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三月三十日-第32章 三棱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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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燃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在最坏的情况下将压在心口5年的结贸然摆了出来,可话说出了口就是覆水难收,他心里千头万绪一点一点沉寂下去,连袁莱的手都有点握不住,但他不能松开,他怕这一松开,就再也握不住了。

    “5年前,你去日本找过我,是不是?”靳燃喉咙轻轻动了动,声音极轻的说,“我也是才从承志那听说……我当时处境艰难,并不知道你去找过我,你回国之后就跟我分手,连面也不肯见我,我所有电话邮件消息全都不回,好像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袁莱心头蓦然一颤,这5年来,她每一场噩梦里都抛不开那个场景,她站在细碎雪光下,看着他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而她活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那个时候,她满腹思念奔赴异国他乡,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年少时候的感情纯净得像天上的白月光,容不得一丝瑕疵,她的骄傲和尊严,都不允许她像个旧社会的泼妇一样去追根究底,她甚至害怕从靳燃口中听到他变心了的话语,于是她只能为难自己。

    自从再度见到靳燃,她一直都鼓不起勇气去追问,追问那个女人是谁,追问他为什么要变心,她修炼出来的铜皮铁骨,一碰到靳燃就分崩离析,她只能任由靳燃再出现在她身边,任由自己再卷进那一个叫“靳燃”的漩涡里。

    她心里火山岩浆喷发一样的心绪,渐渐平息下来,可因为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她有点茫然无措的看着靳燃,然后她挣开靳燃的手,有点狼狈的在一旁沙发上坐下来,5年前,她心里就有一株淬了毒的蔓藤发了芽,一天一天长大,毒渗进她四肢百骸,不见血光,是不能连根拔起的。

    现在,也许是时候把那灌了毒血的蔓藤连根拔起了,即使她也不知道跟在那后面的会是怎样的结果,她只能赌一把,如果她输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不该有的肖想。

    “5年前,你去了日本……是162天,”袁莱轻轻的说,“起初我们几乎每天都有联系,后来你总是很忙,忙到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人,再后来,你电话也打不通,所有的消息都不回,我没办法,我担心你在那边出事,就托丁昂帮我查了一下你在那边地址,然后我去找你了,那是个很冷的冬天,雪下得很大,我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也不知道要提前订酒店置换货币,我不会日语,我跟他们说话他们都听不明白,只能笨拙的用英文跟他们交流,几经波折,终于找到那个地址了。”

    靳燃动了动,去橱柜里拿了一瓶酒过来,他只喝了一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已经学会了怎么隐忍克制,学会什么叫恰到好处,他放下酒杯,把掩埋在心里的伤疤一点一点的戳开了一条口子。

    “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有一个学长,就是那个……比我们高一届,东大金融系的学生代表,那个时候,他给我介绍了一个日本当地的公司,之后带我去了日本,”靳燃皱着眉,沙哑的声音裹着一点分辨不清的痛苦,继续说:“年少时候,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这天下可以任由自己驰骋,却不知道,所有成功背后都藏着无数危机,能够一战成名一跃变成成功人士的几率实在是太小,而我没有那个运气,反而被牵连进去,最开始,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开始着手调查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实在抽不开身来跟你频繁的联系,那个时候到底还是涉世未深,也害怕自己一时承受不住压力跟你坦白,所以我只能咬牙硬撑,却没想到,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那个学长介绍的公司,是一个非法集资的骗子公司,而我恰好被他们骗进去,替他们顶了雷,你无法联络到我的那段时间,我被羁押在当地看守所,不能与外界通信,你甚至不知道,他们调查过你的身份和电话,确认你不是嫌疑人,才没惊动你的,因为跨国侦查难度实在是太大,还会耗费相当大的成本。”

    袁莱并不知道,这当中还有这么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她在国内心急如焚的时候,却不知道靳燃正在度过也许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她终于按捺不住,不远万里的跑去找靳燃,结果看到那一幕,她在心里憋了5年的委屈和痛苦,原来这样不值一提。

