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病久了,终会被人遗忘。记忆很奇怪,教人忆起,也教人遗忘。
院子里的芍药开了,娇艳欲滴。
ICU的门打开了。
王笑笑走了出来,穿着白色大褂,像个天使。
她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你要挺住,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我说:“我要听好消息。”
王笑笑沉吟一下,说:“老爷子眼睛睁开了。”
我一头就扎进了ICU。居然没有一个人拦我。
老头子的眼睛真的睁开了,萌萌地转着,像初生的婴儿。
我喊他:“爸爸。”
没有反应。
我在他眼前挥挥手,问:“老头子,你还认得我吗?”
他好像看不见我。
我又说:“老头子,你到底怎么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儿子呀。”
老头子眼睛扫了我一下,依然毫无光彩。
我继续叫:“爸爸,我是你前世的冤孽呀,我来讨债的,我的债还没有讨完呀。”言毕,泣不成声。
老头子忽然把眼睛睁得很大,有些空洞而又有些好奇,仿佛我是他的父亲。
王笑笑拍拍我,用细若蚊子的声音对我说:“对不起,你的父亲恐怕已经没有记忆了,他的魂怕是回不过来了。”然后看着我落泪,一滴,两滴。
半晌,我伸出手,颤巍巍抚老头子的头,对他说:“你好,有根,今天是3号,星期六,你昏迷已经30天了。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你的儿子,大伟。我想给你唱首歌。”
我忍住哽咽,好半天憋出一句,却是一首流行歌:“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地回忆。”然后再也承受不住,嚎啕大哭。真的好想时光倒流,回到那个骑着自行车甜蜜蜜的年代,回到老头子自行车的后座上,听着清脆的铃声,随歌摇摆。可心中的痛告诉我,再也回不去了,老头子已经太累了,再也拉不动我了。
夕阳落下去了,火烧云霞,绮丽、雄壮,转瞬又终归暗去,让人悲怆,又似乎唤人超脱。
孤独,真的好孤独。人心孤独,天地也孤独。
日光灯一闪一灭,飘忽不定。
怎么物业的人如此偷懒,也不来修一下。
通道外异常冰冷,已无他人。墙面光亮如镜,映出长凳上坐着的两个人,一个白发苍苍,另一个是自己吗,有些瘦,有些憔悴。
责任编辑 赵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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