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成说：“实在对不起，连出三起事故，影响你挣钱了。”李东升说：“这也是避免不了的。”王宝成说：“你千万别上火，修车，误工都算我的，现在到合同规定的租期还有五天，你看怎么办？”李东升说：“这个月活不算太好，你们的车由于人为的因素误了不少台班，咱也别细算了。你的车再给我多干五天，到本月十六日结束，咱们扯平了。”王宝成说：“这个就依你，回头我给工人们开个会，还有十天时间，让大家务必把活干好。”说完，王宝成带着保险公司的人到交警队去了。
工人们听了王宝成的讲话后，也意识到马上就要回家和孩子老婆团圆了。在最后十天里发挥了工人阶级主人公的冲天干劲，多快好省地把准备盖油库的水泡子填平了。
当最后一车土卸完，全体司机都走下车，站在高高的路基上，抱着膀子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们在想同一个问题。虽然没有建设高尔夫球场那样壮丽辉煌，填平了个大水泡子可能离非凡什么的也不太远了。
十一月十七日早八点，四十七台卡玛斯排成方阵，挖掘机、推土机、铲车也纷纷地爬上了拖板车。三台肇事车正在大修，可能一会两会的走不了。李东升和本公司的出纳员把账也拢完了，这次出来共挣五十五万六千五百元整。五十万元办了特户汇票，又拿出五万元放在贴肉的衣袋里，准备回去给张海军。刹时间，一条钢铁巨龙在马达轰鸣中缓缓地驶向102国道。李东升手里还剩下六千五百元。他准备在路边店吃饭时给辛苦一个多月的司机们多加几个菜。李东升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十八日拂晓既可到达桃峰。唐天民规定的交款日期是二十日，他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
十一月二十日，这一天天色晴好，阳光灿烂，挑峰机务段迎来了她的一百岁生日和安全生产五周年的双重节日。上午九点，锣鼓振天，鞭炮齐鸣。请来的几伙老年秧歌队正扭得风风火火，早惊动了桃峰市的几家传媒机构。只见镜头移动，灯光闪烁，好不热闹。建国以来，凡在桃峰机务段工作过的老工人、老党员、老模范、老干部都被请到礼堂前排佳宾席就座。
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段长兼党委书记唐天民信步走向主席台。唐天民清了清嗓，庄严地宣布庆祝桃峰机务段建设一百周年暨桃峰机务段安全生产五周年庆典大会胜利召开。会场上下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唐天民今天的讲话是有备而讲的，以至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讲话都更加精彩。他除了回顾过去，展望未来以外，着重讲了工人们最爱听的部分，唐天民说：“为了答谢工人们长年累月地战斗在生产第一线，胜利完成了安全生产五周年的艰巨任务，桃峰机务段党委和段长办公会议寻致通过；除分给每个职工一份数量可观的鸡鸭鱼肉以外，再发三百元生产奖金。”工人们鼓掌致谢后，唐天民说：“还有一个更大的喜讯告诉大家，今天，我已把你们大家的集资建房款如数交给了铁路分局，也就是说，明年的今天；你们中的无房户就会搬进美如花园的安居小区。”
唐天民突然目光黯淡下来，声音哽咽地说，今天是我做为段长在大会上最后一次讲话，望大家在我走后仍然能把手里的工作做好，象支持我一样支持新任段长的工作。工人们都知道唐天民明天将接任桃峰铁路分局长的职务。想到唐段长即将离任仍然念念不忘群众的疾苦，顶着风险和压力给大家办好事，办实事，不禁泪水涟涟。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主席台，想多看几眼他们的好段长，同时也看到唐天民的身后坐着桃峰机务段的其它头头们，他们个个都象庙里的泥像端坐着，前面有个小牌牌，上面写着这个科长那个主任的，唯独写着多经公司经理的牌子后面没有人享受凡间香火。