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育
如同激动地读一首诗，当吻燃烧得有些炽热的时候，我便隐隐感到有一阵深邃的钟声，带着羞涩与惊慌，融进我温情的脉动，
唤醒我最初的母爱。
上帝啊，你是怎么使我少女纤细如柳的腰身变得粗壮了呢，你是怎么使我少女娇润似霞的脸色渐渐苍白了呢？
如今，不经意时，我发现我的呼吸中有一丝花香，我不知道是不是那颗如草叶上的露珠一样晶亮轻柔的种子在我的体里生根发芽……
这是秋天。
一个凝重而芬芳的季节，一切该成熟的都成熟了。身背果实丰盈的重负，连同沉甸甸的甜蜜，我蹒蹰着，走在这个凝重而芬芳的季节的人群中，整个心灵充满了虔诚与崇高。
因为，我将做母亲！
胎音
这是个萌生的季节呵！
在土地深处，在季节深处，我看见一颗颗种子在萌生，在抽芽，使春天有了生机和色彩。
出于对生命的渴望，轻轻掀开你的上衣，我的爱人呵，我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你的肚腹，然后小心翼翼伏在你的胸前，倾听从你的腹中远远传来的声音。
是欢乐的生命在萌生的季节兴奋而羞怯地呢喃么？
是真诚的天籁在向收获致意而低缓深沉地奏鸣么？
真想透过晨光的面纱，看看潜藏在你生命深处的小小的生命，那是我们的骨肉呵，那是我们的创造物呵，不，那是我们爰的结晶。
我的爱人呵，你干吗满脸绯红呢？！
应着胎音，你浅浅的微笑穿越等待的痛苦，传递我一片战栗的幸福。
是的，我知道我听到的仅仅是胎音，可是，我的爱人呵，你不见窗外树叶上跳舞的阳光、那漂泊天空的彩云、那在阳光和彩云间歌唱的小鸟，都在迎接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
祈祷
静了，静了。
喧嚣的黎明潮已经远去，随着蔚蓝的波涛之声远去的，还有那些嬉戏在潮头浪尖的星星。
妈妈躺在产床上，白色的产房仿佛风雨过后白色的沙滩一样寂静。
默默祈祷，孩子，妈妈在祈祷你的来临。
你是父母心血的结晶，当你孤独地居住了280天之后，妈妈那温馨天成的情怀禁不住你的躁动呵！
你启程了，踩着你应有的节奏，悄悄走向生命之门……
心如鼓在咚咚作响，血似河在加速奔流，妈妈挺起的母腹中，好像有一座山正在向海底深处下堕。将做母亲的妈妈正历经劫数，承受你太重太重的激情呵，孩子。
阵痛中，生命之门为你洞开……诞生即是苦难，这苦难和劫数是将做母亲的人独有的。为此，默默祈祷，孩子，妈妈祈祷你的来临。
诞生
是什么预示着你的来临呢？我的孩子！
从微露熹光的天边，从绒毛一样温柔的恬淡的云彩里传来了什么声音，近了近了……
侧耳细听，不再是妈妈轻松哼着的那支美妙的夜曲，只听一阵紧似一阵的痛苦的呻吟。
这痛苦的呻吟意味着什么呢？
我仰望东方，微露的熹光越来越亮。这是黎明与黑夜交替的时刻，突然，从天地交界处，血红的太阳带着生命的冲动腾地跃起，那光明的神驹呵，燃烧着火、闪烁着光、升腾着爱……
就在这时，我的孩子，我听见了你踩着痛苦开辟的路，在血色芬芳的氤氲中，以生命的力量与腾地跃起的太阳一起，呐喊着跨过生命之门来到这个世界。
望着你火红晶莹的小脸，我欣慰地笑了，孩子，你知道不，你不仅仅是妈妈丰硕的生命之树结下的一枚爱情的果子，也是爸爸深情瞩望中冉冉升起的一轮希望的太阳！
名字
穿过破晓的晨光，穿过产房遥远的天空，窗口，传来你生命的第一声啼哭。
久久期待的啼哭呵，比春笋破土更充满生机，比鸡雏啄壳更富于活力，比红日出海更激动人心……啊，这涛的音韵、这歌的旋律，不呵，这雷的惊鸣！
仿佛是应合你的啼哭，天边，雷声滚滚而来，接着，霏霏细雨轻轻飘洒着。
孩子，你来的真是时候，你是在爸爸期待的目光中来到人间的，你是在妈妈深情的祝福中来到人间的，你是和春天一起来到人间的，你是和春雨一起来到人间的，于是春天的母腹孕育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春霖。
春雨润开了产后妈妈脸上浅浅的舒心的笑，浇醒了爸爸久盼的焦灼的爰……
襁褓
黄昏，从门前长长的小巷走过。
壁灯，在床头眨着绿莹莹的眼睛，投来柔和的光。
夜，有如四月南风般温馨。温馨的风，漾起妈妈心中刚当母亲的喜悦：瞧，妈妈温存的手，正爱抚地铺开了襁褓。
你干吗在哭呢？瞧你胖墩墩的小脚蹦跶着，两只小藕似的白嫩的手还不停地舞动着，表示你仅有的反抗还是表示你无语的愤懑呢，我的孩子。
妈妈将你蹦跶的小脚束缚着，又轻轻地捆缚着襁褓，爱你的妈妈必须这样作呀！
你在襁褓里不安地躁动着，那是比夜更温馨、柔和的襁褓啊，孩子，你感觉到了么？
莫要这样哭呀，我的孩子！
莫要这样大声哭呀，我的孩子，你知道么，短暂的束缚，是为了长远的自由。为了你将来像鹰一样矫健的翅膀翱翔在生活的蓝天，像马一样有强劲的蹄奔驰在人生的征途，妈妈才将你裹在襁褓！
乳泉
孩子，你又哭了。是渴望的呐喊、饥饿的啼鸣，还是听到妈妈回来轻快的脚步，你发出亲切的呼唤呢？
妈妈走进门来，忙将你从摇篮里抱起，又匆匆撩起衣衫，仿佛揭开一层云幔，从她那土地一样饱满的胸脯，露出一座高耸的山峰。
那山峰藏着一眼甜蜜的乳泉啊！
许是甜蜜的诱惑，你不哭了，扬起小手扑向妈妈的怀抱，渴望的小嘴，寻觅着那一眼乳泉。
泉水，一汪一汪，从高高的山峰流了出来。孩子，你知道吗，那是妈妈晶莹的爱呀！
大地母亲，哺育了多少孩子！
寄语
1
瞪大惊异的眼睛，你望着我。
孩子，你还不认识我吧，不认识爸爸过早裸露的额头，不认识爸爸青铜的面孔，不认识爸爸青铜的面孔上草一样丛生的胡子……
是的，我们还很陌生。
那日，妈妈腹中的温床已容不下你，你便呐喊着来到这个世界。
你向这个世界呐喊什么呢？
现在，你躺在摇篮里，躺在爸爸妈妈爱的美丽的红帆船里，当你伸出睫毛与阳光对话的时候，你听到了遥远的世界那歌声在呼唤你吗？
你惊异地望着我，我默默地望着你。
孩子，你是我红透的石榴中一颗落地的种子啊，你新生的生命，流淌着我的血液，延续着我的呼吸……只有我知道，你透明的皮肤能不能长出矫健的翅膀，驾着生命的红帆船，驶过一个又一个岁月的港口。
那时，你便深刻地认识爸爸了。
2
翎羽是孔雀的骄傲，红花是绿叶的骄傲，星星是夜天的骄傲，谷穗是土地的骄傲，孩子，你是爸爸的骄傲呵！
瞧，这会儿爸爸双手将你举向头顶，就像黎明的大海将一轮喷薄欲出的朝阳举向茫茫天际一样，孩子，你是爸爸生命的太阳呵！
因为有了你，一时间，爸爸一切的烦恼、凄愁和苦难，以及与世界所有的纷争都不复存在，只有你的灿灿光辉辉映着爸爸生命的空间。
3
孩子，你就要来到人间，从那温馨圣洁的天国来到人间，你可知道，为迎接你的降生，你的妈妈正以一种安详的期待，安详且微笑地坐在灯下，为你编织毛衣，编织星星镶缀的梦，编织你色彩斑斓的未来。
爸爸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爸爸是个诗人，靠汗水与心血生活，但爸爸有爸爸的礼物。
孩子，爸爸就送你诗吧，这汗水与心血孕育的诗，犹如你爷爷用汗水与心血孕育的谷粒一样，当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将用最隆重的礼仪将这些谷粒一样金黄的诗撒在你的生命征途，看你小鸡一样快乐地啄食。
这年头，不少人缺钙，但愿我的诗是一粒粒钙片，营养你的骨头。当你走向生活、走向未来，也像我的诗一样歌唱或者哭吟……
作品
来，接受太阳的洗礼吧，我的孩子！
瞧，太阳正从东方缓缓升起，就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也从裹着的彩色的童毯中露出你的小脸，望着窗外的世界，茂密的睫毛下眨动的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似要从这个世界发现一点什么。
你望着世界，我望着你，望着我自己的创造物。
你不如我想象的漂亮、好看，孩子。
但是，当我望着你一双善解人意又充满向往的眼睛，听着你充满力量而富有节奏的心音，和我的心音和谐地跳动着，仿佛一支奏响的美妙的乐章，孩子，我能不陶醉么？
我把美妙的梦交给了你，孩子，但愿你我心音协奏的那一支美妙的乐章成为你梦的羽翼，飞向你向往的彼岸……
那时，我便欣慰地笑了。
孩子，那是因为你是我献给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的一部心血之作啊！
题照
抬起你的眼睛，孩子，将目光投向遥远。
你看见了什么呢？
呵，从黎明深处冉冉升起的一轮朝阳，从晨曲的节律中腾起翅膀跃进漫天朝霞的鸽子，从浴着晨光舒展的花瓣上滚落的晶亮的露珠……
日出月落，斗转星移，世界亘古不变的交替过程，浓缩在你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了么？孩子，当你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整整一百天后，明天迎接你的将是什么……
也许不是第一百零一只浴着晨光腾飞的鸽子，而是伏在阴云里的第一百零一个诡谲的阴谋呵；也许不是第一百零一颗从花瓣上滚落的露珠，而是横在前进的路上的第一百零一道荆棘呵……
将目光投向遥远，孩子，睁大你的眼睛！
洗澡
这是一个微型的海，层韵涌迭着层韵。
孩子，来吧，赤裸裸地来吧，跳进这微型的海里。
风，带着彩色的轻音乐飘来。而随波浪荡动的乐曲，快乐地拍打着浪花，快乐地抚爱着你。
沐浴妈妈期望的目光，你的小手在自由地挥动，而跳跃的小脚踩着跳跃的水波，似要游向海的深处……
啊，明天，生活会给你一个海，孩子，你会不会以弄潮儿的英勇去搏击风浪呢？
正是基于此，孩子，妈妈才在你刚来到人间就让你熟识一下水性。
哺育
一只洁白的鸽子衔着一支橄榄枝飞走之后，月亮干吗也随着那只洁白的鸽子躲进那棵神秘树下？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一盏橘红色的灯火亮在你的床头，我的孩子，亦如你妈妈的眼睛亮在你瞩望的夜空。
什么时候，我的孩子，你瞩望的夜空朦胧了，你也睡着了，睡在妈妈的怀抱里，橘红色的灯光滴在你的小嘴上，你翕动的双唇依然轻轻地吮吸着，吮吸着妈妈甘甜的乳汁
是的，每一位妈妈都用自己不竭的乳汁哺育自己的孩子，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孩子，你妈妈也有饥渴的时候呵，这不，橘黄的灯下，饥渴的眼睛亦或饥渴的心炅似在书里寻求着什么。
我猜，那本书里是不是也有不竭的乳汁呢？
云雀
啊，我的孩子，你怎么起得这样早呢，当你的哭声叫醒了黎明，夜，便在你的哭声中战栗着，匆匆远去。
在你的哭声中，孩子，我也醒了。当我将手爱抚地伸向你，将你揽在怀里，你仍然哭着。
孩子，自从你来到这个世界，我就失去了安宁，失去了安宁的梦，尽管每夜的疲倦跌进你的哭声里想浮也浮不起一个哈欠，我依然愿意听你哭喊啊！
哭吧，孩子，你的哭声是一首自由的歌，正拍打着翅膀飞向窗外，应合着黎明的云雀在歌唱……
爱的大海
不是奶奶曾经睡过的紫藤萝里，
不是妈妈曾经睡过的木摇篮里。
孩子，你吸饱甜甜的乳汁后，恬静地睡在婴儿床——铁摇篮里，花一般绽开的小脸漾着甜甜的笑意。
妈妈坐在摇篮边，脸上也漾着甜甜的笑意。瞧，妈妈用她永不休闲的温柔的手，轻轻地摇着，摇着，合着摇篮的节奏，嘴里还轻轻地哼着一支甜甜的摇篮曲。浸着温情、浸着母爱的摇篮曲，一声声，像奔涌不息的拍击海滩的波浪，轻轻地催促酣睡的孩子。
妈妈摇着摇篮。
摇篮摇着孩子。
孩子摇着妈妈的心。
摇篮呵，我说，你这母爱的大海，正托着一轮新生的朝阳！
吻
陡来一夜风雨，未能惊醒你甜蜜的梦，只因你睡在妈妈的臂弯里，孩子！
黎明的钟声响了。
在黎明的钟声里，雨后的阳光从窗外蹑手蹑脚地走到你的床前，吻着你微闭的眼睛，一遍又一遍，直至将你吻醒。
妈妈的吻，甜蜜的吻，你唱道。
孩子，你知道吗，妈妈的吻，那是从久闭的花蕾里沁出的芬芳的吻，那是从深贮的甘泉里流出的清甜的吻，那是从幸福的门窗扑过来的温馨的吻……
阳光的吻呢？
伴着黎明升起，那照亮你刚刚睁开眼睛的阳光的吻啊，除了妈妈吻的抚慰与爱之外，孩子，它还教你注目新的一天开始！
摇篮曲
伴着窗前树叶的微语，舒缓的节拍，从妈妈的脚下踏了出来。于是，一支舒缓沉绵的摇篮曲，在夜风里舒缓沉绵地流动。
孩子睡了，睡在舒缓沉绵的摇篮曲里。
轻轻地摇，轻轻地晃，不摇不晃的梦不会安详。
是弯弯的月儿，弯成一只小小的摇篮么？孩子睡了，睡在母爱温柔的抚慰里。
瞧她，秀美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甜美的微笑，溶进月光甜美的微笑中，使窗前的叶子也为之感动。
呵，是妈妈的心剖成两半，一半吟成甜甜的摇篮曲半弯成一只温柔的摇篮。
轻轻地晃，轻轻地摇，不晃不摇的梦不会香甜。
孩子，你要什么
孩子，你赤裸裸地来到人间，就“哇哇”地大声哭着。似乎是要给你律动的哭声打着节拍，你还使劲弛挥动着你小小的手脚。
来到人间，孩子，你要什么？
从我青春的生命里，我给了你新鲜生动的生命；
从我奔流的血液里，我给了你意蕴丰富的营养；
从我温馨的笑容里，我给了你纯粹无瑕的爱；
从我灵动的眼睛里，我给了你洞察人生的勇气；
从我深邃的心灵里，我给了你峥蝾向上的期冀；
孩子，你还要什么？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妈妈会毫无保留地给你。
哭吧，孩子，从你的哭声里，妈妈听懂了你的诉说，这是因为爱，是用心交流的另一种语言呵！
抓周
孩子，现在轮到你抓周了。
伸出你的手，抓呀，我的孩子！是经过紧锣密鼓的选择之后，妈妈才拼凑起这么一个缤纷的世界，连同深深的祝福和厚厚的期望，放在你的面前。
瞧你，抬起眼睛搜索着什么？
苹果、香蕉、蛋糕、巧克力糖；会打鼓的小熊猫、会生蛋的大母鸡、会耍秋千的毛猴子、会跳舞的百灵鸟；会唱歌电子计算机、会说话的连环画……
你伸出了小手。
你伸出的小手牵动着爸爸妈妈关切的目光。在爸爸妈妈关切的目光里，你胖胖墩墩的小手抓起摆在你面前的那支红蓝铅笔。
啊，好一支红蓝铅笔，顿使我想起了你爷爷曾经使用过的那架弯曲的、古老的耕耘土地的犁。
满周岁了，孩子，你也知道从此要去耕耘人生的土地么？！
玩具
春风悠悠与窗前的梧桐树叶嬉戏，蜜蜂嗡嗡吟唱着和阳台上初绽的花儿嬉戏。孩子，你在和谁嬉戏呢？
啊，一只不倒翁。
是谁送你这个不倒翁呢？我的孩子！瞧你，玩得好高兴呀，当你的小手不经意时轻轻一推，不倒翁便左右摇晃，乐哉优哉……
望着不倒翁左摇右晃，你也开心地笑着，孩子，你是为它的处世哲学喝彩么？记住，我的孩子，人生可不是玩具啊，做人，可不能像倒翁这样安于左右摇晃的命运！
学步
啊，是谁让你挣脱冬的束缚，来到这春的草地，我的孩子。
枝头的皱鸟，扑愣愣张开翅膀飞向湛蓝的晴空，鸟妈妈跟在身后飞翔，守护着雏鸟。
孩子，是小鸟练翅引起你的向往么，你挣脱妈妈的牵扶，摇摇晃晃地迈开一步，又迈开一步，艰难地向前移动着。看你那个样子，似乎比短跑健将冲刺、跳高选手腾跃、登山英雄攀登还要艰难呵！
突然，你跌倒了！守护在你身后弯着腰的妈妈要去扶你，却被我制止住了。孩子，你理解爸爸的心么？
你哭着，挣扎着爬了起来，不等站稳，又向前走去……
我的孩子，你看，太阳正微笑着站在天边，瞩望着你学步。路在你的脚下延伸，在人生的路上，跌倒了再爬起来，再勇敢地走下去！
赠品
是谁为你设计的呢，我的孩子？
你看，这一架小小的钢琴设计得多么灵巧、多么别致。
当我托朋友从遥远的上海捎回，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时，你知道我寄予的期望吗？
唱一支歌吧，孩子。妈妈教你唱的那些儿歌呢？唱哪一支呀？唱你自己最喜欢的歌，唱你心里的歌。
然后，伸出你的小手，孩子，按在琴上这一排白色的琴键上。这白色的琴键，就像你的小口里一排洁白的牙齿，可它会唱歌哩！不信，你用手轻轻揿动琴键，那一个个音符便在琴键上欢跳，唱一支美妙动人的歌。
记住，孩子：生命之歌，是用自己的双手弹奏的啊！
