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小满答应尝试和何之洲交往后,何之洲的追求越发猛烈。他每天都接送夏小满上下班,更是经常去夏小满家的面馆报到。他知识渊博,和夏大锤从上下五千年谈到了中年男人该如何保养身体,让夏大锤瞬间把霍知非抛到了脑后。夏大锤曾悄悄告诉夏小满,何之洲才是做丈夫的最好人选,夏小满对此也只能苦苦一笑,从来没有回答。
当何之洲在报社宣布,他要和夏小满一起去挪威参加会议的时候,没有人露出诧异的神色来。大家都好像很自然地接受了夏小满的飞黄腾达,倒是夏小满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现在的她早就不需要给大家泡茶了,当她想给自己泡杯咖啡的时候,居然有几只手同时伸了过来。夏小满吓了一跳,有人殷勤地说:“小满姐,您怎么还亲自动手啊,要喝什么告诉我就好了啊。”
“是啊,你快回位子上吧,有我们啊。”
大家硬生生把夏小满推回了座位,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也放在了她的桌子上。夏小满真的没想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还有脱离“泡咖啡小妹”的那天,一时之间简直感动到想落泪。她刚喝了一口咖啡,一只手就拿过了她手里的杯子。何之洲淡淡地说:“喝咖啡对胃不好,你该喝点柠檬水。”
虽然何之洲的语气是那么平静,但是他们的奸情简直是呼之欲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眼神来。大家的眼神让夏小满有点不习惯,可是她想起自己的的决心,深吸一口气说:“谢谢……何之洲。”
当听到夏小满叫自己名字的时候,何之洲的眉头轻轻挑起。他觉得心似乎被最温柔的春风拂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好像浸泡在最温暖的水里,柔软非常。他的脸色控制不住地泛红,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下班后,一起去看电影?”
“好啊。”
“下班见。”
何之洲故作淡然地往前走,没想到一下子撞到了一边的招财树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他眼神犀利地看着四周,见每个人都把笑声憋在了肚子里,这才故作镇定地离开。他走后,夏小满想起了那天在他家里发生的类似事情,忍不住噗嗤一笑,然后整个办公室都笑了起来。
“夏姐啊,你以后可要和社长说说,叫他别一天到晚那么冰山啦,你看他刚才多可爱。”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还缺伴娘吗?”
“别闹。”面对同事的调侃,夏小满无奈地说。
“哟哟哟,脸红了!夏姐,你结婚千万要喊上我啊!”
夏小满想,她的演技真是越发进步了。除了周围的同事和亲朋好友都认为她和何之洲在交往之外,连她自己都快觉得,她正和何之洲谈着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一方面接近何之洲,另一方面抓紧时间调查何庆魁、何之洲和尤娜之间的关系,发现何庆魁和尤阿姨曾经在一个文工团共事过。
所以说,他们确实认识,尤娜也有可能是何庆魁的女儿吗?
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都已经离开人世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
夏小满终于鼓足了勇气,决定亲口去问当事人尤阿姨。她趁着周末和陈江一起到了安镇,轻轻敲尤阿姨家的大门。尤阿姨没想到她还会来,冷漠地问:“夏小姐,你来这里又有什么事吗?”
夏小满一看到尤阿姨就觉得畏惧,可是她这一次必须勇敢面对。她和尤阿姨寒暄了几句,虽然没得到任何回应,还是轻轻咬着嘴唇问:“尤阿姨,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何庆魁的男人?”
尤阿姨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沙哑地说:“不认识。”
夏小满不死心:“他是我们的报社的老社长,曾经和你一起在文工团工作,你真的不认识吗?”
“文工团有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尤阿姨冷笑。
夏小满虽然做好了尤阿姨会矢口否认的准备,但是心还是沉了下来。她轻轻叹气,只能摆出了证据:“我曾经见过,你和老社长在一起的合影。尤阿姨,你们是认识的,对吗?”
夏小满讲得含糊,但是尤阿姨的眸色中满是厉色。她的身体不知道因为气愤还是恐惧颤抖,犀利地看着夏小满,最后猛地站起身:“出去吧,我不欢迎你们,你们快滚!”
她说着,就要关门。陈江嬉皮笑脸地想继续留下来,夏小满却用力推门,大声地说:“尤阿姨,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的秘密可能和尤娜的死有关系!我发现了你们的照片,然后被不明人士攻击,如果不是保安及时赶到我可能就死了!有人不想让我知道这个真相,你该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阴谋!如果尤娜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想杀她呢?你真的要因为一己私利,放过杀死尤娜的凶手吗?”
