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家具店有三间门面，起先老酒鬼雇了两个伙计帮忙，但没过三天就反悔了。为啥？他心里盘算：雇了伙计，总归要给他发工资，还不如收个徒弟合算，徒弟学徒学三年，按规矩再帮三年，满师出门时还要给我谢师钱，家具店又没多少技术可传，不就等于是找个人来替自己白干六年吗？这样的便宜事，不做白不做哩！
这么一想，老酒鬼便把两个伙计辞了，贴出告示，招收徒弟。
老酒鬼招收徒弟的法子很特别，考试时只拿出几个酒瓶子。
他问第一个来考的年轻人：“你愿意当我的徒弟吗？”
年轻人说：“当然愿意。”
老酒鬼便点点头：“愿意就好，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拿出一瓶白酒，问，“这是什么？”
年轻人看了看，说：“是白酒，山西汾酒。”
老酒鬼见年轻人非但识酒，还知道产地，猜想他准是个酒鬼，立刻回了他。
过了几天，又有一个年轻人来。
老酒鬼问他：“你愿意当我的徒弟吗？”
年轻人说：“当然愿意。”
老酒鬼便点点头：“愿意就好，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拿出一瓶黄酒，问，“这是什么？”
年轻人看了看，说：“是花雕，绍兴花雕，五年陈的。”
老酒鬼一听，心想又是个酒鬼，不能要，于是也回了他。
老酒鬼自己喜欢喝酒，为啥见来了懂酒的就不要人家呢？原来他肚子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招徒弟的目的是要人家白给他打工，如果招个懂酒的，就准会喝酒，一喝准误事，那店里的生意还让谁做呢？再者，他还怕徒弟偷喝他的酒，所以这类人他一概不要。
不知咋的，老酒鬼这心思被一个叫油葫芦的人探得。油葫芦平时一向好吃懒做，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就兴冲冲地来找老酒鬼，对他说：“师傅，我拜师来了！”
老酒鬼不认识油葫芦，看他好像蛮老实的样子，便问：“你愿意来当我的徒弟？”
油葫芦说：“当然，当然愿意。”
老酒鬼便点点头：“愿意就好。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五粮液，问，“你看看，这是什么？”
油葫芦看了又看，然后朝老酒鬼摇摇头，说：“不知道。”
老酒鬼心中不由一喜，又回手拿出一瓶绍兴加饭酒，问油葫芦：“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油葫芦接过来，又仔细地看，看了半天，还是摇头：“不知道。”
嘿，有门儿了。老酒鬼索性把瓶盖子打开，把酒瓶举到油葫芦鼻子跟前，说：“你闻闻，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油葫芦用鼻子一闻，眉头一皱，往后一退，做出一副要吐的样子，说：“师傅，您为啥要把马尿装到瓶子里去？”
老酒鬼一看油葫芦这副傻样呀，高兴得一拍大腿说：“好好好，我可招到好徒弟了！”
就这样，油葫芦成了老酒鬼的徒弟。
开头几天，老酒鬼叫油葫芦干啥，油葫芦就干啥，而且干得认认真真，嘴巴里还“师傅”长、“师傅”短地直叫，逗得老酒鬼像跌进了迷魂汤里，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一天，老酒鬼打牌赢了钱，买了一只老母鸡、一块火腿肉和几瓶酒回来，打算好好吃一顿，谁知刚踏进门，就有电话来，说他们那里“三缺一”，叫老酒鬼快去。
老酒鬼心想：今天我手气正旺，何不趁机多赢一些？于是就吩咐油葫芦：“徒弟，我打牌去了，明天早上回来，店里你帮我照看好。”
油葫芦听话地点点头，说：“师傅，您放心。”
自打收了油葫芦做徒弟，老酒鬼这是第一次晚上不回来，所以他想想有些不放心，便把火腿肉往墙上一挂，吩咐油葫芦说：“这东西价钱很贵的，你要给我看好了，别让猫叼了去。”
油葫芦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师傅，您放心，我会看好它的。”
老酒鬼又把老母鸡往后院里一放，说：“这只老母鸡你也帮我看好了，千万别让隔壁大黄狗叼了去。”
油葫芦头点得更勤了：“师傅，您尽管放心，我记住了。”
最后，老酒鬼又把买来的酒放进柜子里，对油葫芦说：“这几瓶装的都是砒霜，吃了要毒死人的，你可千万别去碰它。”
油葫芦一听，忍不住在肚子里暗笑：你以为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他表面上仍然装出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对老酒鬼说：“师傅，我干吗要去碰毒药？我才不想死呢，您就放心去吧。”
老酒鬼觉得自己该关照的都关照了，这才抬脚走人。
谁想老酒鬼这一走，油葫芦立刻就来劲了，他赶紧关了店门，到后院去把老母鸡捉来宰了，又把挂在墙上的火腿肉拿下来，洗净斩碎后塞进老母鸡肚子里，然后把它放在锅里煮。
没多少工夫，火腿肉酥了，老母鸡也熟了，油葫芦便打开酒柜，把那几瓶酒拿出来，往桌子边一坐，连吃带喝，将这些东西统统扫进肚子里。然后，他把碗筷和吐在桌上的骨头收拾收拾，把酒瓶子往地上一扔，就心满意足地往老酒鬼床上一躺，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天天亮，老酒鬼钞票输得精光，带着一肚皮闷气回来，他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酒香，再一看，那几只酒瓶子歪倒在地上，油葫芦正四仰八叉地睡在他的床上。他顿时大惊，赶紧屋里屋外地看，发现挂在墙上的火腿肉没了，后院的老母鸡也不见了踪影，不觉火冒三丈，冲到床前，抬手就狠狠地朝油葫芦脸上扇了两个耳光，大吼道：“睡你个头？起来！你给我起来！”
油葫芦睁眼一看，是老酒鬼回来了，赶紧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哭着说：“师傅呀，您走了之后，我在店堂里做买卖，忽然听见后院有鸡叫声，急忙跑出去看，原来是隔壁的大黄狗把老母鸡给叼了去，我拼命追，但没有追上。我怕挂在墙上的火腿肉也会被猫叼去，于是就急忙跑回屋里，谁知这时候火腿肉已经被猫叼走了。我想想师傅交给我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办好，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我也不想活了，于是就把您放在柜子里的毒药拿了一瓶出来喝，竟然没死成，只好把另外几瓶也一起喝了，这才感到头昏昏沉沉的……师傅呀，您说，我把这些毒药都喝下去了，为啥到现在还没死成呀？”
老酒鬼听了油葫芦这番话，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痛，气得跺着脚直喊：“你……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油葫芦肚子里暗笑，却还要装出一副寻死的样子，扑到酒柜前大叫：“师傅，我还有什么脸面做您的徒弟啊，我不想活了，柜里还有毒药吗？我索性把它们也统统喝了吧！”他一边叫着，一边就要拉柜门。
老酒鬼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咆哮道：“你不死，我可要被你气死啦！”
（张道余 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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