摇篮
妈妈，这不是自行车吗？每天，你不是蹬着这辆自行车，蹬着这两个飞旋的车轮，去追赶太阳迎接月亮么？如今，你怎么说它是我的摇篮呢？
是的，风里、雨里、日里、夜里，我坐在你的自行车上前进在车的河流里，如果自行车是我的摇篮，那清脆的铃声是你唱给我的催眠曲么？不然，在风里雨里，在颠簸的路我怎么会有一个短暂而香甜的梦呢？
我猜，你准是看了电影《马背上的摇篮》才引起你的联想吧！那些当年从马背上的摇篮里走出来的孩子，如今他们在那里呢？
妈妈，我也会从你的自行车摇篮走下来，那时，我会去寻找那些从马背上的摇篮走下来的孩子们的足迹……
吮吸
孩子，我的傻孩子啊，你饿了干吗不哭呢，而把你的大拇指放在你的小嘴里吮吸。
那不是妈妈的乳头呵，当我望着你娇憨可人的小模样，我笑了，笑得泪一样咸涩，孩子，既然我孕育了你的生命，我那哺育你生命的乳房怎会枯竭呢？你想，妈妈的乳房不能给你乳汁，那这个世界还有谁比妈妈更贫困呢？
不要吮吸你的指头，我的傻孩子把手拿出来，如果你饿了，就张开饥渴的小嘴，妈妈虽然不太丰满的乳房依然有洁白的爱在涌、在滴……
织
在无月的朦胧之中，孩子，是朦胧的夜色缓缓朦胧了你的睡眼，还是妈妈的谣曲拍打着你进人温柔的梦乡？！
孩子，你是我的创造物，当你睡在温柔的摇篮里，把你的梦交给我时，我听见了你的梦呓和我的心音永恒的谐音。你知道么，这永恒的谐音，是无涯的夜的深处最美的歌声。
呵，妈妈怎么不睡？妈妈这会儿属于红线团、属于绿线团、属于七色线团缠缠绕绕的心思哩。这不，妈妈正搓长灯火，用七色线团编织着你无法理喻的情丝……
瞧你睡得多么香甜，秀美的脸上闪现出一缕甘露般的微笑。睡吧，孩子，妈妈的爱正从你甜美的微笑中抽出，又细又长，一针针一线线给你织一个彩色的梦，当你从梦中醒来，
属于未来的明天却是你自己的事啊！
踩跷跷板
腾起，似一片飘浮的云；
落下，如一朵怒放的花。
孩子，与其说爸爸用力不如说是用爱将你高高跷起。
惊飞的秋蝉，在你银铃似的笑声中喑哑了，是嫉妒你飞腾的欢乐还是羡慕你怒放的欣喜呢？
好，再来一次。
孩子，当你走出幼儿园的童话，来到这假日的公园，爸爸不是想和你一起重温童年的梦，当我用力与爱将你跷起时，你知道么，
那腾起的云升起在爸爸瞩望的目光中，
那落下的花开在爸爸怒放的希望里。
学语
从摇篮开满玫瑰花的棉被里，不呵，我的孩子，是从一条玫瑰色的河里，你在爸爸妈妈欢呼的声浪里拥簇下，乘着无岸之舟而来……
你笑了，红扑扑的小脸漾着甜甜的微笑，仿佛一个微笑的小天使。孩子，那玫瑰色的河是从天国蜿蜒而来的么？
来到岸边，你扑进妈妈的怀抱，吮着洁白的朝露。呼吸清爽的空气，然后睁开你的水盈盈的眼睛，一会儿望着妈妈，一会儿望着爸爸，小嘴巴不停地说着什么。
星星消失在云里，星星和流云说些什么；风在叶丛里叹息，风和树叶说些什么，我没有听懂。
孩子，风听懂了你说的话，因为爱是用心交流的另一种语言呵。
哟，太阳升起来了，正向你投来青睐的目光，孩子，新的一天开始了，你想对太阳说些什么呢？！
孩子，再喊一声
是谁教你喊的呢？
孩子，再喊一声爸爸听听。
你娇嗔地喊着“爸—爸—”，然后扑进我的怀里，还用你红红的小脸蛋儿吻着我。
听见女儿会喊“爸爸″了，这人生最初的呼唤，这亲情的呼唤，谁不沉醉、谁不兴奋！
日子过得真快。孩子，当你撞开生命之门来到这个世界，当母体的鲜血染红你第一声啼哭，当你噘着饥渴的小嘴撩开妈妈的衣衫，当你向我挥动小手渴望飞翔，
还没等你稚嫩的脚丫自己迈出第一步，还没等我教你认识路、认识岁月、认识伟岸与温柔、沉默与倾诉……
你就扑进我的怀里，喊我“爸—爸—”。
爸爸，多么丰富、神圣而崇高的字眼呵，孩子，自你诞生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初为人父，今天听你喊着“爸爸”，我才更深刻地认识到为人之父的内涵。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把你高高举起，向世界宣告：给孩子一个父亲，给父亲一个孩子！
乳名
轻怩地呼唤你的乳名，孩子。
便有风自由地吹拂我生命征途的尘埃，
便有雨轻柔地洒落我因渴望而干涸的心田，
孩子，只因你的乳名，在母亲洁白甘甜的乳汁中浸泡过，浸泡得很温很柔、很香很甜。
是的，生活总是有滋有味，但是孩子，你要懂得，生活并不都是甘甜，生活也还有苦、有辣，甚至还有辛酸。孩子，当你长大后，无论尝到生活的甘甜、苦辣、辛酸，你都要记住：当你来到这个世界，爸爸妈妈无力给你更多，在生命之外只给了你这个乳名，爸爸妈妈便会一辈子用心轻轻地含着你。
梦
静静躺在梦的摇篮里，孩子，你甜甜地睡了。
伫立你的身旁，我感觉亲切眷恋，而漾在你脸上甜的笑意，犹如一缕缕清新的风，拂过我的心湖，令我如醉如痴。
我知道，你正做着甜甜的梦。
是的，这是梦的季节。
你看，从窗口望去，阳台上那一簇簇花开得姹紫嫣红，那美不胜收的色彩仿佛缀着一个色彩缤纷的梦……
那是花的梦么？
没等我的眼睛从繁花深处收回，调皮的风轻轻从窗口走来，掀开你梦的一角，莫非它也和我一样想窥视你的梦里除了会唱歌的星星、爱跳舞的小白兔、穿着漂亮花裙的洋娃娃……
你还梦见了什么？
皱纹
我的孩子，你在干什么呀，用你稚嫩的小手在我的额头轻轻地抚摸着……
呵，你要用你稚嫩的小手，轻轻摩平我额头的一条裂纹。我的孩子，你问你的你头有没有裂纹？
那不是裂纹呵，我的孩子，那叫皱纹，等你一天一天长大，长大到爸爸这个年纪的时候，它也会悄悄地爬上你的额头，只是那时候你不要哀叹青春的流逝。
而是骄傲地对我说：爸爸，这一道道细细的皱纹，不仅仅是时间与岁月在我额头刻下的印记，它也是智慧漾起的涟漪，奋斗留下的烙印……
吹泡泡
站在高高的阳台上，你睁大惊奇的眼睛，幼小的心灵向天空发出什么样的呼唤呢？
升起来了，一串串，带着升腾的问候；一簇簇，闪着七彩的光斑，飘向那片旷远深邃的天空。
阳光里，一串串，一簇簇肥皂泡，消逝了。
你仍深情地吹着，像吹动树叶的风在吹奏一支朦胧的歌，吹出一串一串音符，任它们飘升。
蓝天下，一串串、一簇簇肥皂泡，又消逝了。
你望着那片旷远深邃的天空，默默不语。
啊，孩子，你是不是想：那飘升而又即刻消逝的肥皂泡，载得动我的幻想么？
吃药
来，孩子，张开你的小嘴，吞进这颗药片。吞进这片药，这它会把你的感冒赶得远远的哩！
别噘着你的小嘴，孩子。对，就像吃糖果一样，吞进这颗药片。
孩子，还记得前天吃糖果的情景吗？
当你伸出你的小手，接过我递给你的糖果，我看见你的眼睛里流溢出甜甜的笑意。瞧你，轻轻剥开花糖纸，花糖纸挟在指尖，犹如一只犹飞的彩蝶。
不等那只彩蝶飞远，你就贪婪地把糖果放进嘴里……
孩子，能告诉我药的滋味么？
是的，我知道药是苦的，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不要你吃药呵，当你尝到糖果的甘甜和药的苦涩后，也许你就会尝到生活的滋味。
搭积木
忽儿，一座巍峨的大厦在你的手中落成；
忽儿，一座精巧的亭阁在你的手中拼合；
忽儿，一座彩虹般的长桥在你的手中凌空飞架；
忽儿……
孩子，你又搬来爸爸厚厚的书干什么呢？呵，原来你是用它作基础，又开始新的建筑……
阳光，透过窗玻璃，映亮你幻想的眼睛，轻抚你创造的小手，又似金色的琴弦，弹响你活泼、欢乐的歌。
我微笑地站在你的身边，看你快活地摆着色彩多变的积木。
孩子，你这未来的设计师，不也构筑一首诗，构筑我的希望么？！
天地
孩子，你好快活呀！高高的阳台，是你欢乐的天地。太阳刚刚醒来，你就坐在阳台上，挥动你色彩的画笔。
那七彩的画笔，寄托了你七彩的幻想么？
我微笑地看了你一眼，又抬起眼睛，望着窗外，寻觅我断了许久许久的诗思。窗外，几只小鸟静静悄悄地栖在梧桐树上，忽儿又抖动翅膀，飞向远天。
孩子，你望着远飞的小鸟出神，是想画远飞的小鸟么？
我起身走向你。你呢，在我的凝望中又铺开一张画纸，不一会儿，纸上笑着一群欢乐的孩子。
我也笑了，为你和你画的孩子，待我仔细一瞧，哟，画上的孩子怎么都有没有腿呀！
你抬起天真的眼睛，爷望着我：“爸爸，我怕给他们画上腿，他们者跑了，那谁和我一起玩呢？”
我的心一沉，忙抱起我的孩子，朝大门牌号走去……
太阳花
我把花坛一角搬上阳台，春天，便和姹紫嫣红的花一起，在我小小的阳台上争妍斗艳……
花儿怎么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我的孩子？
不知你从哪能里打来一个破瓷碗，又填土、施肥、浇水，精心种上一盆太阳花。
你把破瓷碗摆在我的各式各样古朴典雅的共花盆之间，显得那样独特。
太阳花开了。红红的花束，像一团团跳动的火，开在姹紫嫣红的花之间，那样引我倾心、引我注目。看见你亲手精心栽培的花，我想，孩子，你不也是一朵太阳花么？
多么幸运，孩子。太阳爱你，一缕一缕温暖的光溶液进爸爸深沉的爱照耀你；雨露爱你，一颗一颗纯净的雨溶进妈妈晶莹的血浇灌你……
因此，你才有美丽的生命！
问
妈妈，你说苹果是从树上摘下来的，西瓜是从地里长出来的，那我是从那里来的呢？
妈妈，你说玫瑰花的笑的红的，梧桐叶的笑是绿的，那我的笑的什么颜色呢？
妈妈，你说花儿有阳光才结果，树苗有雨露才成材，那我要靠什么才长大呢？
妈妈，你怎么不回答呀？
月亮
你又趴在窗口，直望着我的糖果盆，望着我没有吃完的月饼。你真馋！
哟，半个月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呢？那天中秋节，你不是挺胖的吗，圆圆的脸儿，天真的笑，怪逗人喜欢的。
我猜，你准是个馋鬼，爱吃零食。我妈妈说，爱吃零食的孩子长不胖的。你看，我不吃零食，长得胖吧！
你要是改掉爱吃零食的坏毛病，也准会胖起来的，你信不？！
妈妈，你的眼里那是谁
妈妈，你的眼睛多么明亮呀，像是一泓平静的湖水。
哟，妈妈，你的眼里怎么有一个小孩呀，圆圆的小脸甜甜地微笑着，像是一轮挂在湖畔柳树枝头圆圆的月亮。
妈妈，你眼里的孩子那是谁呀，是你的月儿洒着清辉映在你温柔的湖里。
妈妈，你的眼睛多么明净呀，像是一片港蓝的天空。
哟，妈妈，你的眼里怎么有个小孩呀，两根扎着蝴蝶结的小辫扑愣愣地闪动着，像是只扑愣愣拍打着翅膀在飞在小燕。
妈妈，你眼里的孩子那是谁呀，是你的小燕扑愣愣飞在你憧憬的天空么？
为什么
妈妈，又忘了给我买洋娃娃，你总说你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可为什么外婆给你小时候讲的故事你都记得那么清清楚楚，还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呢？
妈妈，幼儿园的老师教我们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可为什么没有歌唱“世上只有爸爸好”，难道世上的爸爸不好吗！那我的爸爸呢？
妈妈，你布置我练习的钢琴曲我都弹腻了，正想偷偷跑出去和小朋友一起捉迷藏哩，可为什么我的手指还没有离开琴键，你就悄悄站在我的身后，默默地盯着我呢？
妈妈，能告诉我吗，我到底是为什么？！
雨
爸爸，月亮刚才还满脸堆笑地和星星玩耍，这会儿她干吗躲到乌云背后偷偷地哭泣？
瞧，她哭得多么伤心呀，落下大滴滴的眼泪。
我猜，她准是拿了太阳哥哥的彩色画笔给玩丢了，爸爸责怪了她，她才悄悄地哭了。
爸爸，要是我的彩笔也玩丢了，你责备我吗？要是你责备我，我才不哭哩！幼儿园的老师说，爱哭的孩子不是坚强的孩子，是这祥的吗？
妈妈，给讲个新故事吧
妈妈，放下你手中的活计，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你看，月亮躲在云里不肯走了，星星站在天边等着，几只萤火虫也悄悄飞来。妈妈，它们都想听你的故事。
什么，讲乌龟和小白兔赛跑？不听！不听！幼儿园的老师早讲过了，老师还教我们表演过这个故事，我就是表演那只骄傲的小白兔的。
妈妈，你的妈妈的妈妈都听过这个故事吧？你听，风也在轻轻地说：我们想听一个新的。
妈妈：你就给我讲个新故事，好吗？！
布娃娃
铺好枕巾，你倚着枕巾上一簇怒放的鲜花睡了，依然穿着你最喜欢的那件漂亮的花裙子。
晚风温柔地吹来，远处的灯火在温柔的风里一盏一盏熄了。这时，一只归巢的小鸟从窗前飞过，它悄声告诉我，在爸爸妈妈带我春游的郊外的山野，红色白色黄色紫色的花儿全开了。
呵，又到了捉蜻蜓捕蝴蝶的季节。
小鸟的翅膀扇得我的心绪不宁，真想迎着时间的脚步，走向开花的山野。怎么，你也想去捉蜻蜓捕蝴蝶么，不然，你干吗也躁动不安，踮着脚尖，遥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奶奶说，你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
床头的灯熄了，四周是夜的静默。睡吧，小妹妹，让我俩头挨着头，倚着开花的枕巾，等着梦幻的时间到来，同做一个开花的梦……
蝴蝶结
妈妈，你答应给我捉一只花蝴蝶，纪念我五岁的生日。
我猜，那花蝴蝶一定很美丽，也一定逗人喜欢吧？
花蝴蝶美丽了我的想像，几回回，我在色彩与芳香的梦里寻觅……
蓝色的日子一天一天从指尖滑落，碰亮一根火柴点燃五支红烛。
轻轻吹熄五支烛火，妈妈，你给我捉的花蝴蝶呢？
在我询问的目光里，妈妈深情的笑了，把我拉到她的怀里，然后从一只精致的礼品盆里拿出一只蝴蝶结，系在我的发辫上。
蝴蝶结，翩翩如蝶般优美，做了我美丽的装饰。
你是从悠悠的女儿墙翩然而至的么？蝴蝶结！
这一夜，在色彩与芬芳的梦里，我幻化成一只美丽的花蝴蝶，而整个世界为我开成一朵色彩斑斓的花。
照镜子
妈妈，镜子里的那个小女孩是谁呀，怎么和我穿一样的连衣裙，扎祥的蝴蝶结，长得也有一点像我呢？
你看，我笑她也笑，我跳她也跳，我调皮地做个鬼脸，她也调皮地做个鬼脸。
妈妈，她怎么躲在镜子里不出来呢？真想和她一起玩玩。
什么，镜子里的小女孩就是我？！
妈妈，镜子里的小女孩真的就是我么？我知道，认识了镜子里的小女孩，是不是就认识了一个真实的我呢！
诗
爸爸，让我坐在你的身边，坐在书桌与书架之间，陪伴着你。
窗外的夕阳，眨着殷红殷红的眼睛，朝你窥望了一眼便下班休息去了，爸爸，你下班回来干吗还要趴在桌子上写呢，你不累吗？
啊，你又在写诗，怪不得妈妈说，你像一只春蚕，吃饱了桑叶就要吐丝。
爸爸，蚕儿吐丝，那丝可以织出云霞一样斑斓的衣绵，鲜花一样艳丽的衣裙，那你写诗干什么用呢？
什么？让乌云一样密布的瞳仁去哭，让花朵一样怒放的心灵去笑，让雷霆一样爆响的歌声去恨，让潜流一样涌动的血液去爱……
我也爱哭爱笑，爸爸，那我的哭、我的笑也是诗吗？
真的，爸爸，我天真的哭、纯真的笑是你最读的诗，那么，我也和你的诗一样，是你和妈妈用心血进行痛苦而漫长的酝酿与构思么？
听雨
从远远的天空飘来，带着三月的亮丽与清新，妈妈，你听这淅沥淅沥的雨说些什么？
给花盆的种子说着说着，一粒一粒种子萌芽了。
给阳台的花儿说着说着，一朵一朵花儿泛红了。
给楼前的树枝说着说着，一片一片树叶绽绿了。
妈妈，妈妈，我想这淅沥淅沥的雨给你温馨的呢喃，说不定你也可以恢复少女的青春哩。
你别笑，妈妈，我想，这淅淅沥沥的春雨既然可以润泽声音、色彩，为什么不能润泽一颗颗充满渴望的心？！
自由
妈妈，你看见那只小鸟吗？
它张开翅膀，飞得多欢呵，掠过树梢、飞向蓝天、溶进黎明那一片绚丽多彩的霞光里……
你知道吗，妈妈，那只小鸟是我放飞的！
妈妈，别责怪我。你不见小鸟蜷缩在笼子里——那水竹编织的时间之网呵，网住了小鸟自由的翅膀，你不见小鸟透明的羽冀焦躁而痛苦地扑腾着、挣扎着、向往着蓝天……
鸟儿长着翅膀就是为了飞翔，妈妈，那爸爸干吗将小鸟关在去子里呢？
妈妈，我也是一只小鸟。
当你和爸爸上班走后，把我锁在家里，我便畏缩在你们爱的庇护所里，但是，当好奇心张开翅膀的时候，我总爱守在窗口，望着窗外的世界叽叽喳喳地歌唱……
我会长大的，我小小的翅膀也会长硬的，妈妈，那时，你放飞我到外面自由的天空去么？
凋零的花
窗外，阳台上的玫瑰花开了，是又一个飘香的黎明。
在飘香的黎明里，爸爸，我插在你书架花瓶里的野蔷薇怎么凋零了呢？
