们要赶路,饭菜要快上!”刚进门,鲁新民向店老板作了明确交代。

    信誉第一,顾客至上。小店里挂着一幅醒目的标语。这是一家个体店,店老板不敢怠慢,应声朝灶房走去,少许,提来一瓶酒,端来两碟小菜。“先生,先喝着,饭菜马上来。”老板亲自招待。

    “来,大哥,压压惊!”苏玉刚端起酒杯和鲁新民碰了碰,正待下肚,耳边突然传来汽车的刹车声。鲁新民隔窗向外望了一眼,顿然大惊失色:一前一后两辆警车停在路边,前面的车顶亮着警灯,后面的车上是荷枪实弹的武警官兵。车门开处,一位司机模样的“大檐帽”正朝饭店走来。

    糟了!鲁新民见状,预感再劫难逃,立马从身上掏出家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他压弹上膛,举枪向停在路边的指挥车开了一枪。

    叭!坐在指挥车前座的周国强正仰坐着思谋追捕方案,枪响了,子弹穿过车窗玻璃从面前飞过,他迅即推开另一扇门跳下车。枪声来历不明,凭经验判断,开枪者十有八九是被追捕的逃犯。

    “下车,隐蔽接近目标,将路边店包围。”周国强下达第一道战令。

    逃犯被围困在房内,无疑成了瓮中之鳖。逃犯手中有枪,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作战形势于我不利。店内情况不明,除逃犯外,还有多少顾客,如何保证顾客和饭店人员的安全,作为指挥员,周国强不得不考虑这些作为决策依据的主客观条件。

    “不许动,谁动就打死谁!”枪声响了,饭店内顿时乱作一团,顾客们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叫着跑出大门。苏玉刚顺势抓住店老板和一名顾客,威胁地恐吓道。面对歹徒冒着清烟的枪口,两人不敢反抗,战战兢兢地瘫坐在地上,当了歹徒的人质。

    七

    路边店被团团包围。

    政治攻势首先展开。

    “鲁新民、苏玉刚,你们已被包围,必须立即放出人质,放下武器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否则……”

    叭!玉门市公安局常副局长话音刚落,歹徒冲他开了一枪,他中弹倒地。

    “实施第二方案。”周国强见政治攻势不能奏效,立即部署增援兵力,并派员前往玉门鲁新民家,将其妻子和儿子接来,协助做好劝降工作。

    罪犯利令智昏,杀人越货,置法律于不顾,在妻子、儿子面前,也能六亲不认?这感情攻势虽不常用,可一旦生效,其威力不亚于枪弹。

    “新民,快放下枪出来吧,看在我和孩子的份上,你犯了法,老实向政府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和政府对抗,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娘俩不忍心看着你被乱枪打死。鲁新民,你听到没有,你说话啊!”妻子哭诉着在向鲁新民喊话。

    妻子的话鲁新民听得真切,自己横竖是要死的人了,他真想借机也拉妻子一起跟了去,可是不能啊,他突然想到儿子,儿子还小,自己死了,只有妻子能和儿子相依为命。为了儿子,他那只握紧枪机的手又松了开来。

    “鲁新民,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死了还是活着,你要是活着,你要是可怜我们娘俩,就放下枪出来,如果你不想出来,就开枪把我们娘俩打死,你开枪吧,打呀,呜呜……”

    远远地望着悲痛欲绝的妻子,鲁新民陡然生出一丝怜惜。事到如今,死到临头,还能说什么呢?此刻,对妻子最好的回答是无言。

    “爸爸--爸爸!”儿子不满3岁,发音还带着奶气的单音节。

    对于鲁新民来说,这声音也许是世界上最亲切、最熟悉、最深情的呼唤了,尽管它是一个最简单的音节,可这最简单的音节却包含着最复杂的感情。自己死了,妻子可以改嫁,只有儿子永远属于自己,将来长大了,他也许会憎恨父亲的荒诞人生,可他毕竟是鲁家的后代,只有他来接续鲁家的“香火”。“儿子,爸对不起你!”他用内疚的心灵向心中的上帝--儿子忏悔。

    儿子哭喊着由一名公安干警抱着远远地向他走来。在这地狱的大门口,在这和人生诀别的时刻,他感激政府为自己安排了这样一次父子聚会,他真希望儿子能跑进自己的怀抱,诀别之前在儿子脸上留下一记亲吻,可他最担心的是儿子的到来会动摇他的决心。

    叭!鲁新民开枪了。这枪声是阻止儿子前来的警告。枪口压得很低,显然是怕伤害了儿子,子弹从抱孩子的干警脚下穿过,将干警的脚掌击穿。

    第二方案依然不能奏效。周国强焦急地看看表,双方对峙已达十多个小时,天就要黑了,天黑之前如果不能结束战斗,形势将对我更加不利。看来歹徒已破釜沉舟,强攻,也只有强攻了。周处长断然决定实施第三方案。

    “武警分两个强攻组,第一组由玉门市中队组成,组长,唐福生;第二组由酒泉市机动中队组成,组长王驰。你们的任务是相互配合,接近罪犯,务必于天黑之前结束战斗,”

    古城饭店紧靠公路,左侧是加油站,右侧是汽修站,后面是开阔地,正面有两门两窗。罪犯困于室内,惶惶如惊弓之鸟,对我行动密切注视,从正面和后面接近罪犯的危险性较大,强攻小分队从左右两侧迂回接敌,顺利地在饭店的门窗口集结。