尤阿姨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陈江也诧异地看着夏小满。夏小满说着说着,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尤阿姨,对不起……我知道我是罪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赎罪,但这一次请你相信我。尤娜她有个梦想,就是成为爸爸的骄傲,我真的很想帮她……求求你。”
夏小满说着,缓缓下跪,陈江急忙去扶她:“小满姐你做什么啊,有话好好说啊。”
“尤阿姨,请你告诉我,尤娜是不是老社长的亲生女儿?”夏小满执着地想知道答案。
尤阿姨没有回答,而是猛地关上了房门。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夜晚的风是那么冰冷,夏小满站在外面冻得瑟瑟发抖。有好几次,陈江都想给她披上一件衣服,但是夏小满坚决拒绝。陈江披着大衣陪她一起等,打着哆嗦说:“小满姐,今天晚上好冷啊,我去给你买点热的东西?”
“不用。”
“你看你冻得脸都白了,你这样要感冒的!”
“是啊。”
我最多只是感冒,可是尤娜已经死了。比起死亡来,我现在算什么?尤娜,你在河里的时候,肯定比现在还要冷吧。夏小满自嘲地想着。
陈江终于放弃劝说她,脸色是难得的严肃:“小满姐,你说尤娜姐的死不是意外,这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个猜测。”
“那你……”
“现在,只有等她告诉我真相了。”夏小满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在门口执着地站着,感受着寒风冷入骨髓的感觉,但是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如果何之洲真的和尤娜的死有什么关系的话,她到底要怎么做。现在,她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尤娜实现那个成为爸爸骄傲的梦想。
夏小满从傍晚一直站到了第二天黎明,身体寒冷到麻木,而门终于开了。夏小满抬起头,看着逆着光的尤阿姨,眼睛一阵刺痛。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听到尤阿姨疲惫开口:“进来吧,你一个人。”
2
夏小满走到了尤阿姨家,发现尤阿姨的家里烟雾缭绕,地上也满是烟蒂,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尤阿姨点上了香烟,声音是那么沙哑:“夏小姐,我们就不要客套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和何庆魁之间的关系的?因为看到了那张照片?”
夏小满摇头:“其实,要更早些。有一次去学校采访,我听到有个学生说起遗传基因的知识,突然想起了尤娜和老社长的小拇指都不能弯曲。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巧,等看到你和老社长的照片,才觉得她可能真的是……老社长的女儿。尤阿姨,是这样吗?”
尤阿姨没有正面回答,狠狠吸了一口烟:“呵,那张在仓库里的照片是你拿走的?”
“不是,我后来在别的地方发现了它,也有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它。尤阿姨,尤娜和老社长是不是父女关系?”
“是。”
夏小满终于从尤阿姨这里得到了答案,只觉得手脚冰凉。她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里,尤阿姨的笑容是那么淡:“你不说,我真的都要忘记了那个人啊……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
这一次,尤阿姨没有等她回答,慢慢向夏小满讲述了她和何庆魁的故事。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尤丽瑛和何庆魁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从小就是邻居,一起游戏一起上学,更是一起在街头偷偷亲吻。双方父母对此乐见其成,商量好等他们大学毕业后就结婚。可是,他们都没想到,在那一年发生了巨变。
一夜之间,曾经的知识分子成为了造反派,他们唯一能为子女做的事情,就是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把他们送入了文工团。相似的命运,让两颗年轻的心越发紧紧靠在了一起,他们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甚至在激情下有了一个小生命。尤丽瑛准备告诉何庆魁这个惊喜,何庆魁却在她开口之前坦白,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已经决定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他告诉她,他不爱那个女人,可是她能解决他的工作,甚至可以帮他救出他的父母。
高傲的尤丽瑛受不了这个侮辱,发誓和何庆魁再也不见,匆忙回到乡下嫁给了一个裁缝,可是因为身体已经不清白,受到了非人的侮辱。当7年后,何庆魁重新找到尤丽瑛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居然有一个女儿。他想和妻子离婚,接回尤丽瑛和女儿,可是尤丽瑛拒绝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尤丽瑛这样冷漠地对他说。
何庆魁没能接走尤丽瑛,曾经努力想把尤娜带回家,但是也没有成功。后来,他终于放弃了,不再打扰她们。他没想到,尤丽瑛在这个小镇上逐渐被磨平了棱角,尤丽瑛也没想到,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夏小满听完了这个故事,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尤阿姨的骄傲,老社长的绝情和悔恨,他们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痛楚,好像就在她的眼前一样。她觉得她也似乎是其中的参与者,明知道是悲剧却无法抽身。夏小满擦干泪水,轻轻咬着嘴唇:“尤阿姨,既然尤娜是老社长的女儿,你觉得她的死会不会是因为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她死之前的手机,到底为什么会不见了?”