那天郊游归来，妈妈把一束蓓蕾着的野蔷薇插在花瓶里，还轻轻地用喷水壶给它洒下甘露似的小雨，然后将花瓶放在你的书架上，赭黑的书架壁立着，仿佛一座壁立的山崖。
吮吸了雨露之后，花绽蕾了，一簇鲜丽的野蔷薇开在山崖上，风姿动人，更有淡淡的清馨漾在你的小小的书房里，沁人肺腑……
如今，阳台上的玫瑰花开了，野蔷薇却凋谢了；那漾在你书房里淡淡的清馨也凋谢了，爸爸，是趁你睡觉的时候野蔷薇才凋谢的么？我猜，你准忘了给它们洒上甘露似的小雨！
什么，离开了土壤，失去了根基，再美丽的花也要凋零？
目光
我不想哭。
可眼睛依然红了，深深的内疚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从心灵深处悄悄爬上眼睫，又一次打湿了我的花手绢。
我真傻，妈妈，不该对你撒谎，惹你生气。
我不敢望你的眼睛，可我躲不过你的目光，妈妈！
你乌亮如水晶，纯白中似有月光的眼睛，每次轻轻转动，不是投我以月光般温柔的目光、蜜一样甜甜的目光、水一样深情的目光么？
妈妈，今天，你的目光怎么幻变成两道寒光闪闪的利刃？
你的目光闪烁在我的泪花之中，妈妈，你责备的目光也是爱么？
换新衣
你看，妈妈，北风还迟迟不肯离去，天气乍暖还寒，窗外的柳枝什么时候绽出了缕缕绿影，悄无声息地换上新衣。
瞧，柳枝在徐徐的风中显得更婀娜多姿了。
妈妈，你是说柳枝在以清新鹅黄的色彩和她青春的激情报告春消息：春来了。
谁不因绿而感动呢，我们因渴望而歌唱的身体也因绿的感动，欲脱去冬的臃肿，换上春的俏丽……
季节变更，我们要换新衣，妈妈，那我的布娃娃换换新衣呢？
妈妈，你说，谁喜欢自己的面目老是一成不变呢？
云
妈妈，刚才那些流云和风嬉戏，在天上玩得好欢好欢哩，这会儿他们怎么都哭了呢？
呵，原来是雷爸爸大声呵斥他们，他们才猛然醒悟，知道自己错了，整天游来荡去，什么知识也没学着，这才流下后悔的泪。
记住了，妈妈，以后放学我再也不贪玩了，再也不在路上玩到天黑，忘了回家做功课。
朋友
妈妈，你给我买了这支铅笔，怎么不给我买橡皮头呢？
对，就是那种一头有铅笔一头有橡皮头的铅笔。
妈妈，那种铅笔用起来真方便，要是写错了字或者画错了图，橡皮头就伸出它热情而友好的手，帮助铅笔改正错误，那情谊，就像我有了毛病或者做了什么错事时，你总是耐心帮助我纠正一样。
妈妈，别忘了给我买那种有橡皮头的铅笔，橡皮头和铅笔可是一对很要好的老朋友呵！
谜
我喜欢猜谜。
爸爸说，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无数个无数个谜。
谜一样的世界诱惑着我。
又一个谜。
“一座军营百个兵，成阵列队待命令，一旦需要出击去，前仆后继燃光明。”
爸爸念着。我默默跟着爸爸念道：士兵、命令、出击、光明。
窗外的星星朝我朝眨着眼睛。
星星，你也想猜猜么？
我睁大眼睛望着星空，心里在默默地猜。
我猜不出。
突然，爸爸擦亮一根火柴，一朵淡蓝色的火苗在沉沉暗夜里燃烧，点燃爸爸叼在嘴上的烟头，也灿烂了我的眼睛。
啊，谜底就握在爸爸手里！我高兴地跳了起来，特地再划亮一根火柴……
树
草地旁，两棵树，相依相偎。
假日的笑声，撒满公园绿色的草坪，有如三月温煦的风。
每一片树叶都醉了，风佛动它们，低诉着岁月。
依着树干，我们合家席地而坐，也如风中的树叶，醉如一个短暂的梦。
梦，好奇怪的梦。
梦里，爸爸妈妈怎么变成两棵树呢？
两棵树相依相偎。
他们的每一片树叶，都在向我微笑，笑成一支绿色的歌。
几只小鸟飞来，落在树上，啄醒我的梦。
睁开睡眼，我望着树，望着树叶和树叶丛中的花蕾。
妈妈，我该是树叶丛中的花蕾吧，含苞的花蕾会迎着阳光，也迎着风雨，款款而开，开成缀在你和爸爸生命枝头的风景。
错误
你从花中跑来，手摇着几朵姹紫嫣红的花，小辫上两只蝴蝶结仿佛两只花蝴蝶在花丛中穿飞。
“爸爸，你看，你看这花……”
糟糕，真不该让你在公园里乱跑，骤然，我晴朗的脸阴沉下来。
你望着我，似有些委曲，喃喃说道：爸爸，我把花带回家，不是把开花的春天也带回家了么？花开在你的书桌上，你写诗时你的诗便有了醉人的芬芳；花开在你的床头，你做梦时你的梦便有了耀眼的色彩……
我的心颤栗着。
孩子，你还不知道你犯了一个美丽的错误；开花的春天岂容独占？而开在公园的花，那是让人们都享受春的芬芳、欣赏春的色彩、体验春的活力啊！
纸风车
十二月的风吹着，吹着我的纸风车。
爸爸，你看见我的纸风车在风里的笑容吗？
呵，孩子，那是春的轮辐，正应着季节的呼唤，旋起十二月的风，旋起十二月的欢笑，驱逐着远来的寒潮，驶向春的怀抱……
责备
是的，她还是一个孩子呵！
有什么好责备的呢，别说她把你的化妆盒当玩具摔坏了，她甚至想将我将你以至整个世界都当她的玩具哩。
是的，她还是个孩子。
有什么好责备的呢，你就含着微笑看着她做游戏，如果你有耐心，不妨和她一块儿做做游戏，你不仅会从中获得乐趣，或许从此产生兴趣，并且从中获得一点有用的东西。
不信，你试试？！
还记得那回吧，她把我的书、杂志、笔、墨水瓶、茶杯、台灯一股脑儿都搬到地上搭积木，没等她的积木搭起，乌黑乌黑的墨水早将我的杂志和书浸染……
我没有责备她，却站在一旁微笑着观看她做着游戏，看着看着，便有了诗的构思。
是的，她还是个孩子，那小小的心灵就像刚刚吐瓣的嫩芽，你刺伤了它，它还能健康活泼地成长吗？
草地
1
你在草地蹒跚着，走向草地深处。我的孩子，你是在阅读草地的风景还是拾起爸爸妈妈遗落的记忆？
我知道你挺喜欢红蜻蜓蓝蝴蝶，那正在拔节的草茎和正在舒展的叶片上，红蜻蜓蓝蝴蝶欢快自由地追逐着，瞧你，正用淘气的目光，和红蜻蜓蓝蝴蝶一起嬉戏！
我知道你挺喜欢风筝，这会儿你想将你向往的风筝从草地放飞，飞向高远湛蓝的天空，飞向你心中深邃的意境；
我知道你挺喜欢金铃子绿色的歌，那浅浅的软软的草地上，风也浅浅的软软的，伴着金铃子，轻吟一支清馨的童心曲。
两行脚印，一种思想，你走向草地深处。
呵，不再拾起爸爸遣落的记忆，从你的两行脚印一种思想里，我知道你在寻觅属于你的诗、你的梦、你草青色的天地。
2
这是公园的一角。
尽情地享受假日，女儿、妻子和我，成三角形坐在草地上，在三角形里，放着面包、香肠、矿泉水以及女儿即将放飞的一只彩色风筝……
是的，我的假日，有时是通过女儿的假日才享受到的。
坐在草地上说笑着，我在女儿的笑声中寻觅欢乐，就在女儿笑声溅落的地方，我看见了几根裸露的草根。不知为什么，看见了草根，看见那深深扎进泥土的草根，便想起了祖国西部的那一片苍茫无垠的草地，想起草地那些深扎泥土的草根，曾经以泥土的情愫，喂养着岁月，使一支饥寒交迫的打着绑腿穿着草鞋的军队走过泥泞与沼泽，走进了历史教科书，走进了吉尼斯世界大全。
女儿见我抚摸着草根，便问：爸爸，你喜欢草根吗？她的小手拔起了一根草根递给我，我望那白嫩欲滴的根须，正淡化为一截故事。我便向女儿讲起草地的故事，讲起五十年前，草地曾经有一支穿着草鞋打着绑腿的军队从那里走过……
花泪
阳台上，有的花开了，有的花没有开。
女儿和我，站在黎明的阳台上，站在开和没开的花之间，当清新和欢畅从我内心奔涌而出时，突然，我听到一声惊喊。
我顺着女儿的手指望去，只见噙在青翠欲滴的眸子里和缀在红花含苞欲放的眼睫上的露珠，在黎明的熹光里，亮得清纯清澈。
“爸爸，这花怎么哭了，是黑夜欺负了她，还是她有什么心事呢？”女儿不解地问道。
“孩子，你看，一轮金色的朝阳正冉冉升起，这些开和没开的花儿是为迎接新生的太阳才激动地淌泪哩！”
女儿听我这么一说，一双被喜悦与激动洗得纯净清澈的眼睛，伫望着冉冉升起的朝阳笑了，笑成一朵初绽的花。
说给小树的悄悄话
栽下绿色的希望，栽下绿色的憧憬，我把一棵小树苗栽在门前的空地上，并且庄严地给小树标上我的姓名。
妈妈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今天是你十周岁的生日，也是树的生日。
站在新栽的小树前，爸爸给我照了一张相， 留作纪念。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栽的树苗长高了。我抬头望着小树，它伸展的树叶仿佛一片片绿色的云朵，在绿色的风中摇响，而它粗壮的枝杈，正高擎着绿色的太阳……
这家伙栽那时候不是和我一般高么，它吃了什么营养品突然窜那么高呢？
真有点嫉妒，我走上前去抱着小树轻轻地摇着。
梦摇醒了。
从梦中醒来，一轮朝阳正挂在我小小的窗口。
应着阳光的召唤，我走向梦中的小树，小树也频频向我招手哩。
树，依然和我一般高。
我轻抚着小树的树枝，像握着老朋友的手，听小树喃喃低语：迎着阳光，迎着雨露快快长吧！等长大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作梁、作柱……
六月雨
雷声很响。
很响的雷声把天空给炸漏了，大滴大滴的雨从天上滴了下来，打湿了天打湿了地，也打湿了我的眼睛。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早晨爸爸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朗晴朗晴的。平时他总是嘱咐我和妈妈：晴带雨伞，饱带衣粮，可他自己出门就忘了带伞，这个粗心的爸爸呀！
雨，依然下个不停。没有伞，可怎么挡这淅沥淅沥下个不停的雨呢？
雷声很响的六月雨呵，你就不能停一停么，凝神望着窗外淅沥淅沥的雨，我趴在窗口，等着爸爸。
妈妈也凭窗而立。凝神望着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妈妈，你在等谁呢？
小鹰
这是一片旋转的天地。
瞧她，多么神气，头载盔帽，手握机杆，一双小眼睛浸透向往与神奇，驾着电动飞机，在转盘上飞旋，将惊奇的欢乐与向往的笑声洒在蔚蓝色的天空。
一会儿，胸前的红领巾，在妈妈的瞩望中旋转成一团升腾的云朵；
骤然，我明白了那天和她一起折纸时，为什么她精心折了一架飞机。如今，当她手握机杆驾着电动飞机，我看见那急速旋转的电动飞机，不正旋转着她童年天真迷离的梦幻……
孩子，我的小鹰。
快快长大吧，爸爸等待着那一天，祝福你插上翅膀飞向祖国的蓝天。
烛火
今天是你的生日，孩子，你不见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唱起了歌：祝你生日快乐！
歌声充盈着欢乐，也充盈着祝福，当欢乐与祝福簇拥着你，你从妈妈手里接过五根彩色的小蜡烛，轻轻插在一个偌大的蛋糕上，然后挥动小手擦亮一根火柴，依次点燃一根一根蜡烛。
真巧，电灯熄了。在一片黑暗里，点燃的烛火静静升腾，就像一把把燃烧的火炬。孩子，还记得吧，你是黑夜诞生的，当你还没有睁开眼睛，我就点亮一炷烛火，迎接你来到这个世界。
孩子，干吗要吹熄呢？就让燃烧的烛火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祝福的目光中燃烧吧，你不见燃烧的烛火跃动着喜悦与欢乐、闪耀着向往与憧憬，照亮你生日的夜，照亮你将走还没走的路……
洗手帕
妈妈，不用你洗了我自己来洗吧。老师说，自己的事要自己做，手帕是我自己弄脏的，那就让我自己来洗吧。
什么，会不会洗？
我都五岁啦，瞧都瞧会了，不就是把香皂涂抹在泡湿的脏手帕上，然后用手使力地搓吗！
香肥皂真好，悄悄把手帕上的脏东西洗掉了，不仅把手帕上的脏东西洗掉了，还把我的小手帕洗得香香的，香得像一束花。
妈妈，你能告诉我，幼儿园的小朋友说了脏话，那用什么东西洗干净呢？！
红蜻蜓蓝蝴蝶
此时，你在公园里的草地上阅读。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黄昏，夕阳站在西天的边缘，恋恋不舍不原走远。
太阳也喜欢红蜻蜓蓝蝴蝶么？
红蜻蜓款款地飞，蓝蝴蝶款款地飞。一只只蝴蝶，一只只蜻蜓，一会儿落在这颗草尖上，一会儿又飞向那朵初绽的花蕊。透明的翅膀，在金色的阳光里颤动，震颤的激情把花园的春天震颤得色彩缤纷。
红蜻蜓在飞，蓝蝴蝶在飞，孩子，你也从书中飞起来了么？
你要为谁而飞？
碰碰车
真好，没有纵横交错的十字路口，也没有警示停止通行的红灯、绿灯，在这里我们可以驾着自己的车，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行驶。
妈妈，来吧，坐在我的车上。
是谁取名碰碰车呢？
你碰我的车，我碰你的车，有碰撞才有阻力，有阻力才会想方设法前进。这么多的小朋友在一起碰碰撞撞，我们不仅在碰撞中寻找乐趣呵，也在碰碰撞撞中寻找生活的秩序。
妈妈，别为我祈祷。
是的，我曾胆怯地畏缩在你安全的庇护中，如今就让我无所畏惧地面对着碰撞吧，即使我的车在碰碰撞撞中翻了，我也不期望你来拯救，我会用智慧和力量来赢得自由。
秋千
云一样随风飘起，又叶一样随风飘落。
你看见你的小伙伴们荡起秋千，荡在蓝天与大地之间，你也跃跃欲试，执意要我将你抱起放在秋千板上。
是小伙伴们银铃似的笑声诱惑着你，还是你向往在蓝天与大地之间飞翔？
你用你的两只小手摇动秋千的纤绳，秋千依然荡不起来。
孩子，仅仅有向往飞翔的欲望还不行啊，还须有启动的力呀！
棋趣
孩子，走吧，你干吗不朝前走呢？一条路被截断了，你干吗不想方设法去寻找另一条路呢？
另外的路，也许要难走一些，也许要多费一点时间。孩子，生活注定不能给你一条通向远方的笔直的路，无论你走到哪里，总会遇到曲折、坎坷，甚至关隘与阻挡，而一旦遇到这些，你必须以勇敢与智慧，走过曲折，踏平坎坷，绕过阻挡，跨过关隘，然后继续朝前走……
走吧，孩子。我邀你不仅仅只是走跳棋呵！
给你这把钥匙
是的，我的孩子，你有一把钥匙——系着鲜艳的红领巾的脖子挂着的一把铜钥匙，亮亮灿的，与红领巾交相辉映。
那是爸爸和妈妈给你的一个叮咛！
然而，仅有那把打开生活之门的钥匙还不够呵，我的孩子，爸爸还要给你一把钥匙。
你认识这个符号吗？
对的，这是问号，也是疑问与思索的符号。你知道吗，我的孩子，一个问号，就是一个对生活与未来的疑问与思索，你看它像不像一把钥匙？
紧握这把钥匙吧，我的孩子，这是开启智慧之门的第一把钥匙！
驿站
我的女儿跟着我的身后走着，太阳跟着我的女儿身后走着，小路跟着太阳的身后走着，我、女儿和太阳一起，沿着小路走向远山。
远山的风景很美，诱我加快步子。待我加快了步子，女儿也加快了步子，惹得太阳也加快了步子。
走着，走着，突然，女儿跌倒了。
她没有哭，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继续向前走，只是脚步开始有点摇摇晃晃。
爬过一个小山坡，女儿走不动了，她拉着我的手央求着说：“爸爸，到路边的小亭子里歇一会儿吧，等歇会儿养足了劲，不是可以走得更快些吗？”
小憩，是为了走得更快，连孩子也懂得这个道理，怪不得在通向远方的路边要有一个一个驿站！
我拉着女儿的手，向路边的小亭子走去……
影子
朝前走吧，孩子，不要回过头来。
你看见太阳了吗？那红宝石般镶在天边的太阳，正把金色的光芒投向天空，投向大地，投向你学步的草地，投向你。
阳光，投向你的阳光，拉长你的影子。
迎着太阳，朝前走吧，孩子，不要回过头来，不要回过头来沾沾自喜欣赏你高大的影子，也不要回过头来忐忑不安地看你的影子歪了没歪……
影子，不是真实的你。
孩子，把你的影子丢在身后，朝前走吧！
花朵
今天，全世界孩子的节日。
天上的太阳属于我们，地上的公园属于我们，世界上所有漂亮的衣服也属于我们。
于是，我穿上妈妈特地给我买来的新的花裙子，迎着属于我们的阳光到属于我们的公园里去。
节日的公园里，到处是鲜花，绽开六月的欢喜。
站在鲜花盛开的花丛中，我和花儿融在一起。花儿向我点头微笑，那缤纷的笑容给我交换着节日的消息……
几只花蝴蝶在花丛中翻飞。
翻飞的花蝴蝶，张开一片片多彩的翅膀，系着一片片多彩的阳光，仿佛一朵朵会飞的花。
它们也是祖国的花朵吗？
会飞的花丰富了花的世界，也丰富了我的想像。
天空和大地，高远而开阔，给了我们孩子们自由的天地。
走出花丛，我走向绿茵茵地草地。
翻飞的花蝴蝶追着我飞，飞得那样敏捷，飞得那样轻盈，飞得那样痴迷，像是追着一个缤纷的梦……
蝴蝶哟，是不是看见我的裙子上开着一朵朵鲜艳的花，你才绕着我飞呢？
九月
黎明来了，是九月的第一个黎明。
