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长跑,是从上大学时养成的习惯。当他奋腿振臂,进入状态之后,他感到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淌,气脉在周身徐徐回旋,活力在筋肉里跃跃欲试,他觉得跑操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然而这种享受李经纬已很难经常享受到了。那些个正在起草和有待修改整理的市长讲话、情况通报、情况反映、会议纪要越来越多,整日像个小山包一样堆满了他的案头,他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每当夜里加班太晚时,他就失去了早上享受跑操的乐趣。
收音机里正播送着中英代表团关于香港回归谈判的消息。想到将来等香港回归以后,一定要到香港去看看。一会儿就开始播送沙尘暴袭击祖国北方的消息。他突然意识到了咸腥的空气和黄茫茫的天空,并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那家工厂的烟囱。还好,没有排放烟尘。他又联想到了省环境保护检查团正在市里检查的事情,不由加快了步伐。
到了一棵高大的雪松下,他又见到了市委那个他叫不出姓名的老科长,还在一招一势地打太极拳。过去,那位腮帮上长着一颗黑痣的科长每见到他,都要停下手中的拳,向他招手。等他过来了,就像长辈似的给他传授自己在从政道路上的经验教训。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李经纬便有些烦。特别是有一次,他见到那位科长在和另外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便发觉他是在完成自己的癖好,顿时脑子里闪出了鲁迅笔下那个逢人便讲被狼叼走了儿子的祥林嫂。早上的时间很短暂,李经纬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烦心的事,他想轻轻松松地来享受早上的这会儿时光。他想赶快跑过去,可已来不及了,老科长又在向他招手,他只好拿出笑脸迎了过去。
“李科长,赶快上货呀,要不就来不及了!”
“是吗?记住了,记住了。”
“不能只记住,要落实到行动上。我过去不明白,现在明白了晚了,你可要抓紧呀!”
“不行呀,做不出来呀。”
“做不出来也要做呀。不然,后悔就来不及了……”
虽然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可李经纬的心里还是仿佛突然塞进了一块铅,周身的血液也好像一下子凝固了起来。上货上货,现在怎么到处都是这种声响,难道离开上货就无话可讲了吗?
当跑到公园的吊桥上时,他忽然发现前边走着的女人极像柳叶。那人穿一件湖绿色的两件套裙子,梳着两个羊角刷,下面是雪白的脖颈,迈着碎步,轻快地走着。她苗条的身材、轻盈的步态和那身装束都与柳叶那么地相似。他身上的血液又欢快地奔流起来,紧跑几步,追上去。经过女人身边时,侧脸看了一眼,结果却是那样令他失望。
跑了一圈回到家中,宋秋月出去活动还未回来,瑶瑶已上了学。他冲了个凉水澡,草草地吃了妻子准备的饭,七点四十分,准时来到办公室上班。
顾大军已到,正在拖地。一会儿,王卓立和施桂枝相继来到,约定俗成地各自提水、抹桌。而隔壁李经纬的办公室,他却每天坚持自己打扫。他在当上科长以后仍一如既往地保持着过去做科员时的作风。他认为劳动是光荣的,不但可以活动四肢,还可以调节情绪。他还记得小时姥姥讲过的一句话,”扫地如清心”。他喜欢一尘不染和富有秩序的工作环境。假如屋里一团糟,到处是灰尘、杂物,那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尽管人们说市政府办公室是有史以来”最无奈的时期”,他还是认为,作为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个科室,应该有个表率的样子,给前来办事的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卫生打扫完毕,他点上一枝烟,来到隔壁大办公室安排工作。王卓立继续搞关于N市如何消除脏乱差现象,创建国家卫生城市的调查报告。顾大军随万秘书长参加昌邑县新长途汽车站落成剪彩仪式。施桂枝在科里接电话值班,校对文件。然后自己拿了本、笔,匆匆走向后楼陈市长办公室。
在市长楼前,听到远处有人喊他,并向他跑过来。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小时同学,老家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洪学文。握着手就嚷嚷请客。李经纬问请什么客?洪学文说:“你别唬我,老家的人都知道你提为市建委副主任了。今天来时,张县长还专门交代让我问问你,县里还有点事想请你帮忙哩。”
李经纬说:“哪有这回事。”
洪学文问:“你没有动?”
李经纬说:“没有。”看着洪学文半信半疑的目光,又说:“真的没有,谁有了粉不往脸上擦,要动我还会在这儿。”
“你真该动了,在政府干十几年了,头发都熬白了。”又问:“你是属啥哩啊?”