夏小满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而尤阿姨疲惫地说:“夏小姐,我谢谢你为尤娜做的一切。但是,她已经去世了,这些事情就让它随风去吧。”
“可是……”
“如果按照你所说,尤娜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想何庆魁的儿子何之洲的嫌疑最大吧。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似乎关系很好。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你准备怎么做?”
“我……”
尤阿姨的犀利,让夏小满脑中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尤阿姨的眼神是那么悲凉:“夏小姐,尤娜是意外去世的,这件事警方都有了定论,请你不要再瞎想,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夏小姐,我曾经怨恨你,我很抱歉,也谢谢你为尤娜做的一切。我最近才发现,原来宽恕有着比仇恨更强的力量……我真的不恨你了。感谢你来看我,也谢谢你的礼物。我想,尤娜的爸爸一定会为了她骄傲,因为她是那么讨人喜欢的孩子啊……夏小姐,我希望你以后也快乐一些。”
夏小满不记得是怎么从尤阿姨的住所离开,坐上了回城的大巴满脑子还是乱哄哄的。她确实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找到了尤娜的亲生父亲,但是那又怎么样?她不是警察,她查不出尤娜死亡的真相,如果何之洲真是尤娜死亡事件的关键人物的话……
尤娜,尤娜,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你的人到底是谁?
尤娜……夏小满眼前浮现出闺蜜甜甜的微笑,突然那么想她。
到了S市后,夏小满和陈江告别,独自坐车去了公墓。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炎热的夏天,现在却已经是深秋了。萧瑟的叶子落在了尤娜的墓碑上,她伸手把落叶拂去,轻声说:“尤娜,我来看你了。”
在尤娜的墓碑前,夏小满絮絮叨叨地告诉了她最近发生了什么新闻,有哪些娱乐八卦,她喜欢的甜食有没有出了新口味。后来,她终于苦笑着说:“尤娜,我找到了你的爸爸,可是好像让尤阿姨更难过了,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尤阿姨说过,当初你爸爸想把你抱走,可是为了你妈妈还是放弃了——我想他应该很爱你们,你一定会是他的骄傲。尤娜,尤阿姨让我放弃,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是真相重要,还是现在的幸福和安稳更重要一些?
墓碑上,尤娜的笑容是那样明媚,但夏小满的心简直沉地喘不过气来。她的直觉告诉她,何之洲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她现在要怎么做?是把这个几乎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告诉警察,还是在何之洲身边找到疑点,又或者不再追查下去?
尤娜,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的梦想,是做一个为了正义发声的记者啊。”
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尤娜有些泛红的面颊来。那天发生的一切突然那么清晰,她甚至能看到温暖的太阳光,闻到青草的香味。尤娜的愿望是为了正义而发声,不管结局怎么样,她求的只是一个真相!她怎么可能不完成她这个梦想?
即使,她只有一个人,而对手可能是何之洲……
当夏小满在墓地陪伴尤娜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夏小满此时才发现,她去安镇关机期间何之洲打了几十个电话来,心里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何之洲的声音是那样焦急:“小满,为什么一晚上没接电话还关机了?你出什么事了?”
夏小满听出了他的担心,但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撒谎:“我跟张莹看了一晚上的电影,没想到手机没电还睡着了。对不起啊,何之洲。”
何之洲一怔,语气逐渐平静:“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小满,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夏小满继续编着谎言:“我还在张莹家,不用你来接啦,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小满,下周就要出发去挪威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有什么缺的?”
“准备好了,没什么缺的。”
“我现在开个会,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张莹在叫我了,我先挂了啊。”
夏小满说着,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而何之洲看着不远处的罗燕平和张莹,紧紧握拳。他苦涩地勾了勾嘴角:“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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