太阳也知道我的激动与兴奋么，不然，我醒了它怎么也醒了呢？哟，谁家的鸽子比我和太阳醒得还早。你瞧，它们正拍打着翅膀飞向远天。它们飞向那里呢，天上也有它们的学校么？
快快走呀，妈妈，太阳都升高了。
妈妈，你说我是一只小鸽子，到时候就飞走，飞离妈妈温暖的巢，可我没有翅膀，没有翅膀怎么飞呢？是你把我的翅膀藏起来了吗？
你说什么呀，妈妈。这是真的？今天你不是送我报名上学去，怎么是去给我安装翅膀呢？
妈妈，你笑什么呢？
红领巾
1
黎明的钟声还没有从天边响起，我急切的手指轻揉惺忪的眼睛后，又咚咚敲响节日之门。
是谁将我叫醒了呢？妈妈节日才让我穿的花裙子么，爸爸送给我的小画儿书和画小人儿的彩色铅笔么，抑或爷爷奶奶昨晚准备好的巧克力糖、奶油面包和又红又圆的大苹果么……
不呵，是红领巾。今天我就要戴上红领巾啦！
我走出门去。
哟，今天是我的节日，可蓝天怎么也早早戴上了红领巾呢？！
3
是的，你是红旗的一角，当我们庄严地把你系在胸前，你告诉我们的不仅仅只是红旗的来历，以及那被红色深深浸染的故事……
风，从那支《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歌里吹来，轻轻拂动着你，使你在我们的胸前飘扬，飘扬成一张升起的三角帆。
黎明的太阳啊，看见了没有，在你的瞩望里，鲜红的队旗在呼啦啦地召唤我们，召唤我们攥紧信念的小手高高举起，举起一杆杆继往开来、乘风破浪的桅杆！
童年记事
小溪的歌
最为销魂的时候，是坐在溪畔的石头上，把赤脚浸在溪水里，然后放下牧笛，听溪水低吟浅唱……
盈耳的溪声呵，是我们山里孩子最爰听的一支动听的奏鸣曲。
雪落无声。
蜿蜒显露曲线美的小溪呢？
绕过村头弯弯流向远方的小溪呢？
我吹响牧笛，寻觅小溪委蜿而自由的歌。
是风雪冻僵了小溪的歌喉，还是小溪自甘沉沦喑哑了呢？
我投石欲问。
石子击破了冰层，我听见隐隐传来潺潺的溪声—一那执著追求的声音呵，那春天开始起步的声音呵，那奔向明天的壮行的歌声呵……
我喑哑的笛声响了，伴着溪水委蜿而自由的歌，诉说山里孩子对春天的情意和对大海的向往！
萤火虫
我的钥匙丢了，我的那把开启童话之门的钥匙丢了，丢在那片星光下的草地上。
而今我来，不见星光。没有星光的草地黑森森，我希冀的心徘徊在童话的门外。
徘徊童话的门外，我仰望夜空，等待星星出现。
星呢？那可以细数也可以歌唱的星星啊！
夜渐渐深了，蟋蟀的歌声也渐渐地消失了，一只蝙蝠的翅膀掠过夜天，将夜空扇得又黑又深又远。
突然，从草丛深处飞来一只小小的生灵，降落在我伸向夜空的手上。顿时，我希冀的心，因这只光的使者而灿烂……
提着灯来，萤火虫啊，你是来帮我寻找开启童话之门的钥匙么？
萤灯
夜来得真快。来不及回家，牧归的小路便消失在河岸苍茫的草丛中。
晚风，也不知什么时候吹灭了天上的星星，远逝的星光给我的牧鞭留下一道更深刻的黑暗，使消失在夜色苍茫中的小路更加深邃、遥远。梦，泊在何处？就在这不知是希望还是失望的怅惘里，你提着一盏小小的灯宠穿山越水迢迢而来。
山高水远，露水也重，萤灯啊，你是如何寻来的呢？
你知道么？当你用你的生命之光，（在沉沉的暗夜里它似乎显得微弱）穿过永恒的瞬间，点亮我惊喜的眼睛时，我激动的目光骤然将你小小的灯笼放大，放大成一轮夜的太阳，烛照我回家的路……
蒲公英
你将我捧在手上。
许是知道我的心思，你又噘起你的小嘴，轻轻地吹，吹散我白的花茸，让我乘着季节的风扶摇直上。孩子啊，天空不是我的归宿。
我轻飞着一朵朵轻盈的洁白的幻想（也可以叫作希望）不是飘忽不定的。不管飞到那里，我都要投人我扎根的地方。
我是一种普通的花，但我并不胆怯，无论漂泊到哪里，我都会在哪里生长、开放……孩子，应该学会适应，就像我的种子适应土地，然后才能显示出生命的葱茏啊！
牧笛
鸟儿歌唱着。
在淡紫色的山岚里，鸟儿歌唱着。你听，那激越欢快的音符，那深情婉转的音韵，那奔腾跳跃的旋律，不知是对晨光的礼赞，还是渴望新的一天的呐喊……
寻着歌声，我走进淡紫色的山村，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片橄榄青的树叶立在枝头，在淡紫色的晨风中颤抖。
那会唱歌在小鸟呢？
这时，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从淡紫色的山岚深处走来，只见胸前的红领巾在风里闪烁，一只竹笛横在他的口中，那蓄满心事和故事的小嘴，随意吐了几口气，便有几只鸟儿从他的笛孔飞出，抖开的翅膀抖落粒粒心音……
啊，原来是他的牧笛，栖息着一群会唱歌的鸟。
试航
在一片深情的祝福和热情的欢呼声中，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的船队起航了。
谁把一片黛紫色的树叶放在潺潺的溪流中，叶呵，你也想参加我们小小船队的试航么？
似乎少了一点什么我爬上溪边的珙桐树，摘了一朵洁白的鸽子花，放的缓缓前行的纸船上。
微风，缓缓张开鸽子花的翅膀，似一页鼓满风的征帆。
从蔚蓝色的梦中驶出的风帆呵，你不见山谷轻轻摇曳淡蓝色的炊烟、山头森林溢出缥缈的歌声、铿锵的斧锯声，以及溪边小山羊不知道恐惧的眼睛都在欢送你呀，欢送你迎风搏浪，迎接明天的远航！
唱吧，蝈蝈
蝈蝈一样翠绿的豆秧，在远来的风里轻轻地摇曳；豆秧一样翠绿的蝈蝈，在灼热的阳光里深情地歌唱。
唱吧，蝈蝈。
是星星的音符昨夜为你谱写的乐谱吗？
是风儿的手指弹奏树叶为你伴奏吗？
是路边的野花为你舞动花裙子吗？
在你深情透明的歌里，我听到豆荚的爆裂声玉米的拔节声，甚至听到阳光从红薯葱绿的叶子顺着藤蔓流向地底丰硕的部分……
唱吧，蝈蝈。
站在地头，我听得懂你的歌。
循着歌的节奏我悄悄扑了上去，将蝈蝈一支唱不完的歌装进阿爸为我用麦秸编织的笼里。
唱吧，蝈蝈。
我要把你和你的歌声带回家去，让你的歌声伴着我的牧笛，把丰收的喜悦，吹进阿爸阿妈的梦里！
晨牧
一串响鞭之后，一朵一朵白云漫在草青色的河滩。不一会儿，草青色的河滩上溅起一串一串笑声：“咩——咩——”
望着这一群欢蹦乱跳的可爱的小生命占领了草青色的河滩后，你才放下牧鞭，从沉甸甸的书包里，掏出一本沉甸甸的书。
不远处，浴着晨光，一只野蜂落下翅膀，歇在一朵野花初绽的花蕊上。
刚会翻译阳光的草叶，抖落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渗进河滩的草地里。
风，从河的那边赶来，猎猎掀开书页，在羊亲切而津津有味的咀嚼声里，你露珠般晶亮的明眸，也开始了咀嚼……
晨曦带着太阳的注视，把好奇的目光投向你，拉长你的影子。
看巧云
草很亲切。
躺在草坡上，信手拔起一根草根，放在口里嚼着，嚼着草的意义。
羊呢，我放牧的羊呢？
抬头远望，只见夕照里天边飘动着几朵白云。
是羊？是牛？是谷堆？是麦垛？是诗？是画？……无声中，我神奇的想象变幻着不尽的风姿；不言中，我纷繁的意念，显示无穷的神韵。
躺在草坡上，我此时的心境
——看草也很亲切。
树墩
据说这里曾是一处风景，风景不知被谁挖走了，只留下一个矮矮的树墩蹲在山口。
是怎样的一处风景呵，我想像着，不禁俯下身去数着树墩的年轮，奇怪，在一圈一圈年轮里怎么渗出一滴一滴汁液，圆润、晶莹、圣洁……
该不是树墩痛苦的泪吧，我想。
风筝
童心，谁不羡慕飞翔呢？
等了整整一个冬天，等远来的风从山的那边缓缓吹来，吹绿山谷那一片绿草地，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便急不可待地奔向芳草地，放飞一只一只风筝。
风筝，将我们的幻想驮上蓝天。
跑着、跳着、追逐着，风筝，离我们远去。
一朵山花、一只彩蝶、一只山鹰、一条云龙……形形色色的风筝，带着形形色色的风，展示一片色彩斑斓的憧憬。
手中的线越放越长，天上的风筝越飞越高。说不清是我们放飞风筝，还是风筝牵引我们！
高远、旷阔、深邃的蔚蓝里，一只一只风筝仿佛一个一个精灵在缓缓地飞升呵，飞向那高远、旷阔、深邃的意境。
骤然，一只风筝垂下翅膀，落在芳草地上。
我走上前去拾起风筝，这时，一只矫健的山鹰斜刺着从我眼前飞过，似在嘲讽：没有信念的风，向往张开了翅膀也不会飞得，高太远！
暮归
衔山的夕阳，把暮色煮浓了。
在煮浓的暮色里，老黄牛吃圆了肚子，步履蹒跚，走向牛绳的那一端……
坐在牛背上，我用牧笛舒心地吹着小曲，相邀天边的夕阳明天再会，待我回头，只见村头淡青的瓦舍上，炊烟袅袅升起。
炊烟，卓卓如约的炊烟，真如一位来我们村里采风的诗人说的那样，是一支用甘蔗叶和高粱杆点燃的香甜的山村轻音乐么？我是一个无知的山里的孩子，然而我说：
那卓卓如约的炊烟，是母亲倚门远望暮归的儿子时亲切抖动着的手臂和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温馨的呼唤啊！
苗圃
听见了么，你听见了童稚的歌声、欢闹的笑声以及朗朗的读书声么？
那是从我们学校传开的。
傍着悬崖、偎着青山，有一片偌大的苗圃。我们学校几间简陋的教室，一个不规则的操场，就散落在这一片绿色的苗圃之间。
早晨，当我们背着书包穿过苗圃上学时，常看见园丁叔叔们，有的用辛勤的汗水和心血浇灌树苗，有的用希望的剪刀忙着精心修剪树枝；而那一棵棵青嫩的新苗，仿佛是为了不辜负园丁的培养，每一片树叶都噙着鲜嫩蓬勃的梦……
谁能说，这苗圃里的万千树苗，明天不是一架架青山呢？
我想，我们学校散落在一片绿色的苗圃中间，我们的学校便成了一座绿色的苗圃了！
山溪
蓝蓝的小溪，从深深的峡谷奔来，绕过峭壁、闯过礁岩，又从我们上学经过的小桥下流过，淙淙地、淙淙地……唱着一支永远也唱不完的歌。
山溪，你唱些什么呢
好迷人的歌哟，柔美的音韵，是与绚丽的山花絮语，还是与拦路的峭崖对唱？跳荡的旋律，是振颤汇集山泉的艰辛，还是跳跃搏击顽石的豪情？
我猜不出。
溪答：孩子，你想知道我的歌儿，那你就和我汇在一起，去寻找海吧！
沿着小河，跨过小桥，我奔向学校。溪，春天的溪呵，在我生命的血脉中缓缓流淌……
栈道
栈道，你见过吗？
你看，如一根细线，似一缕游丝，缠绕悬崖绝壁，一端飘挂缥缈的云中，一端沉落幽深的谷底。背着书包上学，沿着先人的足迹，我和小伙伴们走在栈道上。蓦地，我想是谁把一本本书装进我的书包，装成一座知识的峰峦，然后用一道一道习题，铺成一条古青色的栈道呢
一只山鹰从云天飞来，衔着一支思索的歌，引我攀登！
独木桥
山有山的向往，河有河的流向。
一根杉树，一根长长的杉树，架的河上，架在绕过我们这个偏僻山村的潺潺流淌的小河上。
又一个黎明，我和小伙伴们背着书包，背着装满阿妈的叮咛阿爸的希望的书包上学去。
走在桥上，桥晃动着，晃动我们山里孩子的喜悦和向往。
记得去年九月的第一缕霞光，，旗帜般引我报名上学去，阿爸拉着我的手说：孩子，你知道么，这树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本可以做梁立柱，如今，为了我们被河水隔断的山村不再痛苦地伫望，为了让你们走向广阔的彼岸去汲取知识的乳汁，它才躺下身来，守着孤独，听小河唱着歌儿流向远方……
又一个傍晚，刚下过雨，小河涨水了。
当我走过独木桥回头望时，我看见送我们回家的老师还站的河的那边，朝我们挥手……
桑椹
放学回家的路上，谁一声忘情的欢叫。循着忘情的欢叫声，只见坡上那片桑林中的桑树枝上桑椹一簇簇、一串串，紫红紫红的，把五月也染红了。
我和小伙伴们欢跳着，朝桑林跑去。
书包丢在树下，妈妈的叮嘱也丢在树下，我朝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猴一样爬上树枝。
紫红色的桑椹在枝丫上轻轻摆动，闪着诱人的色泽，真想用嘴听紫红紫红的桑椹倾吐对阳光、雨露和土地的深情，然而我没有。
一簇簇、一串串桑椹，也惹得小伙伴目光灼灼。
于是，我摘了一簇簇、一串串桑椹，连同纷落的笑声，抛给小伙伴们……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吃着桑椹。
吃着，品着，桑椹染红我们的嘴唇，我们便用染红的嘴唇唱着。当桑椹甜里微酸的味儿，一股一股鼓荡在我们紫红色的歌里时，我回过头来，只见——
桑树依然站在五月的夕照里，亦如曾经用奶水哺育我的母亲站在土地上，默不作声。
小鸟
一夜秋风过后，追着几片新黄的落叶，秋雨在窗外淅沥淅沥地下着。
伙伴们都上学去了。病困在家中，寂寞，使我的小屋空空洞洞。
在寂寞中幻想，我望着窗外。窗外，几片黄叶，在风雨的枝头颤抖。那栖的树上的鸟儿呢？那总在黎明的曙光中或在夕照的暮色里向我婉转地唱着什么或者深情地呢喃着什么的鸟儿呢？
我望着风雨迷蒙的远天。
也许，在风雨来临的时候，鸟儿不愿躲在暖暖的巢里！
我也是一只小鸟。
此刻，我坐在窗口，啄着窗玻璃上的雨点和书本里的米粒，准备作另一种飞翔……
远山
远山在窗外。
默立窗前，遥望起伏连绵的远山，在天空下连绵起伏作了山村遥远的背景。
岂止如此。我说，远山，遥远如一本意蕴丰厚的书。
没法走近，我就用贪婪的目光遥遥地望，遥遥地读。
那黛青色的晨风吹不断的远山呵，那缤纷的晚霞映不透的远山呵，那苍茫的烟云掩不住的远山呵，那缠绵的细雨遮不住的远山呵，总是迷迷幻幻。
是奶奶嘴里的童话么，是爷爷嘴里的传奇么？
不呵，在我好奇的目光里，迷迷幻幻的远山，是我迷迷幻幻的梦，迷迷幻幻的希冀！
山里的孩子，很少有课外书籍读，我读就远山，上学之前读一眼远山，打柴归来读一眼远山，听爷爷讲远山的故事时读一眼远山，和小伙伴们争说远山的诱惑时读一眼远山，每每此时，我的心便张开翅膀，飞到远山那边去了……
逃学
是天上星星为它赶写的乐谱吗？
是远来的清风弹奏树叶为它伴奏吗？在丝瓜花爬满的短墙边，蠕蠕儿在低吟浅唱。低吟浅唱的歌不知唱些什么，却如飘飘忽忽的钓丝，钓走我贪玩的心。
夕阳，走进山的那边，我背着书包回家。
书包里，许是为了刚才那场决战的胜利，蛐雏儿还在唱，唱得我陶醉在凯旋的喜悦中……
待我走进家，迎接我的是阿妈因愤怒而扬起手！
我惊愕地望着阿妈的手。
那不是曾经在摇篮边爱抚地抱起我的手吗？
那不是曾经紧捏着汤匙细心喂我米粥的手吗？
那不是在夕阳的小河边一遍一遍给我浆洗衣服的手吗？
那不是踏着泥泞的山路拉着我去报名上学的手吗？
阿妈的手沉重地落下了，因愤怒而凶狠地抽向我……
我没有哭。可阿妈为什么哭了呢？
阿妈的泪，滴滴，滴在我的心上。
从此后，我再也没因斗蛐蛐逃学了。
孩子，快回家吧
路的尽头不是你的家么，孩子，你没看见炊烟袅袅，那是你妈妈乳色乳香的呼唤呵，远远呼你唤你回家。
孩子，快回家吧！
风在徘徊，路在徘徊，你的脚步也在徘徊。
握在手里的那份成绩单，确是不尽如人意，可它也不是一堵墙、一道沟，隔断你回家的路呵。
孩子，还是回家吧，你知道吗，每天这个时候，妈妈都在望你、盼你、等你哩！
太阳落进远山的山谷，鸟儿也匆匆投林归巢了，孩子，你仍在路上徘徊。
听我说吧，孩子，那张成绩单只能说明过去，路还在脚下，如果你没有勇气走出过去，你还能前进吗？
路的尽头就是你的家，孩子，你没有听见妈妈唤着黄昏、唤着你的乳名，焦急地呼你唤你吗？
孩子，别徘徊了，还不趁着妈妈的呼唤回家！
陀螺
谁创造了你？
小小的陀螺呵，我用鞭子驱赶着你，你便欢快地旋转着，可一停止转动，你就失去了生命的活力，这不，当你旋转的速度由快变慢，慢到快要跌倒的时候，我便猛力给你加鞭、加鞭……
运动是你的生命么？真要感谢你，给我们的童年带来无优的欢乐。
也有苦恼的时候。
许是贪玩太多，这回我不得不藏起那份成绩单，不敢给阿爸阿妈看。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变成了一个陀螺，而阿爸阿妈的目光变成了两根鞭子，抽得我不停地旋转、旋转……
蜜蜂
山路从花丛中蜿蜒而来。
走过开花的山路，黎明，我背着书包上学去。
路旁，大朵大朵的野花，开一片热烈、开一片灿烂、开一片芬芳……
它们为谁而开呢？
红的花、白的花、黄的花、紫的花，没等我的目光摇曳沁心的芬芳，一群金色的蜜蜂，从淡紫色的山岚里嗡嗡飞来，那扇动着的薄薄的翅膀，驮着阳光，也驮着晨风，仿佛一群飘飞的音符，飘飞在大朵大朵的花丛中。
我停下脚步，倾听蜜蜂伴着枝头花朵颤动的旋律，唱一支甜蜜的歌。
