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艾红旗说了假话。去医务室的路上,豆大的黄色汗珠从他的鸭舌帽里滚下来,脸上的濡湿状态犹如雨淋一般。他貌似轻松。他的痛在心里。
后来,他对前来了解情况的安全员说,“谁晓得手指头怎么会跑到剪口里,它自己想不开,我有什么办法?”
人家觉得奇怪,就问:“手不是在你身上吗?你怎么会管不住?”
艾红旗语气讥诮:“笑话,人人要是能管住嘴巴,怎么会有这么多假话空话废话?人人要是管住自己的心,怎么还会欺压百姓贪赃枉法?你能管住自己的脑子,怎么还要问东问西?”
那天下午四点钟,有人看见戴着鸭舌帽的艾红旗走上了幸福桥,他在桥中间的位置伸了个懒腰。他的一只右手吊在胸前,厚缠的白色纱布展示着伤逝。他接着又走了起来,摇摆的姿态很像他的父亲艾集体,包括扭过头打量天空的神态。
太阳通红,悬挂在烟囱之上,像一块金色的大饼缓缓沉沦。
在桥头,艾红旗遇到了白发苍苍的老金,他对老金说:“金爷爷,烟囱吃太阳了。”
老金看了看西天的景象说:“真是哦,真的像在吃太阳。”
艾红旗说:“吃太阳不稀奇了,你看,机器都吃我的手了。”
老金看了看他的手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不稀奇不稀奇,你看,我都被日子吃成一把老骨头了。”
艾红旗回头看了一眼阀门厂的大门说:“不稀奇不稀奇,我们的老骨头早晚会被理想吃掉。”
老金耳背。他说:“你想?你想什么?”
艾红旗说:“理想。是理想。理想是天上的大饼,金光灿烂。”
老金说:“什么鸡巴玩意?我听不懂。”
艾红旗声调高昂起来:“挂在天上的大饼啊,什么时候掉到人间?”
一个雨过初晴的下午,坐立不安的艾红旗在他凌乱不堪的老房子里等来了刘小月。刘小月请了半天假,在春天商城买了一双皮鞋就拐到了风雨飘摇的牛尾巴街。拆迁等待着这条街道。走进属于艾红旗房间的刹那,她浑身被一种类似被拆解的渴望所左右。在小屋的尽头,窗户底下的那张床上,艾红旗正朝她挥动着残缺的手掌。
后来,艾红旗爬到了刘小月的身上。在此之前,金色的霞光破云而出,彩锦般覆盖在小月白皙的前胸上。
艾红旗抚弄着小月的乳房说:“妈的,今天终于是吃到你的热包子了。”
后来,他进入了小月的阀门。他看到小月惊恐的眼神,就想到小月残疾的婚后生活,他挖空心思想到了一句话,他为此笑了起来,他想尽快让小月放松而快乐起来。
“有没有发现新的硬件?”
两人的欢快游戏被一声巨响破坏了。毫无征兆。两人翻身而起,视线越过窗下低矮的房舍:一团浓烈的烟雾翻滚着,状如世界末日的蘑菇云。烟尘蔽遮了霞光。
“烟囱。”刘小月说,“是烟囱不见了。”
“天啊,阀门厂的烟囱塌掉了。”刘小月一脸潮红地说。
(责任编辑:王倩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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