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说什么时间?”
“你们到这里的时间最好是深夜十一、二点左右。”
“好。”
“但是你必须多带一些人,得速战速决。”
“知道。”
打了电话,张钊便又像没事似的走进了自己的生活里,然后就等着天尽快地黑下来。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他也像过去那样,洗了脚就和邓晶上了床。睡到半夜时分听见村子里传来了汽车的声音,他便翻身起床,到路口去等着他们。等了一会,石秋林果然带着两辆车和八个年轻的小伙子来了,张钊便走上前对石秋林说:“地方你也知道,我就不去了。”
石秋林说:“但你也不能走。”
“我就在你们车里等吧。”
“也行。”
石秋林就带着那些人悄悄地向冯柏林家住的方向走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些青年人就扛着杉树来了。他们将杉树一一搬上车,又去那里继续搬。这样搬了几个回合,张钊就从车上下来看了看,发现他们一共砍了20多棵杉树,每一辆车上放着十来颗,但是他发现石秋林没有来。“你们的老板呢?”
“快要来了。”
又等了一会,石秋林果真从那边走来了。可是当他刚刚一走进,发现冯柏林突然从什么地方钻了进来。面对冯柏林,张钊一下子傻了,立在那里就像一个树桩,一时说不出话来。冯柏林说:“张钊,我知道你一直想着我的这一坡杉树。”
张钊说不出话。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现在这些杉树已经是国家的了。”
“我当然知道。”
石秋林没有说话,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张钊。
但是听了他的话,张钊心里非常不舒服,就像那些杉树已经横亘到了他的心里,他知道如果冯柏林报案的话,无论是他还是石秋林就彻底毁了。
“我看这样吧。”石秋林打破沉默,“我们三个人分怎么样?”
“你们是怕我报案吗?”
张钊走上前,拍了拍冯柏林的肩膀:“我们俩谁跟谁呀?就按照石老板说的,我们三个人分。”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做这样的事情。”说过,冯柏林就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张钊咬牙切齿地对石秋林说:“别管他,你们开走吧。”
“如果他报案呢?”
“既然已经这样,那就随他吧。再说这些杉树即便是高桥铁路指挥部砍了,他们也不会做多大的用,最多是浪费掉,放到你那里才是物尽其用。如果他真要报案的话,我们承担责任,该给多少钱付多少钱,该坐牢就去坐。你们走吧。”
“那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了。”
石秋林便坐上车带着那些人离去了,张钊也转身回到了家。
之后随着时间一点点往前推移,无论是张钊还是石秋林,他们所担忧的事情没有出现,并没有人上门来找他们的麻烦。这样过了几个月,石秋林也就按照当初商量的给张钊送来了2万元。当张钊接过钱时,他知道石秋林没有按照当初商量的给他平半分,最多只给了他四分之一,既然这样也就算了。打发了石秋林,到第二年的六月,他们的新屋也建成了,张钊和邓晶就搬进了新房之中,而且他们也把谢良敏老人的那一栋房屋拆掉了。现在的张钊一共有九亩土地(包括谢良民老人的土地在内,国家征收了三亩),他们除了种好这九亩土地之外,闲下的时间就多次到县城里去看望谢良敏老人。谢良敏老人住到县城之后,她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出现,张钊并没有良心泯灭,只要她的财产而不赡养她,他履行了他的承诺,坚持给她生活费。她的精神面貌大为改观,变得年轻了,精神了,早与当地的居民融为了一体,每天晚上也去广场上跳舞。所以看到这个情况,张钊和邓晶心里就感觉非常好受。而更令他们感到高兴的,是他们的儿子也大学毕业了,现在在广州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
这天早晨起来,张钊的电话响了,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是儿子打来的。
“爸。”
“工作怎么样?”
“还可以。”张龙说,“爸,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处了一个女朋友。”
“那好呀。”
“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广州购买房子,所以要请爸爸给我帮忙。”
“买一套房子要多少钱?”
“二百多万。”
“二百多万?”
“这是便宜的。”
“爸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钱?”
“你能拿多少?”
“现在我是一分也拿不出了,你也知道,过去给我们的补偿款在县城购买了房屋。”
那边的张龙没有说话。
“不过爸会给你想办法。”
“好吧。”
挂了电话,张钊望着前面的山峰一下子楞住了,二百多万?从哪里搞来二百多万?但很快,一个新的主意就在张钊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他便转身进屋对正在做饭的邓晶说,“儿子刚才打电话来了,他说他处了个女朋友,想在广州购买房子。”
“那得要多少钱?”
“二百多万。”
“二百多万?我们从哪里弄来二百多万?”
“我现在想到了一个点子。”
“什么点子?”
“向国家要补偿。”
“补偿?不是已经补偿过了吗?”
“你傻呀。”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要来补偿?”
“去法院告高桥铁路指挥部。”
“告他们什么?”
“告他们给我补偿呀。”
“有话你就快说。”
“还有七棵古树他们没给我补偿。”
“七棵古树?”邓晶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我们家里哪来的七棵古树?”
张钊笑了一下:“我说有七棵古树就有七棵古树。”
“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反正是国家的钱,那些贪官一动就是几亿,我们只需要几百万难道不行吗?我们不是国家的公民吗?”
“那七棵古树你打算要多少钱?”
“一棵古树至少要补偿20万,这样我就有了140万,给儿子付首付款应该不成问题。”
之后,张钊就真的向夷城人民法院提起上诉,状告高桥铁路指挥部没有给他补偿七棵古树的补偿款,他要求每棵古树补偿20万元,高桥公路指挥部应该再补偿140万元。
法院也很快受理了他的诉状,让他回家去等。
这样等了大约一个半月,张钊突然接到电话,让他赶到法院开庭,他便带着邓晶赶到了夷城人民法院。
当他们夫妻二人来到人民法院的时候,发现整个旁听席上都坐满了人,冯柏林、郭英、李波等人全到场了。状告席上则坐着高桥铁路指挥部的经理刘辉和他们的律师。
一开庭审理,刘辉就站起来说:“张钊是瞎说。”
法官问他有什么证据?
刘辉说:“所有补偿户我们都有视频资料,打开视频情况就一目了然。”
法官同意播放视频资料。
刘辉便拿出了一盘录像带。
当屏幕上出现张钊当年那个低矮的土筑瓦盖房屋时,那种破落、寒酸就一目了然地摆到了人们的面前。
刘辉问:“张钊,你的古树在哪里?”
此时的张钊一下子就傻眼了,恨不得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因为视频资料还原了当时的情况,情况一目了然,根本不存在什么古树。法院只好撤销了此案。
从法院里出来,刘辉带着他的人旁若无人地去了,他没有提起反诉。很显然,刘辉对他这样的人已经不屑一顾。同村来的冯柏林、郭英、李波等人也都提前走了,很显然,他们对张钊也是不屑一顾。张钊低着头,朝法院外走去,始终不敢抬起头来看一眼。
这个时候,走在他身后的邓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她就像一头怒狮一样跑上来一把抓住张钊:“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怎么啦?”
“你影响了整整一代人,把我的儿子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
“儿子抢劫银行,还杀了人,被公安机关抓获了。”
“什么?”接着,张钊就像一滩泥一样在法院门口瘫软下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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