这一夜，我梦见我书包里的一本本书，在阳光下开成大朵大朵的花……
又是九月
又是九月，九月，收获的日子。远处的山坡上，浴着大朵大朵的阳光，饱满的果实凝集着一个夏季的泪水，喜滋滋地走进九月。
走进九月，从一条条山路，走向一个地方，走进村头那几间简陋的瓦房，孩子们背着小书包，背着阿爸的叮嘱阿妈的期待，在寻找各自的教室。
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迟到了。
迟到的女孩，似一朵洁白的云，静悄悄轻悠悠地溜进没有关门的教室，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匆匆翻开散发着油墨香的课本……
去开拓九月的主题。
九月，开学的日子。
静寂了整整一个暑期的山村小学被开学的钟声敲醒了，而开学的钟声，又邀九月伸出热情的手臂拥抱那一颗颗刚刚收拢起的撒野的童心！
山里的孩子
黄昏低回着淡淡的忧郁，细雨如朦胧的音符洒进屋后的竹林。绿茵茵的竹山，翠生生的竹林，像是一幅烟雾迷蒙的水墨画。
经不住烟雾迷蒙的画的诱惑，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放学回来，常常钻进竹林，看一棵棵竹笋破土而出，看破土而出的笋尖迎着春风、吸着雨露、你追我赶、峥嵘向上……
钻进竹中，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长成一支支春笋，长在春雨中。
黎明轻衔着欢乐的歌声，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把昨夜的梦缀在歌里，和黎明一起开心地唱。好长好长的山歌追着我们的脚步，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爬上起起伏伏的山冈。
山歌和野花一般开得火红火红，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背着书包上学去，总爱躺在路边的草地上，望彩云，望远山，然后放飞昨夜梦中霞光一样的遐想……
躺在草地上，我的我的小伙伴们开成一朵一朵春花，笑在阳光里。
我们山里孩子，总爰和春天在一起。
柳笛
不要问，山野里是谁吹起了柳笛。
那是我们一群孩子，在柳芽上找到了春意后，便大胆地用童心歌唱。
你听，笛声轻快的旋律，顺着叮咚、叮咚的溪水跳跃，那喑哑了一个冬天的小溪，在笛声轻快的节律中，跃起梦幻的浪花；
你听，笛声欢乐的音符，沿着新翻的泥土洒落，洒落的音符，正和洒落的种子一起，在新翻的泥土里，孕育谷粒饱满的金色的期冀；
你听，笛声明丽的歌声，追着一群活泼的蜜蜂，在月亮花和太阳花开满的春野，抖动向往的翅膀，自由自在地飞翔，寻找美与芬芳，以及一片也许尚不明晰的期待。
若问半截柳枝、一片柳叶，是如何变幻出如此丰富的音响和歌音，我告诉你：只因这声声柳笛，是我们山里孩子憧憬春天的心曲，热爱生活的赞歌！
朝霞
歌声，从山的那边飘来，惊醒路边草叶晶亮的眼睛，水灵灵的，凝视天边刚刚露出的一缕缕淡淡绯红的熹光。
呵，这是九月的第一缕霞光。
熹微的霞光中，歌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亮……
今天学校开学，学校里的钟声敲了六下。黎明的钟声在山间激荡，呼应着孩子们的歌声“……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瞧，一群一群孩子从岭上、从谷口、从涧中，欢蹦乱跳地奔来。
他们唱着歌儿，手中挥着刚从路边采摘的野花；
他们唱着歌儿，肩上背着沉甸甸的书包；
他们唱着歌儿，晨光拂动胸前鲜艳的红领巾；
他们唱着歌儿，奔向绿树掩映的学校，去迎接黎明的太阳。
泛彩流金的云霞，在天空缓缓飘移。
一群孩子远去了，像是一群刚出巢的小鸟，飞呀飞在山道上。你瞧。只见他们胸前鲜艳的红领巾，在晨风中飘动，在霞光中抖闪，燃着火苗，泛着金光，漾着金波……
天上的霞光地上的霞光交相辉映色彩缤纷，将黎明的天空装点得瑰丽辉煌。
太阳
黎明的瓜园。
一个孩子和他的父亲一起站着。
他们望着瓜园，望着一片片瓜叶上银亮的露珠，望着银亮的露珠似寐非寐做透明的梦。
梦呢，透明的梦远逝了么？
一个孩子突然惊叫起来：阿爸，你看，这片瓜叶上有一颗小太阳，那片瓜叶上也有一个小太阳……正当惊喜绽开孩子多彩的微笑，一阵风响，摇落瓜叶上的一颗颗太阳。
躺的瓜叶下的小蛐蛐，正在唱歌哩！它的歌是不是唱给风摇落的太阳呢？
望着一片失落太阳的瓜叶，听着小蛐雏的歌吟，这个孩子拉着父亲的手，问道。
孩子，那是太阳告别黑夜留作纪念的泪珠呵，你看，黎明的天边，毛茸茸的太阳正红。
孩子笑了，望着东方的天空，笑成一轮毛茸茸的太阳。
游戏
一学就会，这种游戏很简单，可这个很简单的游戏，却是爸爸的爸爸教给爸爸，爸爸教给我的。
闲着无聊亦争论不休时，我与小伙伴们就玩起这种游戏：锤子、剪刀、布一—三种规定的手势，然后出其不意地伸出一种手势，制止对方。
锤子砸剪子，剪子裁布，布裹锤子，环环相生又环环相克，谁也不能凌驾谁之上，失败和胜利对谁都机会相等。想要胜利么，除了果敢地打出手势，更要看你是否有知己知彼、审时度势的才智。
是的，这个游戏很简单，爸爸说简单中蕴含复杂，复杂中蕴含简单。
怪不得这个游戏，爸爸的爸爸教给爸爸，爸爸又教给了我，等我长大了，也许我还要教给我的孩子。
开在雨中的花
一团团的黑云，被风卷着，在突然响起的轰隆隆的雷声中翻山而来。
转眼间，不等窗外不远处的树叶奏响雨的前奏，大滴大滴的雨，便从云中落下，轻轻敲着我们新修教室的窗玻璃。敲着，敲着，淅沥淅沥的雨点似在说着什么？什么？——谁叫我们上学时忘了带伞，叫我们回不了家！
真讨厌！雨呵，你叫嚷什么，你没看见我们正在上课么？
轰隆隆的雷声渐渐远去。
下课的铃声响了。
雨，依然下着。
我收拾好书包，猛一回头，哟，窗外淅沥淅沥的雨浇得五颜六色的花一朵一朵次第开放。那不是阿妈么，那慈爱的笑脸掩映在五颜六色的花丛中，我看见了，看见阿妈手中的伞，在淅沥淅沥的雨中，也开成一朵鲜艳的花。我朝阿妈奔去。
心儿对我说：有阿妈的伞挡雨，雨呵，你不想走，就下吧下吧……
野餐
山太高，路也太远。午餐，望不见阿妈升起的暖暖的炊烟。
于我俯身拾起一块卵石，用力一击，不经意中几颗火星落在蓬起的柴火上，顷刻，袅袅炊烟，升腾着我和小伙伴们热烈的心绪。
盘腿而坐，坐在正午的阳光下，让火烧沸热情。
待我把刚从小溪里钓来的小鱼血淋淋地放进三块石头支起的脸盒里，小伙伴们争先恐后把拔来的野葱、挖来的竹笋、采来的菌子也纷纷投进“锅”里，然后，一双双小手用树枝作筷子，叼起一串串香喷喷的笑语……
不是说缺少油盐的菜肴鱼汤特别有味，也不是说渗着汗水的山泉煮饭特别可口，只因这是我们自己动手制作的野餐呵！野情野味，令我们尝不尽大自然有滋有味的甘甜。
栽树
绿色的风，和又一个植树节一起，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走进深山，走进这片被人狂伐乱砍仅留下一截截树桩的山地，走到我们缀有火炬的红色少年先锋队队旗下。
许是循着绿色的诱惑，我们的队旗在风里律动，我们的镐在歌里起落，我们的锹在汗下挥舞。不！这是经过整整一个冬天的沉思、酝酿、发酵的渴望啊！于是，我们以红领巾的名义，诅咒曾经窒息一部绿色乐章的罪恶，又用汗与歌，寻回伐倒的希冀，复活砍断的无数栋梁之梦……
挖哟，又一个树坑挖成了。
挖哟，又一棵树苗落坑了。
培土吧，同学们，大地的空旷，将由于有了我们的红领巾林，更加充满生机！
题红领巾林
我们举起一排排手臂，以红领巾的名义一致决定，给这片树林庄严命名：红领巾林。
是在一场野火扑灭之后，历史在这里留下一片焦黑的空旷。我们在这空旷的一隅，栽下这一片幼林。
真好，正是生长的季节。你看，每一株小树都迎着阳光，吮吸着泥土中新鲜的气息，在茁壮地生长、勇敢地向上，伸展着柔嫩的枝杈……
充满生机和希望的幼林呵！
祖国呀，要梁、要柱么！你看，在我们的红领巾林里，每一棵树都生长着对你的忠贞！
打水漂儿
漫天烟雨，涨了一湖碧水。
烟雨过后，山更青、水更绿、草更肥了。
牛儿在湖边的草地上，懒懒地吃着草儿。
我坐在牛背上，脑子里却翻腾着昨天语文老师讲的如何运用标点符号。
牛在吃草，我在思考。
一湖碧水，是个放大的句号么？
跳下牛背，我朝湖边走去。
像遣词造句一样，我挑了一块薄薄的石片，在手中轻轻地掂量了一下，便倾斜着身子，将手中的石片用力向湖心投去。
石片儿在水面轻轻地飘飞，飞向夕阳的倒影。一轮夕阳碎了，碎成千百轮夕阳，在湖面上闪耀。
再看水漂儿，水漂儿还在飞，飞成一串省略号……
一串一串水漂儿，一串一串纷繁的意念，在水上漂浮、闪烁。
不是结束，而是探求，这大约就是省略号。
明天上课，若是老师再讲标点符号的应用，我就举手，请求讲讲这水漂儿的故事。
河滩
没有绿阴。
一朵流云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
飞在云里的小鸟回首一望，除了阳光的凝视，这一片面对干涸河床的淡黄色沙滩，竟连一棵小草也不生长！
空旷的沙滩，溅不起小鸟的叹息。
不长小草，就不长希望么？！
看，几个孩子朝河滩走来，他们头上戴着新编的柳条帽，手里拿着高粱秸或者桔树枝，腰间还系着“武装带”哩，就像一群小士兵。
刚走近河滩，只见一个戴着两道杠杠的红领巾中队长突然把手一挥，几个孩子便呐喊着“冲一—呀一—″奋涌冲向河滩……
夕阳下山了。
哟，谁的妈妈朝河滩上走来。
“卧倒一—”红领巾中队长一声令下，刚才还激荡着呐喊声的河滩顷刻静了下来，只见一片淡黄色的沙滩上，浮着几个歪歪斜斜的符号，歪歪斜斜的符号，似在向天空暗示着什么。
这一片连一棵小草也不生长的淡黄色沙滩，却成了孩子们演兵的战场。谁能预言，明天，这里不会走出个带兵的将军呢？！
捉迷藏
栀子花绽开的夜里，栀子花一样的月光支撑起禾场的丰富与旷远，诱使我们在禾场做着游戏。
“躲好了吗？”
怅然若失的禾场没有一声回音，只见一个一个高大的麦垛在栀子花一样的月光下连绵起伏，仿佛连绵起伏的山峦。
小伙伴们躲到那里去了呢？
轮到我找了，我也感到有点怅然若失。骤然，一种原始的欲望自心灵深处升腾，待我抬眼抬起急切与渴望——
哟，天上的月光什么时候也躲进麦垛，莫不是它在天上也有点孤寂，也和我们一道捉起迷藏？！
采种
晨光在流逝。
你挽着柳条儿编的小篮子，挽着流逝的晨光，蹲在山坡的树林拣拾着，那样认真那样仔细，像是要把秋天装进你的小篮里，把晨光也装进你的小篮里……是的，秋天，因阳光爱抚而金黄，金黄的秋天在你眼前充满诱惑，可你怎么不去采珍珠般紫晶晶的野葡萄，不去摘玛瑙般亮灿灿的山枣，不去拾那胖乎乎的小伞般的野蘑菇呢？
你拣拾什么？！
瞧你，小心翼翼地走在树林间，寻找着、拣拾着，那双小脚轻轻移动着，仿佛怕踩碎林间漏下的点点晨光。
一阵晨风吹进树林，拂动你胸前的红领巾，也揭开你挽在手中小篮子的秘密：呵，你采集着树种。
呵，我知道了，你是要将拾拣的树籽一—希望与绿色的种子，寄给你远方的红领巾朋友们……
鸟巢
死一般寂静。
死一般寂静的树林，任风也掀不起一丝涟漪。
那唱歌的小鸟呢？
不闻小鸟的歌声，（那芬芳的歌声，曾像无数蒲公英，轻轻降落我的梦中……）踏着晨光，踩着朝露，我在村头的树林寻找。
走进树林深处，抬头一看，我睁大惊愕的眼睛。
我惊异人类的野蛮：那栖息小鸟的树枝砍断了，连同树枝上的小鸟栖息的巢。那是小鸟温暖的家啊！
没有家，觅食归来，它们在那里小憩歇脚呢？
没有家，风雨突来，它们在那里躲风避雨呢？
没有家，黑夜袭来，它们在那里栖息安眠呢？
掏雀蛋的不是好孩子，妈妈说。
爱鸟护鸟是我们红领巾的责任，老师说。
我爬上树枝，用拾来的柴火和毛茸茸的小草，给小鸟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安好了家，可我没有找到那离巢的小鸟。
它们飞向何方？
饱经了覆巢的痛苦之后，那些小鸟还会回来唱醒我的黎明吗？
爱鸟日
鸟儿的歌唱得真好，当它们自由清脆的歌声在山林枝头鸣啭的时候，一片一片春色就从鸟儿的嘴边跌落。
守山的爷爷说：山林的春天，是鸟儿唱绿的。
谁，那是谁躲在树后，学着鸟儿的歌声，然后从准星圆圆的缺口盯着远处，瞄准那在枝头唱歌的鸟儿。
老师说，今天是爱鸟日。
真有点幽默意味，这几个不知来自何处衣冠楚楚的人，竟在爱鸟日里将枪口对准鸟儿，不知他们紧握潜藏着杀机的手是否涔出凉凉的汗液？！
如果没有鸟儿的歌声，我不知山林将是如何地死寂。
不能，决不能让他们枪口射出的罪恶，将山林的春天打残了，我急中生智，忙挥动手里的红领巾猛地一声惊呼，霎时，枝头的鸟儿全惊飞了……
童年的月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天上的月亮在水里，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又是一个中秋夜，我和小伙伴们众星拱月一样亲亲热热依偎在奶奶身边，坐在家门圹前的岸柳下赏月。
月呵，是在碧绿的湖水里沐浴过吧，不然你怎么那样皎洁、那样温柔呢！水一样的月辉，轻抚着多梦的山村和山村飘出的梦……
我们赏月，只因我们爱月，这是我们山村孩子最亮最圆的童话。
我和我的小伙伴捉迷藏的夜晚，月亮也躲在麦垛后照亮小伙伴的秘密；在我和爷爷守秋的夜晚，月亮又站在茅棚的窗口，照亮我警惕的眼睛；就在那回我们山村小学举办的篝火晚会上，月亮也来了，敲着圆圆的手鼓，和我们翩翩起舞……
骤然，刚才把又大又圆的月亮映得妩媚柔美的淡淡的云彩浓了许多，接着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远处涌来，月辉渐渐淡了，不一会儿，那好像谁用墨汁涂染的乌云一片一片堆集起来，起先遮住月亮妩媚的脸庞，继而把整个月亮都吞噬了。
我惊愕地睁大眼睛，用力摇着奶奶的胳膊：奶奶，月亮那里去了，没有月亮怎么赏月呀！
奶奶默默望着夜空，轻抚着我的头说；孩子，月亮叫那从阴处窜来的乌云给偷走了，来，奶奶再给你们一个月亮。说着，奶奶从石桌上，拿起一块块圆圆的用糯米粉做成的月亮糕，依次挂的我和我的小伙伴胸前。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捧着又大又圆的月亮糕，捧着一个圆圆的思念，听奶奶讲起月桂树……
天穹深处，那曾照我读“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一轮圆月被乌云偷走了，而孩子们的心空，又升起了一轮恬静、皎洁、温柔的月亮，
乌云，你也能偷走吗？！
收割的季节
麦熟一晌，只一晌，一垅一垅麦地在一阵一阵小南风里黄了，而一层一层麦浪骤然使山村的日子也胀鼓鼓的，空气也甜滋滋的。
这时，不论谁看一眼麦浪，谁的眼睛就会发亮，掌心就会发痒。
是归鸟投林的噪鸣吧，夜，匆匆来了。是谁抹去了西天最后一缕霞光，使夜天显得深邃空远，在深邃空远的静谧里，一颗一颗星星眨着笑眯眯的眼睛。
我和阿妈眨着焦灼的眼睛，望着村头伸向远方的路，等待晚归的阿爸。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升起来了，透过淡淡的云影，一弯新月象阿爸用汗水淬亮的镰刀，斜挂在五月的夜空瓦蓝瓦蓝的天壁上。
可是，到山外小镇淬镰的阿爸还没有归来。
正是收割的季节，弯弯的月呀，你是咋知道我小小的心思，急急送我一把镰刀吗？瞧我攥紧期待的小手早运足了劲，只等着镰刀收获土地丰硕的馈赠。
阿妈仍默默伫立，我拉着阿妈的衣角，抬眼仰望夜空银镰似的一弯新月，蓦然，耳畔响起一片“嚓嚓嚓”收割的镰声……
谁能说，那“嚓嚓嚓”的镰声收割的仅仅是一个成熟的季节呵！
送饭
拾完这一垅地里最后一株谷穗，没等我脱下汗湿的衣裳，阿妈把秋天整个装进大瓷碗里，然后放进小小的竹篮里，嘱我给阿爸送饭。
九月，是山里收获的季节，金黄的谷穗点燃山里人收割的激情。在看过谷子扬花抽穗吮吸日月以及汗水的精华。之后，这会儿阿爸正以镰刀与谷穗的光芒，向土地诉说衷肠。