这时有的人以为是泪水模糊了视线？有的人以为是悲伤引起了幻觉？当确实看清没人就坐时，有的人就问：“怪了，李东升跑哪去了？”有的知情者就说了：“李东升从天津回来并没有被转为国家正式干部，这次天津之行他主要是跑跑腿，学学舌什么的，主要是唐段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指挥得当才挣的钱。”另一个知情的说：“李东升比刘涛还腐败，刚当几天经理就跑到海之花夜总会泡小姐。听说海之花的地板全是用玻璃砖做成的，连烟头掉在地上都能照出个双来。可是海之花的小姐光穿裙子，里面不穿内裤。你们说李东升能不天天往那跑吗？”也有的知情者说：“李东升在天津不干活，整天和流氓阿飞在一起鬼混，把公款一次就送给人家十来万元，连个收据都没有。这次施工回来兜里揣着五万多元现金也不知了去向，按理检察院非办他不可，是唐段长陪着小心，说着好话，总算保健了。唐段长可是仁慈宽厚到家了，还要留李东升在多经公司当业务员。没想到李东升这小子不知好歹，非要轮岗作买卖去。唐段长认为没把李东升培养成为一名又红又专的国家正式干部，直到现在还痛苦万分。”
其实，关于李东升下台的内幕只有李东升和唐天民两个人知道。李东升带领的卡玛斯车队，是十一月十八日清晨开进桃峰的。当他把车队交给了线桥大修段，又和王宝成段长办理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手续，返回本单位的时候，已经是八点三刻了。那时，机务段长唐天民早已得到了车队胜利班师的消息。于是他在早晨七点半每天必开的交班会上，谈到段内生产形势一派大好时，显得理直气壮。散会后，唐天民兴冲冲地走进更衣室。尽管他还没有接到上调的命令，但是压在他心头两个月之久的五十万终于有了着落。唐天民一边和值班的服务员不咸不淡地说着话，一边换上了那件半新不旧的工作服。唐天民对着穿衣镜中充满信心的他，摇了摇头，又在发白的头发上加了顶安全头盔，才满意地笑了。临出门顺手拽了条毛巾，掖在了屁股蛋子上。当他系好了工作服上最后一颗钮扣的时候，已经走进了工厂区，唐天民喜欢每天开完会后，到下面的车间转一转。就象一匹丛林猎豹，每天注定在自己的地盘上巡逻一样。这时，急三火四的李东升正在找唐天民汇报。两个人是在机车库的地沟相遇的。当时唐天民刚从地沟里猫腰弓脊的爬上来，头上冒着热汗。应该说唐天民一开始还真挺热情，甚至还表现出几分感激，这一点可以从唐天民迅速地掏一团棉纱擦净手上的油污，激烈地摇动着李东升的大手看出来。令唐天民大失所望的是李东升的面部表情竟象个平西归来的兵马大元帅。曾宦海神游几十载的唐天民，立马意识到他自己就是那个打开魔瓶塞的渔夫，早晨的好心情一下子化为乌有。当李东升汇报到给胖老太、三毛、张海军统共十几万元劳务费时，唐天民警惕地问一句：“有收据吗？”并不知道危险来临的李东升轻松地说了一个字：“没。”唐天民又迫问一句：“有证人吗？”李东升发现严重了便直眉愣眼地反问：“咋，难道差了事？”唐天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不是差事，是你犯了法。”李东升脸红脖子粗地叫了起来，唐段长，我空手套白狼给你误回来五十万，自己一分没拿，犯的是哪家法？”唐天民说：“你就是挣个金山来也是国家的，这还要我教你吗？”李东升觉得浑身一阵发冷，磕磕巴巴地说：“我如果不用那些……”唐天民猛地一挥手拦住李东升的话头说：“用什么我不管，但是，你总不能违犯财经纪律吧？”李东升光嘎吧嘴说不出话来，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节奏有点象指挥一个交响乐队，眼珠子鼓得快要蹦了出来。临走总算整出一句话：“你这是又让马儿走，又让马儿跑，还想让马儿不吃草！哥们就是个王八也不钻你这个灶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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