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一个小男孩儿,站在院子那边,怯生生地朝克孜老人叫了一声。
“这不是巴勒江的小儿子图鲁吗,什么事儿啊?快过来说。”
“老师叫娜娜爸爸去学校。”
“哦。看来娜娜又淘气了。可是,她爸爸进山了,不在家。”
“我们老师说妈妈也可以去。”
“她妈妈可是不敢去那种地方。这……老师都是年轻人,我去总不太好吧?”
“我去吧,就说我是娜娜的伯伯。”我见克孜老人有些为难,便自告奋勇,想充当一回家长。
学校在河东岸的喀纳斯老村,校舍是新盖的,非常漂亮。
图鲁径直把我领到老师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多玛老师!”就转身跑了。娜娜在老师办公桌前靠近窗户的地方站着,见到我,她忙把脸转过去看窗户外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年轻女老师,正埋头在一个本子上写字,听到叫声抬起头朝门口看过来。
“多玛老师您好。我是娜娜的家长。”我说着走进老师办公室。
“您好。”多玛老师站起来看我一眼。她指了一下娜娜身边的一张椅子,“您请这边坐。”
“谢谢。”我坐下时顺手轻轻拍了一下娜娜的脑袋。
办公室很大,四周靠墙摆着四五张桌子,上面堆着作业本什么的,都没有人。
“不好意思,又请家长来。您是娜娜的……”多玛老师站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我,脸上带着很难让人觉察的笑意。她看起来很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她不是那种妖媚的女孩儿,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她第一面,心里便如雨过天晴般豁然明朗起来,生出一丝难以言表的冲动。当然,我不会把它表露在脸上,那样显得太轻率、太不淡定了。
“我是她伯伯。她爸爸进山了。”我端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家长的样子。
“是这样,娜娜伯伯,娜娜这孩子学习各方面都很好,就是脾气太坏了,一吵架就动手打人。早晨又把一个男孩子的鼻子打伤了,流了很多血。”多玛老师说时一脸严肃。
“严重吗?需不需要送医院?”我关切地问。
“不严重,鼻血已经止住了。娜娜这是第三次打人了。本来不想请家长的,怎么说她都不认错。希望家长也能好好教育教育她,让她改掉打人的毛病,万一打伤的不是鼻子而是眼睛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多玛老师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像唱歌。在她说话的时候,我很有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还一遍遍地点头称是。她的眼睛不大,眼珠儿是黄色的,和她头发的颜色一样。我喜欢黄头发的女孩子。
“好的好的,我们一定好好教育她,让她改掉打人的毛病。”
“娜娜是个女孩子,打架总是不好。”
“对的对的,女孩子打架很不好。”
老师看我毕恭毕敬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看着我:
“您不是我们这儿人,对吧。”
“对对,我在乌鲁木齐上班。”我看她笑笑。
“看您不像图瓦人,怎么是娜娜的伯伯呢?”
“我是锡伯人,是她爸爸的朋友。我们像亲戚一样。”
“哦,锡伯人。我有个同学也是锡伯族,是塔城那边的。她会说好几种语言,哈萨克语、蒙古语她都会。您呢?”多玛老师一下变得随和起来。
“除了图瓦语和日语,随您说,我都可以应付。”我这话说大了一点,还好,她没拿蒙语什么的来为难我。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很放松了。我换了换坐姿。
“是吗?这么厉害。”多玛老师故作惊讶的样子。
“开个玩笑。多玛老师是什么民族?我想您也不是图瓦人,老家哪儿?”
“我是蒙古人,在布尔津出生长大。我父母现在还在布尔津。”她说时抬手拨了一下耳朵边上的头发,看着我微笑。
“哦。大学毕业分配过来的,是吗?”
“我是蒙古师范毕业的。本来在布尔津,后来调这儿工作了。”
“哦。”我点了点头,“一个女孩子到这么远来工作,真不容易,真的。”我说这话是由衷的。
“这有什么,大家都能在这儿生活,我也行。”多玛老师脸上露出一副不服输的神情,看着一点都不做作。
我点点头:“说得对,天下风景属于有心人。对了,多玛老师,其他地方的学校现在都放暑假了,你们这儿咋还上课呢?”
“我们寒假时间长,冬天上学不方便嘛;所以夏天就只放假一个月,现在考试,考完试就放假了。”
我们只管说话,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娜娜。她站在我身后,一个人不吭不哈地玩着自己的手指。这时候下课铃响了,校园里很快洒满了叽叽喳喳吵嚷着跑来跑去的孩子。有几个老师朝办公室这边走来。
“不好意思,麻烦您跑一趟。”多玛老师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伸手摸摸娜娜的头,“娜娜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她以后不会再打同学了,对不对?”
娜娜低头不语。我在一旁忙替她回答:
“老师放心,娜娜以后不跟同学打架了。是吧,娜娜?”
多玛老师一直把我们送出校门,目送我们走远,她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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