挎着小竹篮我匆匆走着，太阳把我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投在弯弯曲曲的田埂上，几只红蜻蜓在田埂上飞来飞去，飞得我的心里很乱。
这时，邻家的弟弟放学回来了，那飘在他胸前的红领巾，在阳光里燃烧着，烧得我的小脸火辣辣地痛，
我低着头走着，把藏在心里的声音，默默地交给走过田埂的风……
山路
是谁，
是谁踩出这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绕过房前的柴垛、穿过屋后的竹林，从我们小小的村庄，一直伸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沿着这一条小路，爷爷背着猎枪上山护林去了；
沿着这一条小路，阿爸背着镢头上山采药去了；
沿着这一条小路，阿妈背着背娄下山赶集去了；
沿着这一条小路，我也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只有奶奶留在家里，留在路在这端，目送爷爷、阿爸、阿妈和我走远。
路的那端呢，也许刚翻过一座山岗，也许刚走过一座小桥，也许藏进重重云雾，也许落人深深峡谷，当太阳翻过山冈、走过小桥、穿过云雾、跌进峡谷时，沿着这条小路，爷爷拎着几只野兔野鸡回来了；
沿着这条小路，爸爸背着一篓山参野果回来了；
沿着这条小路，阿妈背着半篓衣帽鞋袜回来了；
沿着这条小路，我也背着书包放学回家了；
只有奶奶倚在家门口，和袅袅升起的炊烟一起，迎接爷爷、阿爸、阿妈和我归来。
蓦地，我想起刚开始学步的时候，小手紧紧拽着奶奶的衣襟，寻着爷爷、奶奶、阿爸、阿妈的脚印，跌倒了再爬起，从家门口走向山野……
呵，从家门口伸向远山的小路，是我人生的起点啊！
篝火
一声尖利的口哨，招引伙伴们冲破门槛和月光，带着牧笛，戴着红领巾，悄悄钻进梦一样迷蒙的夜。
掏出火柴，我点燃柴火。
篝火升起来了，这燃烧的篝火跳跃着、升腾着，跳跃升腾在没有星光的黑暗里。
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孩，夜风刚刚抚过的脸颊是被血浸得一片潮红么？手长冻疮的男孩，你刚才有些僵硬的手怎么打起热情的手势？我感到灼烫的诗情正冲人血脉，禁不住站了起来，抑扬顿挫地朗诵着一首《篝火之歌》，没等我朗诵的音韵断在火里，谁又满怀深情地吹响牧笛，吹一片欢乐……
似乎还不尽兴。
唱起来吧，跳起来吧，把失望丢进火里，把冷漠丢进火里，把嫉妒踩在脚下，我们击掌跳一曲合欢舞，狂欢的篝火晚会像一团燃烧的篝火，温暖了寒假的第一个冬夜。
这天夜里回家，躺在没有星光的黑暗里，我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见我变成了一根柴火，投进篝火里以燃烧的方式灿烂着自己的生命！
堆雪人
一场雪后，我们忙着在雪地堆着雪人。
雪人很大很大，都是我们用幻想堆出来的。真的，每次听完奶奶讲完的故事，我就想把那些奇妙的故事堆出来，可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机会不错。纷纷扬扬的雪后，我和小伙伴们便纷纷扬扬跑到雪地，把奶奶种在我们心里的故事和贮在我们心中的构思，一个一个堆出来……
太阳啥时候从浓重的云隙间泻下熠熠光瀑，许是为我们这些天真、活泼，甚至有点幼稚的故事镀光润色吧！
又一个雪人堆起来了，安一只胡萝卜的高鼻子，眼睛染上亮晶的煤渣，再给她胖胖的胸前呀，插一朵盛开的纸花，顿时，笑声溅起一片雪浪……
谁能说，我们中间没有未来的雕塑家呢？
雪后
一场雪后，皑皑白雪复盖着峰岚、溪流、山路和通向学校的那一条小路。昨日山野的欢笑，小溪的低吟，飘荡的牛铃，牧羊的叶笛以及乡邮员沉重而深刻的脚印都消逝了，静静地覆盖在积雪下面……
上学路上，静寂装饰着雪后的空旷。
承受冰雪的枝条，无声地低垂着。
有鸟在叫。是几只麻雀，依然着装朴素地站在铁一样冰硬的枝条上，然后抖动翅膀落在雪地上，踩着记忆向雪地深处寻找什么。
轻手轻脚，怕惊动雪地上的麻雀，我远远注视着，心想：那些总是追逐温暖的燕子们，此刻不知躲在那一片暖巢里，怕是早忘记了我们的挂念。
镰刀挂的墙上，犁头挂的墙上，挥过镰刀的阿妈扶过犁头的阿爸也歇的家里，我走在雪野上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只有麻雀，在人们冷落它之后依然留在冬天，来访问我少年的寂寞。
燕子
还是去年满垅烟雨时近重阳时，你依然绕梁之后又匆匆飞向温暖的南方，燕子呵，为什么不多住些日子呢，自你翩翩远去之后，我就扳着指头，数着日子，数着你的许诺等你归来。
是呵，你唱在春天的歌以及那些绕梁而飞斟词酌句的呢喃，醉了我的童年……
扳着指头，数着日子，数着你的许诺，我在等呵，
等得村前的溪水哗哗啦啦唱歌了，等得屋后的桃林落
下点点嫣红了，等得布谷声声催得山坡梯田撒遍谷种撒遍山歌时，终于，你也衔着许诺，和春天一起来了。
站在横跨蓝天的银线上，你欢欣地用小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又不时兴奋地拍打着翅膀，然后像影子一样从我们家门前掠过，轻捷的翅膀，干吗撒下一串清脆的歌飞向远去？
找不到家么？自你走过，阿爸阿妈也像你一样衔着泥草，忙忙碌碌忙了一个冬天，就在原来老屋的屋基上拆了老屋，立起一座楼房。你没看见，我们家新起的楼房里，阿爸特地将竹钉钉的墙上，好为你筑巢安身哩。
欢迎你，远归的燕子！
蛙鼓
放学回家的时候，我走在乡间的田埂上，正欲吹响晚霞镀亮的叶笛，这时，从田埂拐弯的那头响起一声一声蛙鸣，接着，从田的这岸、田的那岸，一声一声蛙鸣跳荡着、交响着、扩散着，时缓时急、时高时低、此起彼伏……
放下叶笛，我倾听蛙鸣。
等了多久，从落叶的枝头，从风雪扑打的窗口，我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乡间的音乐了，不是么，这乡间的音乐，一旦唱响，便以它独特的音韵，奏响农人心灵深处的心曲，唤醒土地沉睡的灵魂，激发种子生命的活力……
此起彼伏的哇鸣依然在响，似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从田的这岸、田的那岸跳荡着、交响着、扩散着……
蛙鼓声里，我看见阿爸正站在我们家的责任田里，随着手臂高低起落，几滴凝重的汗水溅在田垄里，溅起几缕霞光，溅起几粒闪烁的芽。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这些乡间的歌手蓄了一冬的嗓子，不只是为一个季节呐喊呵！
姐姐
又是九月，是我盼望的九月。
谁知阿爸将姐妲背过的书包从她肩上拿了下来，背在我的肩上，然后把不知谁背过的一只大背篓，套在姐姐小小的胳膊上。
我不敢望姐姐，姐姐却泪眼汪汪地看着我，又悄悄拉了拉我的手，姐姐的眼泪落在我的手背上，凉津津的。
姐姐辍学了！从此，姐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那好看的大眼睛没有以前那么有神了，当我看见姐姐趔趄地从阿妈肩膀上接过半担水，我知道姐姐那嫩嫩的肩是怎样扛起阿妈沉重的叹息呵。
有一次，放学回来，我远远看见姐姐坐在弯了又弯的山路旁，出神地望着天上几片白云自由自在地飘向山外，那些站在路旁枝头的小鸟似知道姐姐的心思，总给姐姐唱歌，催她回家。
日子真快。姐妲十六岁那年，她还没有发育成熟的胸脯迎来了一场风雨。阿妈平时温柔的目光突然陡峭起来，逼着姐姐嫁给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姐姐雪白的牙齿，紧咬着嘴唇低着头默不作声，当阿爸咆哮着举起一根木棍时，姐姐脆弱的手臂扬起，勇敢地折断了阿爸手中那根很粗很笨很愚的木棍，便在一个月落星稀的黎明，踏着晨光，沿着那条通向山外的小路逃跑了。
从此，背着姐姐背过的书包，走过村头那座小桥上学时，我总要朝姐妲走远的那条小路望一望……
拣蘑菇的女孩子
我在路口等你，孩子！
又一个雨后的黎明。
太阳还没有醒来，你就急急地来了，挎着一只自编的竹篮，挎着你红头巾一样的早晨，急促的脚步，惊飞了枝头的小鸟。
我猜，你准是去采蘑菇。
孩子，你的书包哩？那装着《儿童画报》、装着《安徒生童话》、装着红红绿绿彩色铅笔的书包哩？
你才十岁吧？十岁，不属于高高的灶台，不属于沉重的竹篮，不属于梦里偷偷的哭泣呵……
望着你远去的身影，我想起昨夜雨后早凋的花。
待你拣回满满一筐子山菇，连同你苦涩的笑一起捧给爸爸妈妈，孩子，也请把我一个山村女教师深切的焦虑一起捧给他们，就说：山里生长蘑菇，也生长万元户，但不能再生长文盲啊！
孩子，我在路口等你……
夜读
用谷草搭成的屋，是她的家。
家里人都睡了，她没有睡，你瞧，她一手握着草青色的梦一手擎着橘红色的灯，
默默无语，守护空旷而低矮的谷草屋。
夜凉如水，大地尽头，山月也已邈远了。夜风吹来，里屋的窗纸跳起舞来，惊醒了小弟弟的梦和梦中朗朗的读书声……
她未能走进小弟弟的梦。
突然，牛在谷草屋外打着响鼻，她蹑手跺脚走出门去，给牛添足了谷草后又坐在灯下，忧郁的眼睛凝视着一片被季节遗落的树叶。
不呵，那是小弟弟早已读过的一本书。
种梦
推开翠绿色的日记本子，你推开心的窗扉。
月光，水一样温柔又水一样泻进窗来。你的小屋，浮在月光的水里。
这是春天，泥土复苏的香味渗着如水的月光，濡湿了你的无眠。
鲜嫩的年龄，是做梦的年龄。
这不，风又吹了起来，吹开你心中的秘密，那有些稚嫩的秘密沿着洞开的心扉伸向窗外，伸向你爸爸妈妈耕种的那一片生长希望的土地。
于是，激情与灵感作了梦的种子，悄悄话绵延成青春的思绪，在你的笔端或倾心相诉或喃喃细语……
被诗钟爱的女孩呵，拥有世界上最美的一片田园，你把梦种在田园一样美丽的日记本里。
采桑女
你唱的那一曲童谣随阿妈的梦远逝了么？
阿妈的梦呵，抽不出一丝希望，去缝缀山村那年月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日子。
阳雀子叫了。
春天如期而至，新生的桑园绿了。
是你纤长的手指还是三月温柔的风铃触动那一片一片硕大的桑叶，触动一个葱郁青翠的季节？
你默默不语，一任胸前的红领巾在桑林中飘拂，一任一片一片桑叶、一片一片暮色落进你小胳膊挽着的水竹篮里……
孩子，当阿妈的心事蜕掉最后一层痛苦的茧壳，你是不是想采来满园春色去喂蚕、去酿丝、去织阿妈那远逝的色彩斑斓的梦呵！
卖葡萄的少女
是阿爸汗珠嫁接在葡萄枝上的梦，还是阿妈情思牵绕葡萄梦上的歌，一串一串，如翡翠，赛玛瑙，在小镇街头悬挂，一粒一粒，若珍珠，似宝石，在秋日的阳光里闪烁。
你没有高声叫卖，只是默默地将阿爸的梦和阿妈的歌摆在摊前，用葡萄的甘美和你有些羞涩的微笑招引着来来往往的路人。
不远处，谁家的收音机里，关牧村轻轻哼起了那支迷人的吐鲁番情歌。我伸手接过你递过来的葡萄，不知是葡萄的清香、关牧村的歌声，还是你的微笑，使我有了醉意。
刈草的孩子
昨日刈过的青草地，一场雨后，又是一片青葱。
瞧，草叶上的水珠，在落日的余晖里熠熠闪烁，又亮又红。
刈草的孩子，是什么驱动你的手臂挥起弯月似的银镰，将锋利的光芒指向青草，刀过之后，我听见青草有点悲壮的哭声在你的掌上流淌。
鲜嫩的青草，长了又割，割了又长，一茬一茬，生生不息，郁郁葱葱。
孩子，莫不是草的奉献精神，令你感动，每每放学归来，你放下书包，那支握笔写字的手挥起镰刀也像挥笔写字一样轻松。
这时，从暮色掩映的村子那边，在归鸟的啼鸣里，风送来几声牛“哞——哞——”的叫声……
采药
不是驾着风的翅膀，也不是乘着云的羽翼，孩子，告诉我，你是怎样攀上这云雀和山鹰都不曾落脚的崖畔呢？
你没有回答我，一任身子紧贴着崖尖，然后从身后的背篓里取出一把小小的鹤嘴锄，在崖壁石缝中挥动，刨树根、斩青藤、挖仙草……
崖壁曾留着阿爸的足迹，云岭曾晃动阿爸的身影、阿爸采来百草，把生命的活力带给千家万户。
如今，是阿爸给你一身攀崖越壁的胆略和一双辨识百草的目光么？
太阳下山了，你也下山了。
瞧，背着满满一篓草药，像背着一架绿色的大山，你向你读书的那所山村小学走去，原来昨日陡来一场风寒，有个老师病了……
怪不得刚才一朵白云从你身旁轻轻飘过，留下一缕赞叹！
牧羊女
沿着河滩，沿着河滩青青的草地，你赶着一朵朵白云，放牧你的童年。
草地，云朵在慢慢蠕动。
远方，一群羊群舞姿翩翩在蓝天下欢快地飘游。哟，太阳也跟着羊群走向山的那边，肯定是你打着唿哨一甩手中的响鞭，把太阳也赶下山了。
鞭儿轻轻地摇，抖落缕缕晚霞，想织一条绚丽的红领巾系在胸前，掩映你美丽的向往么？
你惆怅地望着小河那边，（小河那边的山路上，奔跑着一群放学归来的孩子。）低下头来，小嘴儿抿着一片绿叶；你的心思便从叶脉间流出，流成一支“牧羊曲”，顺着河水缓缓流远……
日出
太阳还在梦中，
有鸟飞过，拍打的翅膀惊散几点星光，散落在路边的野花瓣上。
野花簇拥的山路上，走来一位少女，她红彤彤的衣衫、红彤彤的头巾，使黎明的天空明亮得感人肺腑。天空下，那个蛰伏在山中的村庄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这么早，她去那里呢？瞧她手里还提着一篮鲜红鲜红的橘子，那一个个闪烁着鲜红光泽的橘子，就像一颗颗刚从夜幕深处跳出的小太阳，鲜亮了天空的季节。
啊，今天是星期天，此刻，上帝都在休息，太阳还在梦中，只有她走在野花簇拥的山路上，匆匆赶集去……
牵牛花
刚才，黎明的晨号是你吹响的么，牵牛花！
是的，你早已没牛可牵，我也早已没牛可放，我们家那个名叫“神牛”的小铁牛正在做梦哩。
昨夜，我也沉在梦里。
许是为了我从梦中早早醒来，你才早早爬在我们家的篱笆上，绽开一朵朵雪白的、粉红的、浅蓝的喇叭花，吹起晨号，催我快快起床。
此刻，踏着熹微的曙光，应着你雪白的、粉红的、浅蓝的呼唤，我背着书包上学去，
去迎接升起在我们学校窗口早醒的太阳！
犁
烟火一亮一闪。
在烟火一起一闪里，阿爸默默地擦拭着犁铧，不一会儿，锈蚀一冬的犁铧也擦得一亮一闪。
又是开犁的时候，一亮一闪的犁铧，似唤起阿爸不可抑制的热情与冲动。是呵，闷了一个冬天，他岂止是给凝重沉滞的泥田犁出一道一道笑容，更想与土地作一次倾心的长谈。
于是，阿爸背着犁铧，牵着刚刚吃饱露水草的老黄牛下田去了，当他回头叮嘱我快背着书包上学时，阿爸冷峻犀利的目光，也如犁铧一样一亮一闪……
阿爸，你也要把我犁成一块块泥田么？！
拾穗
远离爸爸妈妈的镰刀，你走在刚刚收割的麦地上，走在六月的瞩望里。
山谷的风，从你胸前的红领巾拂过，漾起一股浓郁的新麦的清香。循着新香的诱惑，你躬着身子，把头低向麦地、把目光投向麦地、把手伸向麦地。
拾起一颗麦穗，又拾起一颗麦穗，甚至半截麦穗头也不放过。瞧你，两只小辫上的蝴蝶结如两只蝴蝶，在地里翻飞，而你两只小手，也如蝴蝶翻飞起落……
是捡拾爸爸妈妈遗落的汗珠，还是证实土地虔诚的奉献？
不仅仅只是这些呵，你说，这饱满的麦粒不仅喂养着我们，而这金色的麦穗，也是我们祖国的徽记！
怪不得你拾穗的神情，专注而执著，你躬身与土地构成角度，朴素而虔诚。
仰望镰刀
仰望镰刀。
仰望墙上挂着的那明亮的镰刀，仰望镰刀那金属的光芒，仰望那金属光芒镀亮的锋利的刃口……
每每麦穗灌浆的时候，镰刀便开始在墙上，不！在阿爸的目光深处躁动不安。这只是开端，接着，爸爸便用坚硬的磨刀石和有几分咸味的汗水，磨去镰刀锈蚀的虚假成分，然后用它去抵达丰收的喜悦。
仰望镰刀，我想起我的作业本上的“V”号。
老师呵，那作业本上一个个鲜明的“V”号，是不是你目光深处期待收获的镰刀呢？！
老树
夕阳西垂。
夕阳里，淡蓝色的炊烟从村里家家户户的屋顶袅袅升起，飘向天空。
在淡蓝色的炊烟里，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坐在树头的老树下，围着奶奶，
听她老人家讲香喷喷的故事。
像枝头的绿叶倾听蓝天的呼喊，我半闭着眼睛，竖起耳朵谛听风中的细语，听到惊险处，我蓦然睁大亮晶晶的眼睛，催促奶奶快讲……