“你都忘了,我比你大一岁。”
洪学文哎哟了一声,说:“得抓紧活动,再有两年上不去,就完了。”
李经纬说:“有啥完不完的,有老婆,有孩子,有房住,有衣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又不愁开不下工资,比起咱班有的同学也算可以了。”
洪学文恳切地说:“话是这么讲,该活动还得活动。听说市党代会之前要动一批干部,县里人都跑疯了,现在这事非跑不中。老家人和同学们都巴望着你高升。”
李经纬说:“命有八阁,走遍天下不满升。听天由命吧。”
洪学文说:“霍哲最近好吧?他还在老干部局?”
李经纬说:“好,还在那儿,你见不见他?”
洪学文说:“没啥事,不见了。你见他代我跟他问个好。”
李经纬说行。
李经纬和洪学文握手言别。往里走,见任世屯提着个”祝你好运”的蓝包鬼鬼祟祟地往楼里进。看见了李经纬,赶忙换个手,用身体挡住,往楼上溜去。李经纬顿时如吃了个苍蝇,扭脸向陈市长办公室走去。
屋里屋外都是人。建委主任、规划局局长、园林处主任、自来水公司经理、环保局局长、区长,还有几个不相识的,夹着包,握着手机,眼中纷纷露出焦灼神态。李经纬和他们一一问好,来到屋内。
里边已没有坐位,便出来和环保局焦局长说话。说起小造纸污染治理问题,焦局长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说前天宋庄的小造纸厂刚刚关掉,昨天还是照样收麦秸,真没法子。李经纬问了省环保局检查团的吃住安排情况。焦局长说,总统来了也无非这样。李经纬见东城区的赵区长打完电话合上了手机,便对他说:“赵区长,阎庄村的污染问题,最近群众一直来上访,我已跟陈市长反映过了,你见陈市长时再提醒提醒。”
赵区长说:“今天就是为这个来的。”
焦局长抬腕看表,说已经八点二十分了,赶到宾馆都八点半了,省环保局的人在等着,得赶快走。李经纬进到屋里,故作焦急地对陈市长说:“陈市长,时间不早了,省环保局田局长刚才又打电话催让去哩。”陈市长说马上就走。又过了十几分钟,陈市长才透过重围,走出屋来。这时,李经纬的传呼机在响。一看,是省城老冀的电话,便赶快到值班室打电话。拨通之后,电话那头传来老冀那粗哑浊重的嗓音。说上午要到N市来,大约十点到。李经纬问是否需要跟陈市长说?老冀说事情不大,就不惊动陈市长了。李经纬怕十点回不来,又急忙往科里打电话让王卓立过来。跟陈市长说科里还有急事需要处理,让小王跟你去吧。陈市长说行。又给王卓立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看着车子离去。
一路考虑着老冀的事,走到了办公室,见旁边大办公室门锁着。开了门,施桂枝不知去了哪儿,桌子上摆着正在校对的文件。李经纬最担心的是科里唱空城计,万一领导来电话无人接。走时还专门跟施桂枝交代,可还是到处乱跑。想着拿了校样来到自己办公室校对。
刚坐下,电话铃响起,是人事科打来的,通知下午三点在第一会议室召开民主推荐干部会议,任何人不准请假、迟到。李经纬心里怦怦跳动了几下。过来到大办公室,在小黑板上写了会议通知。粉笔刚扔下,电话铃又响起。拿起话筒,是霍哲。说组织部的考察工作马上要开始,你抓紧活动。再一个就是各方面都要谨慎些,不要出乱子。李经纬说刚才接到电话通知,下午要开考评会。霍哲说考评很重要,民主评议的票数是个很重要的基础,你要给关系不错的人都打个招呼,叫他们给你勾上,千万不能大意。
坐下来校对文件等老冀,看着看着,脑子里出现老冀形象。前几年N市建北方大厦时,老冀以一个赫赫有名的省建筑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参加了投标。那时老冀叱咤风云,横刀跃马,征服了所有对手,一举中标。后来北方大厦以其建设速度快,工程质量高被评为省优工程,还受到N市政府的嘉奖。那时,N市的建筑行业中纷纷传说老冀的公司是一个省长的私人队伍,而李经纬对这种说法却不以为然。但那位省长也确实前来N市看过几次工程,在和N市的书记、市长一起吃饭时,老冀也在场,席间和省长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看来和省长关系确实非同一般。那时在协调和地方建委、规划、土地等部门关系方面,李经纬为老冀出了不少力,老冀深为感激。今年春天李经纬去省城出差,顺便去看望老冀,无意中谈到自己的职务问题时,老冀拿烟的手挥动了一下,说:“这鸡巴简直不算个事,回来给×省长说一下,让他给林书记打个招呼就行了。”李经纬听了心中一阵激动,说了许多拜托客气的话。之后一段时间,李经纬心中像牵着根绳似的记挂着这件事。期间打电话追问过几次,均无结果。想到老冀这次来,一定要再深入地讲一讲。