    “我曾经在无意中,帮助过一位美籍华裔,赶巧的是,她是一个很有实力的投资人,我最终能走出牢狱,重新步入正轨,都是都亏了她的帮忙,我没记错的话,你来找我那天,是不是……”靳燃一支手抵住额头,按了按太阳穴,有点艰难的说:“那天的日子,是不是12月24号,平安夜,那一天,我刚从看守所放出来,我在日本举目无亲,身上连一块钱都没有,只有这个……”

    靳燃说着,解开了两粒纽扣,从领口取出一枚打磨精细的三棱镜,这东西他一直戴在身上,前两天是因为怕被袁莱发现,所以才特地收了起来,这是当初他送袁莱的圣诞节礼物,理工科直男送的礼物,总是不伦不类,袁莱还为此嘲笑了他很久,却一直都妥帖的挂在身上,从来都没离过身,这大概就是理工科直男的浪漫吧。

    “那个人,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她一条命,所以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靳燃轻轻摩挲着那枚三棱镜,“可我跟她清清白白,从来没有半点越距,我并不知道你5年前去找过我,也不知道你是见到了她,才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从而跟我分手,我本来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跟你解释这一切,可我找来找去,发现根本没有所谓合适的时机……莱莱,我们已经错过了5年,我不想再错一次,我是为了你回来,我这一生里,也只想过跟你共度一生。”

    这沉甸甸的几个字,就像是一座大山,狠狠一下压在袁莱头顶,她本来以为在听完他那么多隐衷之后,他会对她很失望,哪怕再深的欢喜,也终究抵不过心口那道被人捅了一刀的伤疤,原来困了她这么久的因由都成了空,漫生出的心魔,也只不过是她自圆其说又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可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出手相助,他是不是只能一个人被困死在那个死局里,孤独的走向一条没有未来的泥沼死路?

    袁莱突然觉得眼前的靳燃变得有点模糊,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眼睛里流出了眼泪,模糊了一大片视线,她越是想停止,可这眼泪完全不受控制,一边靳燃也没料到会是这个情况,茫然了一阵,然后挪过身去在袁莱身边坐下,抽了纸巾去替她檫掉脸颊上的泪水,依旧如同年少时候那样,蹩脚的想着措辞想要安抚她,可她实在是停不下来,哭得都抽了起来,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靳燃一个字都没听懂。

    “叮咚——”

    外间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识时务的来敲门,袁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大门,顺手就抓起靳燃的衣服搽了一把眼泪鼻涕,抽噎着先进去了卧室的洗手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外间倒是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靳燃低头无奈的看了一眼衣服上的眼泪鼻涕,顺势脱了下来,随意取了一件外套披上,这才过去开门,“抱歉,刚才处理点私事,你来了,先进来再说吧。”

    “啧……我还以为靳总辛苦过度,下不来床呢,看来真是我多虑了。”

    “借你吉言,”靳燃说,“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你可是深度新闻报道十佳记者,原本这次请你来,也是想借着你的名气,替我们公司宣传报道,没想到赶上这件事,相信以你的专业,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这位十分敬业的深度新闻报道十佳记者,是靳燃同志的朋友,名叫张薇,英文名Vivian,现在自媒体十分发达,能拔尖又能抛头露脸被人记住的记者不算多,这位Vivian算是个中翘楚,原本靳燃这次是想借Vivian之手,替裴心岛做宣传报道的,却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Vivian是资深记者,不管是正经新闻还是明星艺人的花边新闻,都有着异常敏锐的直觉和观察力,所以,靳燃就只好请她出手了。

    “靳总,你可真没情趣,”Vivian摇了摇头,打趣道:“通常这种时候,你不是更应该注重人家的美色吗?秀色可餐这个传统词语,可不是光摆在那好看的哦。”

    “抱歉,我瞎。”靳燃从善如流,偏偏脸上还带着几分如沐春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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