小伙伴和我都很馋，津津有味，吃了一个香喷喷的故事，又想再吃一个。
远来的晚风，吻过树叶之后，傍着奶奶的芭蕉扇，也在回味，而桅子花因听了奶奶香喷喷的故事后，激动不已，散发出沁人的香馨。
酿香黄昏。
老树，不知何年何岁长在村头，岁月的风雨剥蚀了她的树皮，刻下岁月的沧桑，但她依然躯干挺直，枝繁叶茂。
奶奶也是一棵老树呵，结满一树故事，喂养着我和我的小伙伴们。
山歌
爷爷，这歌是山上的毛栗树上结出的还是溪边坡地里长出的呢，要不，怎么这么香韵，这么清脆，这么可口呢？当我们张开喇叭花似的小嘴，学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
哥、姐姐唱起它时，就觉得有滋有味，都忘了吃饭啦。
爷爷，这歌是谁栽的，是谁种的呢？
呵，是它的爸爸妈妈。这歌，也像我们一样有爸爸妈妈么？
什么，它的爸爸是种子一样饱满的汗水，它的妈妈是土地一样肥沃的生活？
看父亲播种
布谷鸟叫了：“布—一谷—一，布——一谷—一”
这穿过六角形童话的歌声，在弃绝了寒冷的颤音之后，带着清新生动的音韵在旷野里欢快地飘荡着。
听见布谷鸟的歌声，父亲抬起头来，望了望远方的天空和天空下的田野，然后肩扛锄头和装满谷种的竹箩，走向黎明的田野。
“布—一谷，布—一谷——”布谷鸟唱着。
应着布谷鸟的歌声，我看见父亲的手挥动着，富有节奏而有韵律，随着父亲那富有节奏而有韵律挥动的手，那信念一样饱满的种子也应着布谷鸟深情的召唤，雨一样洒落……
我说：那纷纷扬扬的种子雨，仿佛一颗颗绿色的音符，正在演奏一首美妙动听的播春曲！
布谷鸟在唱：“布—一谷—，布—一谷—一”。
父亲等了多久，就等着这布谷鸟的歌。此刻，他听着布谷鸟的歌，似有很多话要说，可他什么也没说，他是不是把对我要说的话都播在春天的土地里呢？
我想，父亲把我喊到黎明的田野来，肯定与播种有关。
桥
上课的钟声晌了。
响在彼山山岸，断在瀑涨的溪水里。
真恨不得有一双翅膀飞过溪水。
父亲突然站在我的身边。他是发现我焦灼而渴盼的身影后赶来的，什么也没说便俯下身去，弓起背驮着我走进瀑涨的溪水。
突然，一股汹涌的激流冲来，父亲打了个趔趄，当我在他的背上感到他的趔趄时，他已稳稳站住了脚跟，随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向彼岸……
我第一次体会到父亲的力量。
后来，就在父亲背我过河的地方，村里集资修起了一从此后，无论是迎着风雨上学还是踏着落霞回家，每每从石桥走过，我总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石桥一样弓起的坚实的脊背。
扬场
这是怎样昂扬的一抖呵！
迎着风，父亲那堆满肌肉疙瘩的胳膊起舞似的向空中一扬，顷刻，一阵金色的雨洒落禾场上，溅起一地笑声，在我的茶碗里漾起清凉的涟漪……
阿爸，歇一会儿吧，歇一会儿喝一碗这清凉解热的菊花茶。
风正好呵，孩子，阿爸正趁着风好扬场哩！这走过田野、走过禾场的风吹去了轻浮，检验着虚假与诚实。你瞧，秕谷稗子被风吹走了，而沉甸甸的谷粒，雨一样落得多么潇洒。
孩子，从春到夏，从夏到秋，耕云播雨，汗浸血泡，我就等着这谷雨落在心坎上。
父亲又起舞似的扬起了手臂。
捧着茶碗，我伫望着父亲，伫望着禾场，我看见禾场上，季节留下沉重饱满的果实，簇拥着父亲。
琴
有别于琴，却也有琴的风采、琴的音韵。
烛光里，流动的数字穿过我细嫩的指尖，在拨动的算盘珠子上跳跃，仿佛一颗颗跳跃的音符。
耕云播雨，一个个数字，是阿爸的血与汗。
春种秋收，一颗颗音符，是阿妈的惰与意。
我抑扬顿挫地弹奏着。
阿爸打着哈欠笑了，连守望在窗口的月亮也开心地笑了，
沉浸在我弹奏的《丰收乐》里……
磨镰
麦黄鸟的叫声从季节的天外传来，深入五月深处，深入五月的月夜深处，循着麦黄鸟的叫声，我融进月光的目光，凝望母亲磨着镰刀。
汗水从母亲的额头滴落，滴落磨刀石上，溅起镰刀内在的光芒。
据说，那一年的五月，麦黄鸟叫的时候，母亲仍像往常一样去麦地里收割麦子，当她挥动磨得锃亮的镰刀，不等镰刀锃亮的锋芒逼近大片的麦子，母亲却在麦地里收割了她的儿子——我。
母亲，我的生命也是你的麦子呵！
汗珠从母亲的额头滴落，滴落磨刀石上，溅起镰刀内在的光芒。镰刀是铁的，镰刀冰冷的光芒与你热切的目光交相辉映，辉煌了一声一声磨镰声，使之渐渐进入高潮，而母亲轻缓且急促的磨镰的身影弯如镰样。
种植麦子也养育儿子的母亲哟，你是想收割地里的麦子，还是想收割我的未来呢？
草帽
又是麦熟时节，阵阵南风吹来。
在微熏的风里，母亲望着土塬上在延伸的麦浪里饱满的麦子，让浓浓郁郁的香馨顺着阵阵南风陶醉了自己之后，便挥镰刈麦。
这个时节，母亲的日子最长，似乎没有白天黑夜。
是的，母亲的日子植在手上。
瞧她，那挥镰刈麦的手刚刚送走蹒跚的夕阳，她又坐在星光下，用簇新的麦秸、莹莹的丝线以及绵绵的思绪，精心编织一顶草帽。
麦秸离开了土地，然而经过母亲一双手精心编织，它们又走向新生，去迎接山村又一个黎明。
下地劳动遮日，上学路上蔽阳。
捧着母亲亲手精心编织的草帽，这金黄色的草帽呵，让我想起我家门前竹篱笆外怒放的一朵朵向日葵。
母亲，我生命的太阳。
戴着草帽，我靠近母亲。
油灯
哦，油灯，亮起来了。
吃过晚饭，母亲便给我点亮油灯，点亮的油灯便在我摊开作业本的时候照耀过来，颤动的光芒驱逐着小屋漆也似的黑暗，使我们家的小屋生动起来。
突然，从窗隙窜来一缕风，在难以捉摸的风里油灯几近熄灭，待我伸手去捕获风时，油灯在悠悠的风里挣扎了一下复又燃亮……
劳累了一天的父亲洗脚上床睡了，从梦的深处传来一阵一阵鼾声。
母亲没有睡，在收拾洗完碗筷之后，在给父亲倒完洗脚水之后，在给爷爷奶奶调好收音匣子之后，没顾得舒展一下劳累一天的身子，她又坐在灯前，精心缝补父亲汗裂的衣衫，还不时朝我察看一眼。
母亲锋利的目光，常在我漫不经心粗心大意时用期冀的锋刃逼向我，让我倾听来自切面的骚动。
油灯，静静地闪烁，亮在夜的深处。
望着油灯橘红色火苗柔和地闪动，我便想起母亲噙泪的目光，明静的眼睛。
是的，母亲也许没有永恒的光芒照我辉煌，但她却像一盏油灯熬尽心血，照我在黑暗中行进……
母爱
从农贸市场走来，你的脸上燃着霞光，而轻快的脚步似被一股野花熏得发蓝的风，轻轻地、轻轻地飘过街口，飘过小镇商店的橱窗。
琳琅满目甜蜜飘香的食品你没有看一眼，色彩斑斓款式新颖的衣衫你没有望一眼，当你走到体育用品柜前，你站住了，扬手撩开汗水换来的喜悦。
彩色画笔、练习本、保健书包……你挑了又拣，拣了又挑。
“还想给孩子买点什么？”女售货员似读懂了你一一一位山里孩子母亲的心思。
“再给买一双运动吧！”
你低头窥视自己映在柜台玻璃在笑影，将声音提高了几度。
生日与一把旧伞
妈妈，我好想要一件花裙子、好想要一条红头巾、好想要一双蝴蝶结，可你为什么，为什么送了这把破旧的蓝布伞作我的生日礼物呢？
这伞，怕是十几年前的产品吧，伞骨子有几根断了再换上嵌好的，伞面上还有几个补丁。
我有些迷惘，妈妈，这就是你给我的那个蔚蓝的许诺么？
这天，阳光真好！
放学回来，我和小伙伴们兴高采烈走在山路上，不等阳光的笑意漾在我的脸上，大片大片乌云涌来，劫走阳光的笑意，将大滴大滴的雨洒在归途。要是带上妈妈的那把伞该多好呵。一个寒噤过后，我再也不敢任性了。妈妈说得对。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啊！
从此，我撑起了妈妈送给我的这把破旧的蓝布伞，撑在我初踏人生的征途上，让它应着我深情而热烈的呼唤，给我遮阳蔽日，阻风挡雨……
妈妈，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你执拗地将你用过的这把破旧的伞给我做生日礼物。
守夜
狗，蹲在茅棚门外。
爷爷和我躺在茅栅门里。
月亮没有升起。山谷，黑得像是一部不曾掀动的黑色大典，等着萤火虫来读。
萤火虫也没有来。
爷爷的烟火熄了，我不敢再数爷爷缀满故事的胡须，便仰望着夜空，默数着姗姗来迟的一颗颗星星。
我知道，星星准不会眼红山谷正在灌浆的苞谷，可那些正做着饕餮之梦的家伙说不定什么时候从梦中醒来，趁夜的掩护偷偷袭来哩！
夜，很深很沉。
星星也眨着困倦的眼睛，倚着不远的树枝，莫不是要躲进树枝上鸟儿的梦里？风不敢走近，树枝栖着星星和鸟儿甜甜的梦。这时，只有卧在山谷的茅棚醒着，守着风雨、汗水和土地孕育的希冀！
听蝉
这是六月一个有些燥热的黄昏。
夕阳渐远。爷爷和我坐门槛上，看渐远的夕阳拉长暮色，看拉长的暮色迟缓而宁静地降落在村前河岸的那排树上。
这时，蝉声骤起。
村庄，在蝉声中不肯睡去。
那河岸临水的杨柳，在蝉声中也有些躁动不安，随着燥热的晚风拂过来荡过去。
爷爷的大蒲扇，在蝉声中呼唤着清凉。
暮色渐深渐浓。
在渐深渐浓的暮色中，刚才还有些燥热的晚风不知什么时候躲进树叶里，默默无语，而蝉不知被什么鼓动着，叫得更响，唱得更欢。
爷爷告诉我说：一个声音的出现或者消失，一般总是与季节有关！
老屋
老屋，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蜷缩在苍茫的落照里，显得很矮、很破、很古老。
在一个亮蓝色的黎明，老屋不再有“喔喔”的鸡啼，爷爷奶奶似耐不住寂寞，终于双双走出了老屋，虽然他们仍一步一步一回头，眼里还噙着泪花，但他还是面带笑容走进了我们家新起的楼房。
住在新楼的爷爷奶奶，常望着老屋发呆。老屋，总使他们想起一些老了的故事，然后显得有些激动或动情地泣诉……
爸爸妈妈要拆除老屋。乡村已经新楼林立了，那唯一的老屋，斑斑驳驳实在有点煞风景。
爷爷奶奶却不同意。爷爷说：留住老屋，不只是想让儿孙们看一看老一辈生存的艰辛，而是想给村史留一处记忆、或一页活的历史。
在乡村林立的新楼傍，老屋，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依然蜷缩在苍茫的落照里。
葡萄架下
灼热的阳光，慵懒地站在枝头有些睡意的叶子上，漫不经心地俯视我家小院的葡萄架。
风呢，躲的墙角里，还不想出来。
真是七月流火，曙热将我燥热的思绪蒸发为群鸟，寻找着绿阴。
半躺的竹椅上，书，在竹椅旁散落成风景。
刚刚做完几页曙假作业，我微合着眼睛，仰着头背诵语文课本里的唐诗宋词，有些燥热的读书声缕缕不绝，在繁茂的绿阴里飘散成山村午间最美的乐音。
蝉们，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这些好大喜功家伙，为了表现自以为悦耳的歌声竞相聒噪，似要淹没我的乐音。
不知什么时候，奶奶坐在我的身旁，轻轻摇动着蒲扇。奶奶的大蒲扇真神，只这么轻轻一摇，就扇醒了躲在墙角的风。
缕缕清凉的风里，一只小鸟，轻轻呼叫着我的名字。
棋趣
爷爷，你快走呀！
背水一战，一个隔山炮，顿时汉界上空阴云密布，楚河两岸硝烟烽起。我欲重兵压境，调兵遣将，意在发起一场凌厉的攻势。爷爷不慌不忙，轻轻划亮一根火柴，点燃烟斗深深吸了一口之后，随着那吐出的一缕缕烟云，一匹战马踏着硝烟迂回前进，孤军深入……
这回轮到我犯愁了。
不撤军救驾，老将就有被擒的危险，收兵回营救阵又削弱了大兵压境的攻势。爷爷见举棋不定，捋着胡子笑了：孩子，兵贵勇，但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仅凭勇气还不够呵，还要有一点谋略！
来，再走一盘，爷爷让你一个车。
我没有答应，心里暗暗给自己鼓劲：爷爷，这回我要想方设法打败你！
于是，在我们家的葡萄架下，一张小小的棋盘，又啸聚起战争风云……
山村小学
一只破旧的巢，站在山村高高的山坡上，仿佛站在光秃秃的树枝上。
巢虽破旧，可毕竟是巢，毕竟可以哺育翱翔与歌唱呵，当一群一群欢蹦乱跳的小鸟从这里飞进飞出，那些被世俗的白眼、贫穷的叹息、愚昧的荆棘挡在巢外的孩子，总在放羊、割草、拣蘑菇、打柴的时候，
抬起头，朝这里眺望。
不远处，也有一只巢，就那么随意地搁置村头大树的枝杈上，构筑一种生存方式，这只很有些年头的鸟巢，葱郁苍劲的大树总以满树绿叶，荫护着它。
立在山坡上破旧的巢，没有绿叶，因此，她总在风雨突来时、霜雪骤降时，想有几片绿叶荫护山里孩子们的向往……
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山坡上那只破巢，依然有点残破地立在山村高高的山坡上。
不知什么时候，山下又在修庙了。看那架势，似要修得像模像样。
我：最低的一级石级
在通向山村小学大门在石阶上，我是最低的一级石阶。
每天，我和黎明一起醒来。当孩子们背着书包迎着黎明的曙光上学时，我第一个迎接他们。
台阶总有高有低。命运安排我是最低的一级石阶，我便以石的坚忍石的忠诚肩负起历史的重负，把心中的希冀溶进沉默，卧守在自己的位置上，和第二级，第三级……石阶一起，垒起一条向上的路。
于是，我把岁月、年华以及无声的祈愿留给孩子们踏踏的脚步，愿他们从这里起步，走出愚昧、无知，走向知识，智慧和文明，去和太阳对话……
烛语
呵，你问我向谁倾诉什么？是的，我和黎明早已有约，正有对她寄予了不渝的忠贞，我才在这有些冷寂的漆也似的暗夜里燃烧不熄……
有过被点燃的一刹那间的激动与喜悦，也有过忧伤和苦恼，当肆虐的风突然袭来时，我燃烧的爱会在风的战栗中复又燃亮，展示我生命的光彩。
既选择了燃烧，我终会熄灭。
假若我燃烧的生命燃尽唯一的芯，夜，将以幽远深邃的黑暗围困你时，不要叹息，我的族人会继续燃烧自己，为你讲述光的故事！
太阳
面对身外的一切，你淡漠如水，于是，在铜板和师道之间，你选择了讲台，选择了一个崇高庄严的位置。
此刻，你就站在讲台上，面对一片黑色的土地，（那是一片盛开花朵、梦幻和歌声的热土啊）我看见你高傲的额头、炯亮而深邃的眼睛、挥动的手臂以及你举起的旗帜一般的课本，而你讲课抑扬顿挫的声音，我说，那不仅仅只是传授知识用语言播种啊，更是你在倾诉对孩子们的爱与无限期望……
你感到了那一双双渴望智慧、向往阳光、清纯得逼人的眼睛么？瞧，那一张张稚气的、黝黑的、红润的、峥嵘向上的小脸呵，就仿佛一朵朵初绽的花蕾朝着你峥嵘蓬勃地开放。
不要节日和颂词，你骄傲地站在讲台上，站成一轮燃烧在太阳，你燃烧的生命，正放射出知识与智慧的光芒！
瑞雪
风，在离黑板不远的地方徐徐走动，惹得雪从你的指间轻轻飘落。
这雪，洁白、晶莹、轻盈、宁静，而圣洁，在轻轻飘落中，深入我们稚嫩的心的泥土，使埋在泥土里求知的渴望，因躁动而辉煌，因思想而神圣……
教室里，一场又一场无声的雪，孕育一个希望萌生的季节。
夜阅
蝉声哑了。
树枝僵在空中，会思想的风栖在枝头，也无动于衷。
只有电扇不停地旋转，将习习柔风送到你的案头，拂去你额头细密的汗珠，也梳理你纷乱的思绪。
你的桌子是棵树么？
瞧，四十五本作文簿，堆在你的案头，仿佛四十五只小鸟栖在树上，正欲展翅飞向天空……
许是为了小鸟飞得更高更远，你才用你那支红毛笔，为它们梳理羽毛吧！
拓荒犁
1
那是你的世界一一块长方形的黑板，一块空旷荒芜的土地。
握在你的手中是一支笔么？不呵，你是把空间与时间握在手中，你是把义务与责任握在手中，你是把祖国深重的嘱托与民族警醒的希冀握在手中。
瞧，那支白色的粉笔在你手中挥动，我说，那是你驾驭一支银色的犁，在开发属于历史、属于阳光、属于未来、属于希望的处女地！
2
你有春风的温馨，一缕春风是你一缕一缕爱意；
你有夏日的炽烈，一片阳光是你一片一片赤诚；
你有秋雨的凝重，一滴秋雨是你一滴一滴深情；
你有冬雪的纯净，一朵雪花是你一朵一朵纯真；
晨钟暮鼓，沐风栉雨；呕心沥血，勤勤恳恳；你将久贮的沉沉的爰献给渴望的土地，让奔流的血和淋漓的汗滋润一颗一颗求知的种子催绽一朵朵智慧的花蕾。
3
拓出一片沃土，你又走向一片荒原。
收获一个季节，你又播下新的种子。
当磨亮的辕轭映照夕阳的光辉，当岁月的风雨在你青春的额头犁出深深的皱纹时，你无悔的信念因拓荒而崇高！
当萌生的新苗长成参天的大树，当昔日贫瘠空旷的荒地长出日月瞩目的风景，你欣慰地笑了，依然固守清贫！
4
无须用绚丽的彩墨去描绘烛的形象，也无须用激情的语言去颂扬绿叶的奉献，我只想用这一支朴素的歌
礼赞拓荒犁！
钟声