正在思考,外面响起熟悉的高跟皮鞋声。李经纬掀开门帘出来,见施桂枝胳肢窝里夹着上边印有”明珠商厦”字样的鼓鼓塑料袋,嘴里咬着半根油条,正咯咯吱吱拧钥匙。一见李经纬,脸腾地红了,赶忙抽出口中油条,支吾着说早上起晚了,送孩子上幼儿园耽误了事,没顾上吃饭。李经纬想说她几句,但话到口边咽下了。李经纬给他交代了下午开会的事,让他再通知一下王卓立和顾大军,并叫她过来把文件拿去校对。
李经纬的思绪刚刚回到方才题目上,施桂枝用尖利的嗓音李科长李科长地傻叫,顷刻又推门来到屋内说有人找你。李经纬下意识地看了表,连问是谁。施桂枝说还是以前来过的阎庄上访群众。李经纬说你没说我不在?施桂枝说我跟他们说过了你在哩。话音没落地,两个老头推门走进屋里。李经纬站起来让座,让施桂枝沏茶倒水。李经纬说你们不要再跑了,已给陈市长汇报过了,市长这几天事情多,还没顾上说,估计马上就开会研究。那个戴眼镜、面容清癯的贾老师说:“你们光说研究,这研究到何年何月哩?现在污染不说,眼看汛期马上就到,全村一千多口人性命啊。俺这次来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请你们到俺村看看。”
李经纬说:“我知道,以前去过,情况都了解。”
另一个阎老汉说:“李科长,俺也知道你忙,可俺也是没法才来找的。那水里也不知是啥东西,流到哪地方,庄稼瓜果都死。地里的西红柿、茄子都烂完了。俺都是凭种菜生活哩,一直这样下去,叫俺咋过哩。这次俺是代表全村百姓来的,你再忙也得去看看。”
李经纬说:“你们要多往乡里、区里反映,我不是给你们讲过了。”
贾老师说:“去了,乡长、区长都说是市里的事,他们没法管。”
李经纬说:“要逐级向上反映,不要一下子就到市政府。去叫你们乡长、区长来找领导说。”
阎老汉愤愤地说:“咋,市政府都不管老百姓的事了,你为人民服务是咋服务哩。走,贾老师,咱去找市长去。”说着就起身要走。
李经纬说:“市长出去了,不在家。”
阎老汉不相信,说:“他不在家俺就在那儿等,他还能不回来。”
李经纬拦住说:“老大爷,你们不要去了,他真的不在。我回来催市长这两天就开会,行不行?你们要不听我的话,以后你们的事我就不再管了。”
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李经纬没接。他听到那边施桂枝说了声不在,放下了电话。李经纬好说歹说一阵,才把二位老汉打发走。
李经纬过去问是谁的电话?施桂枝说没有问,听声音好像是东院秦秘书长。李经纬说秦秘书长的电话为什么不让我接?施桂枝说她拿不准是还是不是,还说你刚才不是说不让打扰你。李经纬说:“不是不让打扰,而是要分个情况。阎庄村老百姓上访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已给领导汇报过多次,而且牵扯到建委、工业、水利、环保,还牵扯到区、乡、村,咱们能够解决?咱们只能够给领导汇报,催一催。可是秦秘书长打电话不知有什么重要事情,你怎能不让我接。小施啊,你在政府工作多年了,也提了副科长,一定要长点心,遇事多动动脑筋。我给你讲过多次,接电话一定问清对方是谁,有什么要紧事的话作个记录。我说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
施桂枝眼睛红起来,准备好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李经纬看势不对立即打住,无奈地摇了摇头,来到自己办公室。
他拨通了秦秘书长电话,秦秘书长说刚才打电话说你不在。李经纬说出去刚回来。秦秘书长说你现在过来一下。李经纬说行,我马上就到。
李经纬又过去给施桂枝交代:“秦秘书长那儿有点急事,让我过去一下。一会儿要有人来找我,是约好的,来时传呼我。传呼号记着吧?”施桂枝说记哩。李经纬说不敢乱跑,可能一会儿就到了。施桂枝揉揉眼睛说:“哦。”
李经纬小跑来到秦秘书长办公室。
秦秘书长是市委副秘书长,主要负责重要文件的把关工作。是李经纬小学时期的语文老师,同时,又是李经纬父亲的学生。由于文字功底好,人又老实本分吃苦能干,六十年代末期调到当时的文化革命委员会当秘书,一干二十多年,熬到了副秘书长位置上。李经纬来到秦秘书长办公室轻声叩门。里边说请进。李经纬进来,见秦秘书长从老花镜上边翻着眼睛瞅他。他右手拿了个红水毛笔,办公桌上散放着改过的和没改过的文件稿子。见是李经纬,就放下笔,卸掉老花镜,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斜过身来说:“坐吧。”
李经纬坐到一侧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小心问道:“有啥事秦老师?”
