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寡妇和娇凤从晌午找到日头偏西,村里村外挨着家都访到了,终于有人说白天看到草根跟着两个山里打扮的人骑着牲口出村了,看见的人以为是罗寡妇家的亲戚呢,当时也没多问。罗寡妇一听就瘫坐在地上:完了完了,儿子这回凶多吉少了。捱到家里,罗寡妇把娇凤按到炕上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打,打累了用手掐,掐不动了用嘴咬,娇凤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没好地方,到了夜里还不许睡觉,在罗寡妇不住声的詈骂中跪了一宿。
当这一切都传到路百川耳朵里时,路百川捏着酒壶捋着胡子哈哈笑了。他亲自给后腿高把盏,并亲切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后腿高被这前所未有的待遇弄得既受宠若惊又有些忘乎所以。
老后啊,你真是个干才呀,诸葛亮跟你比都得愧让三分哪!我就纳闷了,你那些锦囊妙计都是从哪儿淘换来的呢?
后腿高吱儿地干了一盅,摇头晃脑:老爷,咱原来不就是定的舍他一二百现大洋,请山里的胡子绑了罗寡妇的命根子,好逼她把娇凤嫁给咱吗?我到那儿一看哪,他们大当家的被许大帅抓了,我就灵机一动,跟他们二当家的说,只要你们能绑了草根,我们老爷就能把大当家的弄出来!老爷,这下子,一来娇凤咱照娶,二来还不用咱破财,三来嘛,又让山里的胡子欠上了咱的情,老爷,我这叫一箭三雕啊……
哈哈哈哈……两个人开怀大笑,忙不迭地在笑声中又干了一盅。
后腿高说:老爷,咱这事宜早不宜迟,您得赶紧进城去找三小姐,让她帮着先把胡子大当家的弄出来,然后我再进山让胡子按咱们说的办。
路百川说:好,我明儿一早就进城。
第二天,路百川来到抚宁城里,先到自己的三女儿——许大帅的八姨太那里,说了云中鹏的事。八姨太恨透了当初把自己嫁给许大帅的爹妈,不冷不热地说许占山的事她从来也不过问不掺和,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去找他吧。把路百川晾在了那儿。
许大帅正在帅府里召集了城里各大商号的头面人物开着会,听说路百川来了忙叫请进来。许大帅快人快语,见面就豪爽地大笑着说,老路啊,你来得正好,我这儿正和各商号的掌柜老板们说哩,兄弟我养兵不易,全靠着麾下弟兄们为大家维持治安。这不过年了,也请大家犒劳犒劳弟兄们,每人捐三百石军粮。啊,哈哈——这不正赶上你来了,来得好哇,你也算一个。路百川说,我也捐?我是你的老丈人啊!许大帅说老丈人多鸡巴啥了,本帅的老丈人多了,还能因为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家伙因私废公?要不是我带着弟兄们在这镇守着,胡子一旦打过来你们这一帮子狗鸡巴老丈人就都得他妈的撅屁股滚蛋,是不是啊老路,啊?哈哈哈哈——
路百川如坐针毡,好容易盼到开完了会,大伙都走净了,他对许大帅说:姑爷,听说你这次抓到了云中鹏?许大帅说:是啊,正准备明儿一早就拉出去毙了哩。路百川说:这云中鹏是咱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姑爷你就抬抬手放了他吧。许大帅眼一瞪说:那怎么行,云中鹏是大胡子头,放了他抚宁城的老百姓能答应吗?老路啊,这正是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嘛,越是这种情况我们越应该大义灭亲嘛,不能放,绝对不能放!路百川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瓢凉水,愣怔怔看着许大帅——许大帅走过来一拍路百川的肩:不过嘛……路百川立时来了精神:不过怎样呢?许大帅笑眯眯:既然岳父老泰山亲自开口为他求情,网开一面,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这样吧,你拿五百块现大洋来,我立马放人。路百川哧地一声——像只皮球漏了气……
路百川在帅府连顿饭也没吃着就贪着黑赶回了家,叫来后腿高指着鼻子就是一顿血口大骂:后腿高,哪个瞎了狗眼的王八犊子说你赛过诸葛亮?我看你连猪都不如,我看你爹就是个猪,你娘就是个狗,揍出你这头瘸驴应该叫猪狗亮才对!你说你啊,整得老爷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赔了三百石军粮不说,还白白搭进去五百块现大洋,他云中鹏能值五百现大洋吗?
后腿高连说:老爷息怒老爷息怒,云中鹏是不值,可,娇凤值呀……
唉,可这也——忒贵了,当初不如直接来硬的,把她抢到家来好了。
后腿高说:来硬的可不中啊!娇凤那丫头性子烈,弄不好红事就得办成了白事。老爷,您不是想吃口新鲜的嘛,出点血也值。至于军粮嘛,咱能拖就先拖着,再怎么老爷也是他的第八号老丈人,他怎么也不能为几担粮食枪毙老爷吧?
路百川说:那,现在我还咋整?
后腿高说我接着给你办呗,我马上就再进一趟山。
第二天上午,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眼泪都快哭干了的罗寡妇终于接到了胡子传来的帖子,罗寡妇请来识字的先生一念,帖子上说:草根在我们压辽东绺子手里,好吃好喝侍候着。想要儿子,三天内拿五百块现大洋赎人,只等三天,三天钱不到,立刻就撕票。罗寡妇听完两眼一翻晕倒在炕上。吓得娇凤又掐人中又捶后背,哭喊着,娘、娘,你醒醒……
你娘咋地啦?后腿高话到人到,一拐一拐地抻着步进来了。
与此同时,路百川揣着五百大洋的银票第二次进了抚宁城。
许大帅说话算话,接了岳父大人的银票后,云中鹏于当天从死牢里回到了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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