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宝从马寡妇家回来,一进院子,就听见娘在炕上呻吟。李金宝赶紧进屋,娘满脸是汗,躺在炕上喘着。
“娘,您怎么了?”李金宝赶紧跳上炕,抓起娘的手号脉。
“宝哇,你不能娶马寡妇。你娶她,娘就不活了。”
“娘,你哪儿难受?”
“心!心里难受。宝哇,娘心里难受。”娘哭起来,脸涨得通红。
李金宝紧张地号脉。娘左右翻着身子,一只药瓶从枕头下露出来。李金宝拿起来,发现里面的药全没了。
“娘,你是不是喝药了?”李金宝急切地问。
“宝哇,娘心里难受。你娶她,娘心里难受哇。”娘半哭半呻吟,身子不停地左右翻。
“娘,你为啥,你这是为啥呀!”李金宝乍着两手看着娘,一时有些惊慌,脑子里乱哄哄的。
“宝哇,你不懂娘的心,你真不懂哇。”娘的声音软弱无力。
李金宝看着来回翻滚的娘,脑袋嗡嗡直响。他突然想起秀花,想起乐梅。乐梅临死时说的话清晰地响在耳边。乐梅使出浑身力气吐出的那三个字。
“娘,乐梅咋死的?”李金宝把娘的身子扳过来。
“火啊,着火了,乐梅烧死了。宝,别动娘,娘心里难受,胸口难受啊。”
“娘,你倒了煤油,是不是?”李金宝眼睛瞪大了。
娘痛苦地蜷曲起身子,吃力地在枕上摇头。
“娘!你说实话。”李金宝试图掰过娘的脸,让娘看着自己。他觉得胸口像一团火一样燃烧着,他渴望知道事情的真相。
娘的脸被他掰得转过来。娘痛楚的脸上突然现出笑容。那是随五官抽搐扭曲了的笑。娘的眼光迷散开来,落在闲窑那场火上。
“她骗我,说给你生个娃就走。她就是想赖着不走!她竟然还想长久占着这家!这院子除了娘的脚印,再不能让别的女人踏进来!宝哇,你是娘的命啊。你不懂。娘不能让别人分走你,分走这个家!”娘叹息着闭上眼睛,嘴角有点抽搐。娘的脸有些发青,李金宝觉得头皮直发麻,他紧张地使劲抓着娘的胳膊。
“娘,她说你害她,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
“宝,救救娘,娘不想死。娘不想死啊。”痛楚向娘袭来,娘把身子几乎蜷成了一团。
“是不是真的?娘?”李金宝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娘不想死。宝,你救救娘吧!”娘努力睁开眼睛,哀怜地看着他。
“娘,是不是真的?你说,是不是真的?”李金宝提高了声音,疯了一样摇晃着娘的胳膊。
娘在枕上点点头:“宝,快救救娘。”
“为什么,为什么啊?”李金宝瞪大了眼睛看娘,两只手仍然紧紧地抓着娘的胳膊。
“女人!娘不想有女人抢走你啊,宝!”娘哭了。娘哭得像一只受伤的母猫在叫。
李金宝松开了手。他觉得浑身像抽了筋一样。娘还在哀哀说着,让他救她。娘的脸上泪水纵横流溢。娘发髻散开,长长的头发在枕上揉成一团乱草。娘伸山保养极好的双手,修长的手指弯曲着向李金宝伸去,抓着李金宝的裤腿使劲地扯着,身子拼命向他靠拢,嘴里含糊地说着求救的话。李金宝身体木木的,脑子里全是烧伤的乐梅。他呆呆地坐着,仿佛看到乐梅那双圆睁着的眼睛。李金宝目光落在娘身上,娘痛苦地辗转着,哀求着。李金宝心里一片冰冷。他木呆呆地听着娘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看着娘的身子扭动着,幅度渐渐变小,渐渐地停止下来。夜色降临。屋子里突然陷入寂静。李金宝就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娘一动不动躺在他身边。他的眼前浮上了马寡妇那张充满期待的脸。李金宝微微笑了。耳边响起了锁呐声。马寡妇骑着枣红马进了院子。天气绝好,空气里有牡丹花的味道。盛开的牡丹花。马寡妇红艳艳的嫁衣配上那大红的牡丹,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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