    饭店的两门分别由唐福生、王驰带领的强攻小分队把守。门外是8支压满子弹的冲锋枪和压满仇恨的武警官兵,只要一声令下,双双同时破门而入,击毙罪犯只是一个瞬间的过程。

    击毙罪犯似乎不难,同时要保护被罪犯劫持的人质,这就要求强攻小分队不能贸然行动。房内的结构如何?罪犯在什么位置?犯罪分子和人质是否分离?作为指员,唐福生急于弄清这一切,他时而在门外侧耳潜听,时而从狭窄的门缝里向里窥视。10分钟过去了,唐福生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急性子的唐福生早已按捺不住了,他猛然站起身来,试图从窗口把房内的情况看个明白。唐福生刚刚在窗口露出半张脸,始料不及的枪声响了,子弹从他的右腮穿过,牙床被击碎,唐福生应声倒在血泊中。王驰见状,顺势一个滚翻,来到唐福生身旁,举枪朝罪犯打了一个点射,掩护战友将唐福生救出虎口。

    “强攻组注意……”对讲机传来周处长的指示。“敌在暗处,我在明处,强攻于我不利,强攻组注意罪犯行踪,掩护防暴班行动。”

    防暴班出动了,他们的任务是从饭店两侧打洞,向店内投掷催泪弹。

    “鲁新民,你听清楚了,你开枪打的人没有死,正在医院里抢救,只要你们放下武器走出来,还可以争取政府宽大处理。”为了吸引罪犯的注意力,掩护防暴分队作业,周处长拿起半导体喇叭向罪犯喊话。

    “我们出来可以,但要满足我们的要求。”罪犯突然从里面传出话来。

    “你们有什么要求?”

    “我们可以缴枪,但必须把我们的摩托车加满油、打着火还给我们,你们的人要退到500米以外,让我们逃走,你们可以在后面追杀,追得上,我们认输,打死了活该!”

    真没想到罪犯竟然提出这样一条要求,是想检验我们的枪法准不准?还是想试试我们的汽车轮子跑得快不快?只要罪犯缴了枪,他们就失去了抵抗能力,通知前方路段设置路障,罪犯注定逃不出我的掌心。

    “鲁新民、苏玉刚,我们答应你们提出的要求,但你们必须首先把枪交出来,把人质放出来。”

    “人质可以放,但枪不能缴。”罪犯似乎意识到上述条件与己不利,突然反悔,紧接着又提出新的谈判内容;“给我们准备一辆最好的轿车,车上放一桶汽油,把车开到饭店门口,朝饭店门口的车门要打开。”

    这个条件显然不能接受,罪犯一旦劫持人质上车,将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被动。为了稳住罪犯,谈判在讨价还价中拖延时间。

    “鲁新民、苏玉刚,法律不是儿戏,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限你们最后3分钟,务必缴械投降,否则,后果自负。”周处长见防暴小分队完成作业,向罪犯下了最后通牒。

    “妈的,大不了是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鲁新民气急败坏地往半自动步枪里压满子弹,恶狠狠地将枪口对准瑟瑟发抖的人质。

    “啊,手榴弹!”鲁新民正举枪向人质逼近,脚下突然滚来两颗催泪弹,催泪弹咝咝地冒着青烟,误以为是手榴弹的鲁新民惊慌失措地丢开人质,钻进里屋套间。王驰见罪犯钻入里屋套间,与人质分离,抓住战机,下令身边的战士肖麟用冲锋枪封住套间的内门。

    哒哒哒……冲锋枪不停地向内屋打着点射,罪犯被死死地封在内屋,留在大厅内的人质早已魂飞魄散,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快爬出来!”王驰冲屋内的人质大喊。

    两名人质望着面前冒着青烟的催泪弹,向前爬了两步,又心有余悸地退了回去。

    “那不是手榴弹,不会爆炸,快爬出来,快!”王驰见两名人质行动迟缓,又一阵催促。

    人质战战兢兢地爬出虎口,跪地磕头谢恩。

    “人质已经救出,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将罪犯击毙。”战局有了转机,周国强审时度势,重新作了战斗部署。

    有了“尚方宝剑”,王驰豪气陡生,他叫来身边的两名战士,作了简短的战斗分工:肖麟打左,刘杰打右,我打中路,把子弹压满,立即行动。

    王驰率先破门而入,紧随其后的是刘杰和肖麟。

    刘杰冲右路打了一梭子,猛听得身后有异常响动,急转身,见躲在门后的苏玉刚正恶狠狠地举刀朝他砍来。小刘眼明手快,迅速扣动扳机,枪响刀落,苏玉刚当场毙命。

    王驰带领刘杰、肖麟继续往前冲,用冲锋枪将饭店里所有的房间搜索一遍,奇怪的是不见罪犯鲁新民。

    枪声停了,饭店里出现了可怕的寂静。

    当啷!售货架上传来一个酒瓶落地的声响。肖麟机警地朝货架下打了一梭子。

    “报告中队长,罪犯藏在柜台下。”肖麟向王驰报告。

    王驰用冲锋枪重新将柜台搜索了一遍。妈的,见鬼,显然是一无所获。

    “注意隐蔽搜索!”王驰话音未落,叭,灶房内打来一枪,子弹从刘杰耳边擦过。

    罪犯已露出狐狸尾巴,王驰示意刘杰守住灶房前门,亲自带领肖麟从灶房后门进攻。

    王驰打开电筒,见鲁新民正躲在水池里举枪向刘杰瞄准。忽见有人从后门进来,鲁新民急忙调转枪口。肖麟眼疾手快,没等鲁新民转过身来,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这枪声结束了战斗,久久地在茫茫戈壁上空回响。

    (郝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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