秦明达端着茶杯落座于另一个单人沙发上,摆出一副深谈长谈的架式,说:“市委马上要考查干部,你知道不知道?”
李经纬说:“听别人讲过,不是太清楚。”
秦明达说:“早两天市委常委会上,林书记指示组织部周部长,让抓紧干部的考评工作,七、八月份干部调整任用工作要结束。这次党代会之前的干部调整虽然面不会很大,但一些老同志要下,还是要动一批的。你的事我给周部长也讲了,说是老同志了,各方面条件都已成熟了,这次请尽可能安排一下。周部长说主要是两头。一是市政府办公室,一定要把你推荐上来,名次一定要排在前面。说你们办公室要动也是一两个人,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再一个就是林书记。说现在不像过去了,林书记一人当家。你要抓紧时间跑跑,要两头做工作,千万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了。”
李经纬拨拉一下头发,面带难色地说:“谢谢秦老师对我的关怀,我也知道现在这事不跑不行,也知道人都在跑,可轮到我自己,我真不知道怎样去跑、去活动。给那些领导们平时没那么多,现在临时去找,究竟能起多大作用?”
秦明达关切地说:“经纬我给你说,政府那边你就抓住冯世让秘书长和朱耀南市长,其他人能说就说,如关系不到,不说也行。冯秘书长那儿,你千方百计让他把你作为重点列到推荐名单的第一名,这是个基础,否则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以后的事啥也谈不上。朱市长是常委,又是副书记,代表着政府办一方,他要动真劲儿,成功的可能性就很大。再一个,最重要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林书记,要让他知道你的情况。你现在并不是不够资格,而主要是没人替你讲话。”
李经纬说:“秦老师,我的事你也不要多费心了,我看我是老鼠尾巴打一百棒槌,也肿不了多粗。一想到去找人说好话,或是提着东西上门,我心都是紧的。”
“你怎么这样没出息!”秦明达突然厉声喝道。他把茶杯当的一声放到茶几上,说:“没门路,没门路,我一听你说这话就来气。别人都有门路,就你没有门路。万里长征有路没有?雪山、草地上哪有路,怎样过来的。我给你说穿了吧,关键还是放不下你那臭架子,自认为比别人伟大、高尚、清廉,这都是小资产阶级情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这从小学开始的毛病现在还改不过来。怎么,人家都不是人,都没有自尊心,我看有的人比你有本事的多。”
秦明达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枝烟,李经纬赶快从身上掏出打火机去点,可秦明达没看见似的自己点着了。李经纬看到秦秘书长眼睛里闪动着不易察觉的泪花,他突然发现他是那样的苍老憔悴,头发已快脱光,只剩下亮亮的头皮,心里不由一阵酸疼,于是说:“秦老师,你不要生气,我回去好好想想。其实我着急得很,也想了一些办法,托了一些人。我一定记着你的话,想办法跑跑。”
秦明达说:“经纬啊,不是我批评你,你想想,你到政府工作十几年了,每天辛辛苦苦,起早贪黑,不就是为了个一官半职,要不,你干脆就不要进入政界,还教你的书算了。你要混不出个人样来,你父亲,你的家属都不说,连你自己都对不起。再说,这社会到了这个地步。昨天在宾馆吃饭时,有个同志讲,战争年代靠打仗,解放初期看工作,文化革命靠造反,现在靠的啥,靠关系。我看人家讲得很有道理。人都是环境的产物,并不是人人都要跑,而是不跑不行,谁能改变这个现实。就是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去找找领导,汇报汇报个人情况,求人家帮忙关照,人家还认为你懂得人情世故,是对人家的尊重……”
这时,李经纬的传呼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是科里的号码。秦明达稍停一下继续说道:“你一定要从心里想通这个事。要多动动脑筋,想尽一切办法,调动一切关系去积极争取。上去了,你才是强者,上不去,就会被人嗤笑。你过去说要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你现在连这个不折腰的资格都没有。清官、贪官、糊涂官,那是以后的事。怎么,有人找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这边会尽可能地帮助你。”
李经纬告别秦秘书长出来,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大步小步往办公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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