敲钟老人走了。
是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敲钟老人安详地闭上眼睛走了，而他当年挂在山村小学屋檐下的秃犁头敲响的钟声依然在响，
一声一声，响在大山深处，
到达他生前意想不到的遥远的地方……
他是个农民的儿子。
那年，他扛着父亲犁秃的犁头来到学校，噙着热汨，用颤抖的手撞响了它。从此，那浑厚精壮的钟声如春雨洒落。
饥渴的眼睛因了春雨的滋润而泛起向往的亮丽；
干渴的心田因了春雨的淋洒而有了希望拔节的声音；
贫瘠的山野因了春雨的浇灌而孕育着果实的欢欣；
…………
秃犁头依然挂在屋檐下。
谁又敲响了铁质的钟声，是送敲钟老人走吗？
老人没有一个亲人，我不知道他临走前说了些什么。此刻，当我听到这庄严而又神圣的钟声，我觉得，这到达他生前意想不到的遥远的地方的钟声，是敲钟老人留下的遗言呵！
老人与花
在三月的岸边，在黎明的校园，有的花开了，有的花没有开，在开和没开的花间，有一位老人忙碌着。
我看见岁月的阳光在他的鬓边闪烁，而因周围红花绿叶的辉映，他的生命也显得有几分葱翠、芬芳。
那把剪刀，是义务也是责任。
瞧，在昨日刚刚松过土施过肥的花圃里，他那握了大半辈子粉笔的手正握着一把剪刀，像雕塑家审视自已的作品，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修剪花树的枝条。
完了一道工序，该浇花了。
他缓缓举起一把喷壶，洒下一阵阳光雨，正在梦中的花蕾在阳光雨里醒了，缓缓舒展深情的花瓣，吐露沁心的芬芳，似在与他作一次倾心的长谈……
忙碌了一会儿，他便站在路边的树下小憩，以手加额为美而冥想。
是啊，在他眼里，这一朵朵缤纷而美丽的花，仿佛是坐在教室里的一个个孩子呵，给花培土施肥，为花修枝捻蕊，是为了让它们更美地争芳斗艳，去装扮祖国万紫千红的春天！
民办教师
上了六天的课后，他把星期天交给了这片油菜地。
像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授课，他在给油菜苗儿施肥。
照乡亲们的说法，他是背米袋子的。是的，每个月他总要从家里背几十斤米、几斤油来，学校的购粮册上没有他的名字。
米，养育了他，而米，是他的责任田里长出来的。
那天，下午第二节课后，他走了十里山路赶回家里，顾不上喝一口水，就卷起裤腿、挑起粪桶，走向他的责任田。
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他带毕业班的课，课程太重，他肩上的责任也太重，他误了给田里的油菜苗施肥。等他赶回来施肥时，田里的油菜苗，就像像他缺少营养且又多病的妻子，萎黄、瘦弱。
他的另一块责任田，嵌在那所山村小学里。
无论上课或者下课，总有一群蜜蜂似的学生簇拥着他，带着无邪的希冀问这问那，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总想从他那里多汲取一点营养，以丰富自己。
他在学校里，课本的芬芳，使他仿佛置身那片广袤的田野。
他愿自己是一朵盛开的花，无私地袒露纯洁的灵魂。
浇过三次肥后，他的责任田开始苏醒。
瞧，油菜花儿开得黄灿灿的，黄灿灿的油菜花中，一群蜜蜂在他和油菜花之间低低地飞着，不知低低地诉说着什么？！
老校长
1
缓缓走远之后，你又回过头来，挥动你那枯瘦的手，待我向你挥手致意时，你又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远方走去。
远方，那温馨的家，是你生命的归宿么？
站在黎明里，站在你栽的白果树下，我目送你走远……
山高路远。
黎明的风，梳理着白果树的树叶，也梳理着我的记忆。
听说，你刚来时，有人说你是只鸟，终会飞走。你没有作声，只在新修的操场旁，在季节深处，在信念深处，你默默栽下一棵树，并默默告诉自己：像树根扎进泥土一样扎根这所山村小学。
树枝绽芽吐叶了，青翠的叶芽，不仅使春天，也使山村小学富有生机与色彩，也在文明与愚昧之间，撑一方风景。
而今，你走了。
岁月的流逝，是怎样将山里的秋霜凝在你的两鬓上，而你栽的白果树却留在你耕耘了四十个春秋的山村小学里，依然沐浴岁月的风雨，峥嵘向上，擎一树绿阴。
我想，当新来的年轻人来到这所山村小学时，我会向他们深情地讲起这棵白果树，
讲起你……
2
黎明，你在雪中走着。
雪地上，留下一行蹒跚的脚印，从风雪深处蹒跚而来，向岁月深处蹒跚而去……
雪风猎猎，拂动你的白发，掠过你有些瘦弱的身躯。
风雪茫茫，你走向何处？
我望着你，望着你目中流逝去的苍茫。
苍茫，是你的记忆么，像一片一片飘落的雪，走进水碾旁苦涩的歌，走进茅草棚期待的心，走进晚归的牛蹄窝，走进鸡鸣的晨光曲，甚至你的沉默，微笑与梦也都传说得几分神奇！
如今，鬓发如雪，脚步也有些蹒跚。
你依然在走。
望着你蹒跚的脚印执著地向前延伸延伸，我知道：你走过雪地，走向你的学校，走向你心中的春天。
新老师就要来了
新来的老师就要到了。听妈妈说，她是县委书记的女儿，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她准是爱上我们的山村，要不，她为什么不找她的爸爸在城里安排一个工作？
她喜欢我们山里什么呢？
我猜她准是喜欢我们山里的野花。野菊花正开哩，给她采束野菊花插在窗台上，多好看呀！叫她闻闻咱山里的清香……
我猜她准喜欢我们山里的物产。松蘑菇、山里红、野海棠、地木耳……山里可多啦。要是叫阿爸打只野鸡、野兔什么的，那更好啦，叫她尝尝咱山里的野味……
她还喜欢什么呢？我的书包里还有一套画片，都是北京风景：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人民大会堂……是我那当兵的叔叔刚从北京寄来的。她准喜欢，也准会理解我们山里孩子的心意。
哎呀，太阳都老高了。我忙跑去邀同学们，给新来的老师准备欢迎的礼物……
老校长邀我品茶
校长，你的茶早已煮好了么？刚刚坐定，你就递过浓浓的一杯茶，许是怕我刚咋到喝不惯这山里的浓茶，你又热情地将一匙紫荆鲜蜜，溶进我含泪沉思的杯子。我确实有点渴了，刚刚家访回来，走了几十里山路，于是，我轻轻捧着杯子啜饮。
茶叶，在盛满渴望与阳光的杯子里静静地舒展。一些往事，从时间的背后醒来，泡在清澈的杯底，也静静地舒展。
校长呵，你也知道我黄昏里抡着棒槌在河边漂洗衣裳将衣裳漂走了吗，你也知道我送孩子回家踏过涨水的小河差点跌倒吗，你也知道我踏着没膝的大雪进行寒假家访迷路哭鼻子了吗，你也知道我和村子里的嫂子媳妇唠家常说笑话闹了个大红脸吗？
思绪随馨意的茶雾沿杯囗腾腾袅袅，透过腾腾袅袅的茶雾，我望着老校长手指上粉笔磨起的硬茧，望着他那堆满皱纹空旷的额头，望着他那在阳光里闪烁的满头银发……
就这样慢呷细品，这才渐知茶滋味：苦涩中透着香馨，淡泊里漾着宁静。
乡村教师已够清淡了，校长呵，你邀我品茶，是不是以茶浓缩我的血液，充盈我的精神？！
孩子，快回来吧
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走着走着，你又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朝我挥了挥手，然后沿着那条伸向远山的小路匆匆走去。
天要下雨了，孩子，快回来吧！
前几天，前排那两个穿补丁衣的女孩走了，她们空出的座位，就仿佛是教室的一个小小的伤口，而今你又走了，是在获得三好学生和少先队员奖状之后走的，孩子，当你从这所山村小学一级一级走到最高一级时，你没看见远方是你翘首以望的小镇中学么？
然而，告别还未读完一摞的课本，你走了，把教室的伤口又一次拉大……
五星红旗低垂在山村小学风雨欲来的天空，站在五星红旗下，我默默无语，一滴凝重的汨，打湿了那消逝在山路上小小的身影。
放学之后
放学了。
放学的时候孩子们排着队，唱着歌。于是，你站在学校操场的高台上，目送一队队孩子沿着一条条小路散开，目送一阵阵歌声顺着一条条小路远去。
突然，歌声哑了。
原来，徒来一场山雨，湍急的溪流割断了山路。
这时，远山的炊烟升起来了，在琥珀色的炊烟里，晚归的鸟儿缓缓飞过溪水寻找各自的巢。
在晚归鸟儿的歌声里，孩子们望着隔岸的炊烟，似听见妈妈的呼唤，那渗透着柴烟味和苞谷饭甜香的呼唤，在孩子们心里荡起一层焦灼的涟漪。
举着书包，挽着裤腿，你站在有些寒意的溪水里，朝站在溪边的孩子挥了挥手：来，孩子们，让我背你们过河。
说着，你弯下腰去背起一个孩子，朝溪的那岸走去，趟过没有桥的季节。
雨后的夕阳，拉着悠长的哨音悄然沉落，而远来的风，热情穿行在溪的这岸与那岸之间，将你飘动的红纱巾吹成一团燃烧的火！
雪信
冬之将至，雪就匆匆来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山村，落满山村通向远方的那条小路。
雪越落越大，雪越落越厚，通向远方的路断了，使远方显得更加寂寞空旷。倚望窗口，雪还在静静地落，落的还有我爱的忧伤。
是的，我属于你。
属于你三月萌动的相思，属于你五月悄悄的絮语，属于你七月涌动的激情，属于你九月含苞的秘密，属于你十一月压抑的渴望，然而，我要告诉你，我也属于山村小学那盏昏黄的油灯；属于那座用土砖和山石垒砌的讲台，以及那四十五双和红领巾一样燃烧的目光！
收到你的来信时，天巳下雪了，刚落的雪，加深了冷，落在你寄来的一纸调令上。
只惜邮路断了，我没法给你复信，好在雪花还在静静地飘落，我便只好借雪花遥作信笺，寄往你居住的但不属于我的那座县城，我想，雪花会给你捎去我一个山村女教师的心思。
补
阳光，
顺着山路漫过来了，漫进你的窗子，化作一根长长的线，系在针上，捏在你的一只手上，
而另一只手，轻轻托起一个孩子挂破的衣衫。
孩子默默地低着头。
这个曾经顽皮地逗你哭红了眼睛的孩子，此刻默默地低着头默不作声。孩子不明白，你慈祥的有着双眼皮好看的亮晶晶的大眼睛怎么有那么大的震慑力呢，望一眼也会使人惴惴不安。
你也默不作声，只把针儿纽在孩子的衣服上，没等你把孩子挂破的衣服补好，密密的针脚，扎得一朵朵汨花模糊了孩子的眼睛。是的，从孩子低垂的眼睛，还用得着明说么，你甚至有点后悔当初，不该用教鞭大声呵斥这个顽皮地逗你哭红眼睛的孩子。
孩子笑了。
不一会儿，孩子穿着补好的衣服，朝你挥了挥手，然后逃也似的走了，走向他刚刚偷摘橘柑踩塌篱笆的果园。
呵，他也要用针，去缝补果园篱笆的伤口。
新月
呵，叮咛叮……上课的铃声响了。
操埸旁，教室外，一排排放学后割草、砍柴、拾荒用的镰刀、背篓、竹耙在清脆的铃声里静静安睡。刚才还是山雀般叫嚷喧闹的教室，也在清脆的铃声里安静下来，静得像一汪静谧的湖。
就在这个时候，应着晨风的邀请，你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
站在讲台上，是什么召唤使你如此激动呢？这不，在你眼里是什么在闪光，在你的血管里是什么奔流不息？！就在窗外枝头的小鸟抖翅飞向远天，一粒大颗的清露从叶尖上无声地滑落的时候，你抬起头来，看见讲台下那一双双晶亮的闪着渴望光芒的眼睛……
是呀，那一双双晶亮的闪着渴望的眼睛，不是一颗颗璀璨的星星么，正渴望期待着智慧与知识的月光爱抚呵！
种子
布谷，布谷，播种，播种。
布谷鸟的歌，一声声，一声声，在山野里欢快地飘荡，醉了山间一层层梯田，也醉了山村小学教室里一片新翻的土地，那弥漫着阳光、潮润与芬芳的土地呵！
土地的欲望是你的欲望么？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
应着布谷鸟的歌声，你的手挥动着，富有节奏而有韵律。随着你的节奏和韵律，那智慧的文字，那呕心沥血的语言，像一颗颗种子纷纷扬扬洒落，播下一粒粒期待、一颗颗希望……
种子，是生命的繁衍呵，播下什么样的种子，就会有什么样的收获。
是的，你也是一粒种子，一粒饱满而沉甸的种子，种在山里人心中那最温柔的部位，以一株最朴素的植物生长着，枝枝叶叶都溢满对山里孩子浑厚的爱，根根蔓蔓都流淌着对这一片贫瘠土地的诚挚的情。
风，掀起那粉红的窗帘
昏黄的心事透不出一缕光线，陷于层层漾动的晕眩，风纤纤之手叩响一种流韵，轻轻掀起那粉红的窗帘。
风呵，看见了什么风景？
又是这个时候，几声狗吠，吠得山村的夜又深又静。
你再一次转过身来，爱抚的目光抚过孩子匀静的呼吸，当孩子朦胧的呓语在嘴角泛起迷离的笑意，你也迷离地笑了，然后剪亮灯花，又伏在灯下。
你知道，从目不识丁到识文辨义，从加减乘除到公式定律，从愚昧无知到知书达理，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漫长的路上，你的工作就是启蒙填基啊！
倏忽，晚来的风掀起那粉红的窗帘，你抬起头，望见月牙如钩挂在天边。
如钩的月牙，勾起你长长的思念、殷殷的期许，你转过身来，深情地望了望睡在摇篮里的儿子，然后剪亮灯花，又伏在灯下，将自已关在一片宁静里，好让敏捷的才思沿着那无数责任驱动的笔，在备课笔记本上，尽情挥洒……
几声犬吠，吠得山村的夜又静又深。
坐在黑暗中，独守孤灯，且和燃烧的灯火一起燃烧，辉映那扇粉红色的窗帘。
妈妈，让我依在你的身边
妈妈，让我坐在你的身边，坐在灯火、课本、作业本旁边。
你听，妈妈，窗外的蝈蝈在唱歌哩，是它妈妈教它唱的吧，妈妈，我好想好想唱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你怎么不教我唱歌呢！
呵，记起来了，妈妈，你不是说爸爸要回家吗，爸爸的部队离我们家多远呀，爸爸走了好久好久吧，我怎么记不得他的模样了。
妈妈，我在跟你说话哩，你听见没有？
什么，你的笔尖沙沙地响，是在跟大哥哥大姐姐的作业本说话吧？！
你看，那有些昏暗的灯光泡都熬红了眼睛，妈妈，你的眼睛没熬红么？呵，月亮从夜的一角偷偷地走进山村的梦乡，妈妈，可你还是背着身子、朝着灯火，迟迟不肯走进我的梦里……
真叫人嫉妒，我嫉妒你的那四十五个孩子。
妈妈就让我依在灯火、课本、作业本旁边，依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
寄给妈妈的信
是的，妈妈，我是背着把吉他几本诗集来到这山村小学的，谁知迎接我的是翻过的一道山坎又一道山坎、没有电灯没有音乐的星空，以及乡亲们那么多激动颤抖的大手帮我盖起的一座小小的空寂的茅屋。
那夜，我真想给你写封信，但我没写，我怕把山村苦涩的风寄给你拉长你的思念呵！
是鲜花和掌声把我送上讲台。
当我有生第一次看见山里的孩子们在阳光下打开课本，将人类的文明结晶吟成歌时，一种神圣的情感就涌上心头。那一刻我真恨不得用知识的聪慧和我女性青春的热血，去涤除那些孩子们的目光中的愚昧以及从牛背上山坡上滚出的野性……
妈妈，这时，也只有这时我才懂得，选择就意味着献身！
你是一棵树
在土地一样沃黑的黑板前站着。
你是一棵树，一棵葱郁的树呵！许是为了持久的站立，许是为了长青的枝头枝繁叶茂，你的脚底长出锋利的根须，深入沃黑的土里。
这不，血，溶着土地营养的血，自你的脚下升起，鲜亮了你满树的叶子。
那叶子，那富有光泽的叶子，是你富有光泽的语言么，招来最美的阳光和雨露，孕育你枝头的果子。
一到秋天，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用阳光轻轻梳理自己丰满的羽毛之后，衔着你满树的果子飞了。望着那远飞的小鸟，你流泪了。
小鸟飞了，树不能飞，树只能站立，于是，泪又流进了沃黑的泥土。
家访
几株花树冷峭地立在路边。
刚下过雨。路有些泥泞，泥泞的路上，散落着几朵浅蓝浅蓝的花。你轻轻踩过这些浅蓝浅蓝的花瓣，想着浅蓝浅蓝的心思。
一列新生的小鸟从天空欢叫着飞过。雨后的天空，明亮得感人肺腑。
你停下步来，望着不远处，一个小女孩在山地边打着猪草，那曾经背着书包的稚嫩的肩背着个小背篓。水竹背篓上，还别着几朵浅蓝浅蓝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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