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野营拉练结束后进入了正常的训练。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越热越要练队列,练队列从立正稍息练起。立正要求两脚跟靠拢并齐,两脚尖向外分开约60度,两腿挺直夹紧,收腹,挺胸,挺颈,收下巴,目视前方,就这样的一套动作练起来是很要工夫的。背靠墙练站直,一站就是一上午,夏天最热的时候,气温40℃以上,背着墙站一上午,好多兵就晕倒了。我本来身段不歪斜,但为了规范也得背墙站立,那真叫受罪,大汗珠子直个劲地往鞋面上掉,坚持不到两小时就晕倒了。人晕倒后就昏迷,昏迷得不省人事,死过去一样。如果说练齐步走和跑步走相对好些的话,练正步那可真是让人受罪。我们叫“踢正步”,把脚踢起来,“啪啪”地摔,直到把脚摔肿了把腿踢肿了,腿肿得打不了弯,上床就站在床边往后躺倒,不然就上不了床。在烈日下练队列,太阳悬在头上,军装被汗湿得只剩四个衣角。晕倒成了家常便饭,连长的名言是:“没有晕倒过的兵不是好兵。”
冬练三九,越冷越练射击,第一练习练的是100米胸环靶,第二练习练的是100米的立姿,150米的跪姿,200米的卧姿,第三练习练的是夜间射击,靶子中心点一个手电灯泡,100米外卧姿射击。练习射击不只是打枪还要练瞄准,大部分时间练瞄准,趴在地上练,两个胳膊肘都硌破流血,那个小兄弟硌得麻木了和没有了一样。为了减轻些痛苦,胳膊肘那儿挖个坑,把坑里弄上些棉絮,小鸡那个部位也是挖个坑儿弄上些棉絮,那棉絮是从自己军被里撕下来,偷偷地装在口装里的,不能让班长排长看见,其实他们看见也装作没看见。练射击最难受的还有冷,冬天零下二十度的气温,趴在冰冷的地上,好多时候是趴在雪地里,趴在雪地里一会儿就冻得浑身发木,脸颊冻得发疼,手脚冻得发疼,实在受不了就爬起来围着场地跑,跑到身上发热再趴下练。瞄准的做法是,把枪稳定在一个土堆上,让枪口对向靶,三点成一线,把缺口与准星平起,平起的平线与靶的下沿冲齐,这样才能打到靶心上。
许海洁来找我的那一天,我们练的是第三练习,即夜间射击。夜间射击白天练,练什么?练冲着靶卧倒,面朝靶,左腿向左前方踢出,顺势卧倒,先是空手练卧倒,后是练带枪卧倒,带枪卧倒,在卧倒的同时将枪伸出,趴下去一看那枪口必须冲着靶子,然后略一调整就瞄住靶心。这是最基本的动作,上千次上万次地练,练到一声卧倒出枪就板上钉钉那样准确。练好这一关就开始练操枪,半自动步枪,先把枪托抵于肩窝,右手握紧枪柄,左手扶于枪身,抬头挺胸,往下压,腮贴枪,往下压的枪就觉着有人往外揪。卧倒、起立、卧倒,反复地练。白天练好这些,夜间才开始练瞄准,在白天练好的基础上卧倒,腮贴于枪身,左眼闭,右眼睁,用准星去找那个手电筒的灯泡,夜间百米外的手电筒灯泡的亮光像一个枣核儿,用准星找到了枣核儿亮光,套住了,然后去平缺口,把准星上的亮点和缺口平起来,这就算瞄准了。这样练上一个多月才进入实弹射击,射击时停止住呼吸,轻扣板机,动作要死,身体要稳固,轻扣板机扣三下,第一下扣半个,第二下扣到底,第三下扣的时候略微一扣枪就响了。
我趴那儿练瞄准在准星圈里看到一个人,那个人从山那边的小路上走来,当越走越近看清是她时,我蒙了,这咋办?她来做什么?
我想爬起来跑过去迎接她,可被班长李步升按下了,他说:“不能去,马上就要入党了,你填了入党志愿书,马上就批下来了。”
我趴在那儿不敢动了。静静地看着她从山梁上走下去,走到我们连队的营房,那坐落在山坡上的窑洞,延安式的那种窑洞。
等收操回到营房时,我六神无主,只想听到她的消息,可所有的人都不对我说。中午我抢着去打饭,端着饭盆在食堂排队故意跟连部的号兵套近乎,想问问他是否在连部见到了许海洁,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我就一天一天的被折磨着,直到我站在党旗下向党宣誓,正式入党后,直到我被批准复员,连队宣布了复员名单后,连长李洪志才告诉我:“许海洁来连队找你了,为了你的进步我让她走了。许海洁被贫下中农推荐上大学了。原来不告诉你是怕影响你进步,现在告诉你但愿你们今后相逢,走到一起去。连长大哥在这儿预祝你们幸福。”
可惜的是,连长没有给我她的联系地址。
我也不曾给她留下我复员后的联系地址。
就这样我们永远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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